江逾白摆出了应对面试的严谨态度。他抬起头,朝着屏幕,流利作答:“以下是我个人的理解。假如我喜欢你,‘喜欢’是动词,表达了我的愿望……”
“什么愿望?”林知夏插话道。
江逾白说:“想和你待在一起。”
林知夏双手捧脸:“我们现在就在一起了,我们是好朋友。”
“是的,”江逾白附和道,“我们确实是朋友。”
江逾白开口之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他应该避免谈到自己对林知夏的观感。他在“爱情”的话题上讲得越多,越容易露馅,他对“爱情”本身一无所知,全凭一腔孤勇在感情的路上摸黑瞎走。
林知夏并未察觉他的心理变化。她从哲学的角度入手,和他分析“灵魂伴侣”的意义与可能性,或许是她的错觉,今晚他看她的眼神格外专注,她思考的速度变慢了,几乎融化在他的目光里。
“灵魂伴侣”才刚讲到一半,她竟然忘记了自己要说的话。
她转而问起了江逾白的面试。
江逾白说,他大概会在今年十二月参加面试。
面试的淘汰率较高,他并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我有预感,你会通过的,”林知夏告诉他,“我打算申请剑桥的博士,我们可以在那里一起度过两年。”
第85章 面试
江逾白开始期待他的本科生活。他说:“我们又是校友了。”
“嗯嗯!”林知夏点了点头。
从这天开始,江逾白加大了复习的力度。他的心态从“我最好能考上剑桥”演变为“我一定要上剑桥”。
江逾白取消了娱乐活动。朋友喊他去马场骑马,被他委婉地拒绝。叔叔邀请他去听音乐会,他却再三推脱。
江逾白沉浸在学习的氛围中,偶尔会假想一下他和林知夏的未来。他将在本科毕业之后回国,进入家族企业,承担他的责任,而林知夏会在大学里任教,继续她的科研工作。他由衷地希望,到了那个时候,林知夏和他的关系能突破友情的界限。
他心甘情愿经历漫长的等待。
江逾白的自我封闭式训练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到了今年的十二月,他乘坐飞机,只身前往英国剑桥参加面试。
面试当天,江逾白在早晨六点起床,洗了个澡,梳好头发,戴好手表,穿上衬衫和西装,在他的房间里来回踱步。他承认他有一点紧张,因为他不能接受失败。
此时,正是北京时间的下午两点多钟,林知夏坐在寝室的床上,打开笔记本电脑,给江逾白发送QQ消息:“你起床了吗,可以和我视频吗?”
她等了几秒钟,江逾白回复道:“可以。”
林知夏开启视频,立刻见到了江逾白。她面朝着电脑屏幕,双手拍掌,赞不绝口:“你今天真的好帅!好有气质!”
江逾白没料到林知夏一开场就这么直白。
林知夏还说:“你往后走几步,我想看你的全身。”
江逾白静立不动。
林知夏催促道:“快点,让我看一下。”
江逾白表面上说着:“我没什么特别的……”双腿却不由自主地向后退,还特意站到了摄像头的正前方,好让林知夏从正面观察他。
他们两人的目光透过屏幕交汇,像是穿越了长久的时光,回到了当年朝夕共处的情境。
林知夏伸出手指,轻轻地触摸摄像头。江逾白与她心有灵犀,他的手指也搭了上去——在虚拟网络世界中,他们指尖相碰,林知夏又打出一行字:“面试加油!你是最棒的!”
江逾白鬼使神差地反问她:“在你眼中,我是最棒的?”
“当然!”林知夏特别肯定。她还说:“你是我认识的最优秀的男生,性格很好,人又温柔、聪明、稳重、理性、有耐心,你就是最棒的!”
林知夏疯狂夸赞江逾白,满足了他可耻的虚荣心。
江逾白不再有一丝紧张感。他吃过早饭,又复习了一遍笔记,从容不迫地出门了。
十二月的天气有些冷,天空显现出阴沉的蓝色,风中激荡着凛冽的寒意,学院内的古老大理石建筑静静地矗立在四周,环绕着几块方形的修剪整齐的碧绿色草坪。
江逾白穿过草坪中央的一条石路,稍微整理了一下袖口,他扫眼一看,见到了十几位西装革履的高中生。
那些学生来自世界各地。他们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有些同学在聊天时透露了自身的实力和背景,营造出无形的压力。
江逾白听见一位学生泄气的话:“三一学院录取我的概率,就跟我买中彩票的概率一样……”
江逾白走到这位男同学的面前:“概率再小,总比没机会好。”
这位男生和他握手:“你在哪里读的高中?”
“在北京。”江逾白诚实地说。
那男生双眼一亮:“老乡?”
江逾白否认道:“我不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
江逾白和这位男同学闲扯几句,双方维持着客气又冷淡的交谈,直到监考员把他们带进考场。监考员是一位本校的大学生,看起来非常年轻,可能只有十八九岁,他的态度很随和,还开了个玩笑,让大家不要害怕笔试。
江逾白从不害怕笔试。
何况这场笔试只有一小时。
试卷上的题目很难,很考验数学功底。
自从认识了林知夏,江逾白多年如一日地钻研数学,埋头苦学,从未懈怠过。他用高中数学竞赛的标准来要求自己,坚信着“笨鸟先飞”和“勤能补拙”的道理。
现在,他的辛苦有了回报。他顺畅地写完前六道题,卡在了第七题上,他凝神细思,手速如飞,好不容易解答完毕,监考员说:“Youhavetenminutesleft.”
只剩十分钟了。
江逾白还有三道题没写。
他第八题的题目,来不及细想,全凭直觉写出答案,并用同样的方法,赶在考试结束之前写完第九题。
然后,江逾白带着这张卷子,走向了面试地点。
笔试和面试几乎是无缝衔接的,笔试是面试的前奏和铺垫。写完卷子上的七道题,并不能在竞争者中脱颖而出,江逾白还得给面试官留下深刻印象,才能获得入学的资格。
江逾白的两位面试官都是学术成就极高的教授。他刚踏进办公室,就感受到了教授的凝视,他不慌不忙地和教授们寒暄两句,双手递出了自己的卷子。
第一位教授针对卷子上的题目,向江逾白提问,江逾白回答得非常流畅。那教授面露微笑,点了点头,又和他谈起第九题和第十题——这两道题,其实都在江逾白的能力范围之外。
第二位教授开始引导江逾白,给他提供了简单的思路,他立刻抓住了重点,口述出一种方案。
江逾白的家庭老师曾经教导过他:剑桥的面试有点麻烦,你要拿捏好态度——你不能太强硬,表现出任何攻击性,也不能屈从于权威,毫无主见。你不能滔滔不绝,更不能沉默寡言。你要温和、礼貌、自信、诚实,相信自己的判断,及时纠正自己的错误。
江逾白坚守这个准则。
两位教授都露出了笑容。
其中一位教授和江逾白探讨完卷子上的题目,又给他出了一道速答题:假设你在玩一个游戏,你有一枚硬币,你抛掷这枚硬币后,如果硬币的正面朝上,游戏继续,你还能获得一元钱,如果硬币的反面朝上,游戏立刻终止,请问你的收益期望值是多少?
江逾白开始作答。他说,抛掷一枚硬币,正面和反面朝上的概率并不确定,因为题目没有描述硬币本身的情况。他假设硬币正面朝上的概率为a,反面朝上的概率为b,期望值应该是a/b。
接下来,教授又把这道题变成了博弈论,玩家的人数增加了。
江逾白捡起一只马克笔,在一块白板上画出示意图,教授不断增加题目的难度,联系起了数学和经济两个领域,甚至考察了一点哲学。
江逾白一直没有冷场。他的思路永远清晰,还能引经据典,面十分广阔。
江逾白为了和林知夏达到思想共鸣,这些年来不知道看了多少书。林知夏的思维模式非常跳脱,想象力更是天马行空,尤其她小时候,完全不考虑江逾白的心理状态,只要她逮住了他,什么话都能讲。
面试即将结束,江逾白想起林知夏,短暂地走神了几秒钟。他听见教授夸奖了他一句,他放下心来,和教授道别,缓缓地走出房间正门。
室外北风呼啸,寒意侵袭,江逾白独自一人在路上散步。他回忆整个面试过程,感觉还算可以,没有特别出彩,也没有犯什么错。
江逾白返回住处后,亲朋好友都给他打来电话。
江逾白的叔叔问他有没有把握,他简短地概括:“我不确定。”
叔叔担心他考砸了,就不敢再问。
林知夏问他考得怎么样,他详细地回复:“考得还好,除了数学和经济,还有哲学内容。老师问我,人类有没有自由意志,这是你常说的……”
“你是怎么回答的呢?”林知夏又问。
江逾白平静道:“引用了康德学派的假说。”
“那应该没问题,”林知夏分析道,“你是经济系的学生,你了解自由意志和决定论,读过康德的作品,你这么优秀,一定会被录取的!”
江逾白表现得很谦虚:“也许别人比我更优秀。”
江逾白这么一说,林知夏以为他没自信,她又表扬了他好几句,听得他心里很高兴。他充满耐心地等待着剑桥的录取结果,很想知道他是否能和林知夏一起留学。
2011年一月份,江逾白回到了省城,准备过年。他的高中生涯快要结束了,今年九月份,他将成为一名光荣的大学生。
在江逾白的高中同学看来,江逾白是一个非常出色的男生。他精通英语和法语,理论功底扎实,考试分数极高。他和同学一起做小组作业的时候,总是扮演领导者的角色,大家都对他心服口服,几乎忘记了他的年龄比大家都小。
此外,江逾白一点都不骄矜自傲。他对自己的定义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平凡人”。
江逾白的高中同学几乎一致认为,江逾白必然能考进他想去的大学。
同学们富有先见之明。
2011年一月份的某一天早上,江逾白打开申请系统,第一眼就看到了剑桥的录取通知。他平静地关闭网页,重新打开,确认自己收到了相关邮件,又了一遍录取通知信,这才向他的亲朋好友播报好消息。
第86章 小组作业
江逾白收到了许多褒奖和祝福。
他的叔叔更是激动不已,连声称赞:“小江,你怎么能这么优秀?真不愧是我们家的孩子,才十五岁,就考上了那么好的大学……”
叔叔突然想起了什么,不禁感叹道:“小江,等你长大了,我们可以放心地把家里的工作都交给你。”
江逾白爽快地答应了。
江逾白的爸爸在北京有一家投资公司,江逾白每周都会抽空去一趟公司,旁听他们的晨会。
会议结束之后,江逾白还要留在公司里上课。他的爸爸妈妈组建了多个团队,专门给他讲解现实中的商业模式、家族内部的管理机制、家族集团的具体业务等等。
江逾白发现,继承家业主要有两个难点:第一,父辈手中的政商资源,无法完全传给江逾白。江逾白必须拓展交际圈,开辟自己的人脉线。第二,他年轻尚轻,资历太浅,要想坐上管理层的位置,必须有父辈的辅助,确保他不断进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