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哲彦曾听庄瀚学提过他大哥,但并不详尽,只模糊地知道今年四十几岁,定居国外,以前是做生意的,现在转行,工作很清闲。
不知道真人如何。
庄瀚学闲不住,在车上和他聊天,絮絮叨叨地说:“我哥这次回来是带他的小孩来做第二次手术啦。他领养的小孩满身是病,还要做好多次手术。”
“那个孩子当初被遗弃就是因为生下来就满身病呢。肯定是因为重男轻女被抛弃的。”
“他的父母好不负责,如果不想养小孩的话,当初就不应该生下来吧。”
“幸好她苦尽甘来,遇见了我哥,我哥肯定会好好抚养她的。”
“我大哥为了养这个小孩换了一份工资更高的工作。”
秋哲彦连忙『插』嘴说:“就是说你侄女也要来喽?”
庄瀚学:“是啊。”
秋哲彦:“那我还应该带一份给小女孩的礼物。她今年几岁?”
庄瀚学想了想:“好像是四五岁吧?”
秋哲彦看一眼地图。
规划行车路线,稍微绕了几分钟路,风风火火地进了一家金店,买了一支金手镯,明确地说:“要刻有类似祝福健康长寿字样的。”
店员拿出三款推荐,他飞快地选定一款,包装好带走。
庄瀚学看了一眼手机,啧啧称奇:“居然才花了不到十分钟。”
秋哲彦说:“没时间磨磨蹭蹭了。”
这样着急地赶到机场,刚好卡着时间,他们刚找到地方,庄瀚学的哥哥也出现了。这个男人看上去不像是已经四十五岁,器宇轩昂,气质不俗,比庄瀚学还高一些,他抱着一个小女孩,女孩搂着他的脖子,靠在他的肩膀上睡觉,单手推着行李车。
庄瀚学笑眯眯地上前打招呼:“大哥。”
庄瀚学的大哥颇为惊讶地说:“你居然准时到了?”
庄瀚学并不脸红:“因为开车的人是个准时的人。”
秋哲彦心下有些不祥的预感。
但当庄瀚学的大哥看着他问:“这位是你的朋友?你居然还有个这么靠谱的朋友吗?”
果然,庄瀚学并未向他大哥提起过自己。
秋哲彦一直知道,他们俩在一起是因为自己单方面的追逐,迄今为止,庄瀚学从未和他保证任何。因为诸多前车之鉴,他不敢这么快就去问庄瀚学要保证。
他该怎么介绍自己呢?
原本他觉得庄瀚学的大哥自己就有同『性』恋人,应该不会对弟弟和男人交往有意见。但仔细想想,似乎并不确定,他大哥未必会对他们的关系表示认可。也有那种家里有兄弟,于是觉得家族繁衍责任可以交托给兄弟,而自己可以不受束缚去追求真爱的男人。如果他大哥是这种类型的人呢?
但此事最让他受挫的是,庄瀚学从未和他大哥提起过自己。
尽管他们已经睡过很多次了,他以为他们在好好谈恋爱呢。
还是不要打草惊蛇的好。
【我是他的朋友。】——他应当这样自我介绍,才算顾全大局。
正在这时。
庄瀚学挠挠头,轻飘飘地说:“这是我的男朋友啦。”
像是随手掷出去一个炸-弹。
所有人都愣住了。
秋哲彦满脸通红。
他方才还飘忽不定的信心瞬间膨胀起来。
庄瀚学拉了他一下,给他介绍还目瞪口呆的大哥:“这是我大哥,庄瀚宸。”
秋哲彦赶紧把礼物递过去,因为身体僵硬,仿佛黑社会小弟拜见大哥,鞠了个标准90度的躬:“大哥,您好,我是秋哲彦,我是庄瀚学的男朋友!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礼物。”
他抬起头,对上庄瀚宸如针尖般锐利审视的目光,心脏砰砰『乱』跳,完蛋的情绪冲击脑袋,脑袋一热,于是又鞠了一个躬,脱口而出,声音洪亮地说:“我想和他结婚!”
这下别说是庄瀚宸,连庄瀚学都目瞪口呆了。
庄瀚学捧腹笑起来:“你把我侄女都吵醒了啦。”
秋哲彦耳朵都红了:“对、对不起。”
庄瀚宸对这鸡飞狗跳的场面感到头疼,叹了口气,说:“走吧。我订好了酒店,送我去酒店吧。”
上了车,秋哲彦又说:“对不起了,大哥,本来应该由我来订酒店。”
庄瀚宸说:“没关系。我就没指望过你。”
他像是没有什么搭理秋哲彦的兴趣,自始至终态度冷淡。
转头问庄瀚学:“你之前怎么没告诉我你现在改喜欢男人了?”
庄瀚学不以为然地说:“你没有问我。”
庄瀚宸:“谈恋爱总要告诉家人一声吧。”
庄瀚学:“当初你和启明哥谈恋爱,不也一直没有告诉我,等到你都跟他私奔跑了我才知道。”
庄瀚宸被噎了一下,他确实理亏:“这不一样,我那时候哪能轻易出柜?我从以前就喜欢男人,可你二十几岁的时候不是天天换女朋友吗?”
庄瀚学立即反驳:“哪有天天?顶多一个星期换一个。”
庄瀚学:“重点是这个吗?”
庄瀚学撇了撇嘴:“你就当我是突然觉醒了呗。”
秋哲彦慌张地不停看后视镜,他无法加入这对兄弟的战场。
不过很快这场战争以庄瀚学的耍赖结束:“每次一见面你就开始教训我数落我,能不能别这样了?我都三十几岁了。而且囡囡在这里呢,在小孩子面前吵架多不好。像我们爸妈一样。”
庄瀚宸说:“三十几岁了,还没个正经样。”
虽说庄瀚宸没有明确说,可是当着他面前和弟弟吵架,显然是并不满意他这个弟弟的男朋友。可他暗搓搓地喊“大哥”,对方也并未拒绝。
秋哲彦殷勤地帮忙搬行李,将大哥送至房间门口,并且厚着脸皮要了联系方式,说:“大哥,晚上我定一家饭店招待您吧?”
庄瀚宸拒绝了:“我预约了下午带孩子去看医生。不知道要到几点。”
庄瀚学:“你下班晚,我带我哥去吃饭吧。”
秋哲彦毕恭毕敬:“今天没什么事,我可以提早下班。假如有什么事,随时可以叫我。”
庄瀚学留下陪他大哥,去医院帮忙跑腿。
秋哲彦赶紧回了公司,他今天效率极好,等待着庄瀚学的电话,但是一直没等到,晚上提早下班,去吃了一顿饭。
饭桌上还算融洽。
“你和我弟弟是怎么认识的?”
“我们是在网上打游戏认识的,然后在现实中接触之后觉得彼此挺好的。”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正式交往已经两个月了。”
“看样子是已经同居了吧?”
“是的……”
“他和我说他不上班,每天就在家玩?你这也同意啊?”
“不管他要不要去上班,我都随他。”
“可他是一个男人,怎么能没有一份自己的工作?”
“呃……”
庄瀚学忍不住『插』嘴说:“这有什么的?反正我现在是0号,不就相当于女方的角『色』?最近男权女权平等什么的讨论得很激烈,我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女人可以不工作待在家里,男人就不行吗?男人就必须工作上进,承担压力吗?女人要是做家庭主『妇』,旁人不会说闲话。可男人做家庭主夫,就要被指指点点,被嘲弄说窝囊、没出息。不觉得很不公平吗?”
大哥说:“女人也应该有一份工作。是人就该有一份工作。尤其是你这种懒骨头。”
庄瀚学仰着下巴,理直气壮说:“小秋养得起我啊。我想怎么活就怎么活。我就是这么没出息。”
秋哲彦眼看着大哥好像要是生气了,屏息,在心底着急地想该怎么打圆场。
大哥说:“你嘴皮子倒还是很溜。还家庭主夫,你在家做饭、扫地、干家务吗?”
庄瀚学斩钉截铁地说:“不做。小秋请了保洁做家务。这种事还是专业人士来比较好吧。”
大哥问:“那就每天在家玩?吃了睡睡了吃?你就不觉得是荒度人生吗?”
庄瀚学掰着手指说:“我每天要打三四个游戏,好多副本要做,还要遛狗,还要陪小秋玩,有时候还要去逛街,我觉得很充实啊。”
秋哲彦连忙说:“我很珍惜他,从没有要他做家务,我和他在一起,并不是想要他在家里像个保姆一样照看我的生活起居。”
他俩一唱一和,大哥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庄瀚学说:“为什么作为男人一定要去拼搏,去竞争呢?就不能逃避吗?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你有你的生活,我有我的,我们虽然是兄弟,但是还是各管各的生活吧?这就是我的生活,我现在很快乐,这没什么不好的。”
大哥说:“不可能一直快乐……总会有不快乐的时候,到时候你打算怎么做?”
庄瀚学像是没把任何事放在心上,他半点苦恼都没有,没心没肺地说说:“到时候的事,到时候再说呗。”
回家的路上。
秋哲彦担心地说:“你大哥好像不怎么喜欢我。”
庄瀚学安慰他:“我突然出柜,要给他一个接受现实的时间嘛。我大哥大我十几岁,我爸妈小时候不爱管我,与其说是哥哥,他更像我的爸爸啦。就算现在也还是会下意识对我管头管脚,他的老『毛』病了,体谅一下他吧,他没什么恶意。”
秋哲彦不禁脑补出一出苦情戏,不负责任的父母在外打工,小儿子无人管教,大儿子辛辛苦苦地教养弟弟,兄弟俩相依为命。
秋哲彦当然知道庄家大哥对弟弟肯定没有报坏心眼,正是因为担心这个不着调的弟弟,才会那样严厉吧。
庄瀚学说:“他那个人就是疑心病重,和我说东说西,还担心我是不是被你骗了。我和他解释好久,嘴巴都快要说干了。”
秋哲彦心里咯噔一下。
还没来得及问。
庄瀚学思维跳跃去另一处:“啊,是江若芸的广告牌。”
“话说回来,你今天一见面就跟我大哥说要和我结婚。”
说到结婚,秋哲彦就无暇去顾忌其他了,一颗心立即又被吊到这处。
庄瀚学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自顾自笑起来,他板起脸,模仿他大哥的神态:“我大哥说,随随便便就能把结婚挂在嘴巴上,太奇怪了,故意在公众场合说,这不是胁迫吗?哈哈哈哈。”
表演完,他回复常态:“我也吓了一跳呢。”
“看到江若芸我就想起来了,她以前也提出要和我结婚过。”
秋哲彦被他这一番举动给都逗笑了:“是吗?那贝瑶是不是也和你求婚过?”贝瑶也是当红年轻女星。
庄瀚学如同选妃般说:“那倒没有,我不喜欢她那一款。当时小芸和我提出要结婚,我说不要,她扇了我一巴掌,于是我们就分手了。”
秋哲彦当他在讲故事:“好吧,好吧,你讲过好多次你以前很受女人欢迎了。”
庄瀚学遗憾地说:“现在年纪大了,就只有你喜欢我了。”
秋哲彦说:“你二十几出头的时候,我还是中学生。”
不过刚才庄瀚学提起拒绝结婚的时候,秋哲彦心里还是忐忑了一下,现在安静下来想,难道这是庄瀚学委婉拒绝的暗示?
不,不太可能。
这个思维简单如草履虫般的男人做不出话里藏刀这么复杂的事。
他只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
大抵半真半假。
曾经有女人想和他结婚是真的,他拒绝了也是真的。
秋哲彦是个终极急『性』子,他盯着前方的道路,心想,干脆趁此机会一鼓作气询问一下庄瀚学关于结婚的看法吧。
秋哲彦试探着说:“你好像以为我是开玩笑的。但其实……今天我说想结婚是认真的。阿学,你觉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