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凉一句话卡在嘴里, 在舌尖打了好几个滚，最终变成可怜兮兮的一句：“我……害怕。”
颜绍之站在门口, 看着小姑娘头发凌乱, 半盖着被子坐在床上, 两眼水汪汪地看他, 踌躇了两秒，无奈地推开门，又进来了。
他反手关上门, 屋子里就陷入一片黑暗。
夏小凉听见他走到床边, 然后掀开被子, 左边的床垫下陷，气息靠近，她就被他捞入怀里。
手轻轻搭在她的后背上, 低声道：“不怕。”
夏小凉被他周身的温暖包裹，莫名其妙地心尖一软。
她和叶思云闹僵之后，很久没有人这么温柔地和她说过这两个字了。
明明刚刚还满脑子邪念, 这会儿突然又不那么想了。
他们分开这么久，都还没好好说过话呢。
“颜绍之，除了池桉, 这几年你还在忙些什么？”夏小凉反手搂着他的腰，感觉他比三年前瘦了些。
颜绍之的下巴蹭在她头顶, 闻言微微一滞，没答话，而是问：“你呢？”
夏小凉枕在他的手臂上, 叹口气：“不就是学习。”
顿了下，又说：“不过还是有点新鲜事儿的，这几年大家的变化都好大，徐非凡在和柳蔡谈恋爱，你知道吧？”
“嗯。”
“柳蔡蔡现在超厉害的！你看过那个电影《穿PRADA的女魔头》没有？”
“嗯？”
“我觉得她正在朝电影里的女主奋斗！”
颜绍之低笑了一声。
“还有赵晓燕，我们毕业后，她就没做设计师了，你猜她干吗去了？”
“嗯？”颜绍之一手给她枕着，另一手转而枕着自己的脑袋，静静听她讲。
“她看好了服装产能过剩的市场，谈了好几家公司做他们卖不完的尾货，这几年越来越厉害，都开了十几家连锁店了！”夏小凉开心道，“我们326都是人才啊！彭老大现在也是拿年薪的队伍了。哎，就我最惨，混来混去又成了实习生。”
颜绍之的手指绕到她耳后，轻轻捻她的耳垂，淡淡说了四个字：“厚积薄发。”
夏小凉嘻嘻笑道：“也是。这几年我也很努力的。”
“啊，还有R.K，R.K现在进步也很大你知道吗？”夏小凉仰头看颜绍之，两眼亮晶晶的，“尤其是新秀，你那年改制，有几个主播做得不错，简直就是单品带货王，这几年主播带货都成潮流了！我每次问黄大狗，他都开心得不要不要的。”
“还有林璇。”夏小凉又把林璇的魔幻成名史说了一遍，那衣服还是他制的版呢，然后又说，“那一年后来更魔幻的是，她还带动了‘秋收’。你还记得‘秋收’吗？我的第一个套系。‘听’借她的势，把‘秋收’重新投产了，然后卖得超级爆！”
夏小凉越说越有劲，这几年开心的事情其实也挺多的，以前也不知道怎么没觉得，跟颜绍之一说，就觉得特别有意思。
“我都离职大半年了，后来居然还收到了‘听’给我发的提成。”夏小凉干脆翻个身撑起脑袋，“欸，会不会是特地叮嘱过的？R.K也太有良心了吧？！”
她趴起来，颜绍之干脆也靠得更高点，噙着笑意睨她一眼：“我哪来那个闲工夫。”
“也是，你连电话都没时间给我打一个。”
颜绍之微微一顿：“夏小凉。”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啦，反正你打电话给我也讲不了什么，讲了我也见不到你，视频见到你也不能摸到你抱到你……”
“夏小凉。”颜绍之打断她，“我给你打过电话。”
这下轮到夏小凉顿住。
他的确是打过，在他离开江城的第四天。
只是那时候她进入一种有点奇怪的状态。
她看到他发来的信息，听见他从远方传回的声音，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又似乎所有想说的话都很无趣，于是变成了她最不擅长，却最容易学习的沉默。
不知道怎么回信息，就干脆不回。
不知道电话里说些什么，就干脆不打电话。
“夏小凉。”颜绍之又轻声道，“对不起。”
其实他能理解夏小凉为什么不回信息，不愿意听到他的声音。那通尴尬的电话最后，夏小凉稍微长点的一句“你去忙吧，有空我打给你”，已经快要哭出来了。
人会本能地远离让自己伤心难过的情景。
所以他也没有立场不断地将她拉回去，强迫她应对。
“哎呀干嘛要说这个啊。”夏小凉嫌弃自己又破坏气氛了，去搂颜绍之的腰，“都过去的事情了。”
她那种奇怪的状态维持了两三个月，直到她在比赛拿了第一名，才终于找到点“有趣”的内容，给他发了过去。
只是这条信息，12个小时之后才有回复。
明知道有时差，颜绍之也不会时时查看手机，这12个小时里，她还是几乎五分钟就会拿出手机看一眼，没有回复就失望一次，没有回复再失望一次。
太难熬了。
如果一直保持着那种煎熬的状态，别提从PAS毕业了，估计第一年她都读不下来。
“我觉得我们现在这样也挺好的。”夏小凉眨眨眼。
那之后她碰上什么重要的事情才会给他发条信息，他有时回得快，有时回得稍慢，却不再影响她的心绪了。
虽然每次说起这个，柳蔡都骂一句“有病”，可她真觉得挺好的。
既然大家都很忙，各忙各的，忙完再续前缘呗。
她可不想每天生活在“他为什么没有主动给我发信息他为什么还没有给我回信息到底我重要还是其他人重要到底要什么时候他才回”这样的纠结里。
颜绍之垂眸，看着黑暗里的小姑娘。
她侧着身子，额头蹭在他的肋骨上，眼睛一眨一眨的，映着些许月光的清晖，的确都是坦然，并没有埋怨和指责的神色。
几年不见，又长大了些，更自信，更坚强了。
颜绍之微微俯身，亲她的眼睛。
好痒。
夏小凉笑着躲：“你别亲我，我话还没说完呢。”
颜绍之左右各亲了一下，最后在她的唇上亲了一下：“怎么还是这么话唠？”
“攒了三年的话一起说，当然话唠啦！”夏小凉不服气，“我工作的时候还是很沉着，很稳重，很PAS设计师的！”
颜绍之笑起来。
“刚刚说到哪里来着？”夏小凉还真继续了，“哦，说到R.K给我发提成，我还没说完呢！除了‘秋收’的提成，你知道那年我有多发财吗？R.K居然还给我发了‘绽放’的提成！我就占了个你旁边的位置而已，居然也算到我的业绩里去了，所以我问你是不是给我开后门了啊！”
颜绍之继续将手撑在脑后：“姑姑一直待人宽厚，所以R.K人员很少流动。”
“嗯，任总人气是挺旺的。”夏小凉感叹，“幸亏你当初没真关掉R.K，否则肯定要被追着扔鸡蛋。”
颜绍之又笑了笑：“第一个扔的是不是你？”
夏小凉不反对：“很有可能！”
她在不知道颜绍之是大老板的时候就不理解他的想法和做法嘛，后来有一丢丢理解了，可就算他以后都不回国，R.K也不是非关不可啊。
夏小凉嘻嘻笑了会儿，又说：“这几年我家里变化也挺大的。”
“我妈有了一个新女儿，叫姜晓云，现在都三岁多了，长得挺可爱的，据说和我小时候很像。”
“你走的那年年底，我爸也再婚了。”说起这些，夏小凉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了点低落，“何阿姨挺好的，和我爸有共同语言，人也和气，就是……”
“她的家人也会在我家走动，我不认识他们。”
夏小凉眼神也有点发直，其实她也不是不喜欢何阿姨的家人，就是自己熟悉的地方突然出入着陌生的人，他们会留宿，会和夏国钟很热络，会把那里当做自己的家，然后她就觉得……
“有时候我会觉得我没家了，比十八岁那年没得更彻底。”夏小凉叹口气。
其实不想说最后那句话的。
这几年她和夏国钟，和叶思云，都相处得很融洽。她没有再像以前那样给他们难堪，每周一次视频，说些有的没的，看起来还是挺和谐的。
只是这种气氛太舒适吧，忍不住把藏在心底的那点小情绪也说了出来。
颜绍之垂眸，看见她纳然的神色。
“夏小凉。”他低声唤她。
“嗯？”夏小凉仰起小脸。
她家里的事情，他其实知道。
他隔断时间他会向夏国钟问好，通过他知道夏小凉的情况。
他的成长环境让他对“家”这个词没有太深的依恋，初遇夏小凉的时候，对她的哭泣也不能感同身受，可现在她没哭，她只是搂着他轻轻地诉说，他却瞬间体会到了她的难过。
所以他也没办法像从前那样理智地规劝她了。
语言贫瘠的时候，行动更能给人力量。
颜绍之低头，安抚地亲她的唇角。
这次夏小凉没有再躲了，反倒咬着他的唇热情地回应。
夏小凉终于明白，开车的人为什么开着开着，就开到床上去了。别的不说，就接吻，在床上可比站着舒服多了，不用踮着脚尖迎合高度，也不用担心身体发软没法支撑，还能有点余力反客为主。
她勾着颜绍之的脖子往后靠，颜绍之从善如流地跟着俯身，结果胸膛刚一下压，就触到两团柔软。
颜绍之猛地一颤，松开她：“你……”
夏小凉笑嘻嘻地弯着眉眼：“我没骗你吧？”
勾起脑袋凑到他耳边，轻声地缓缓说：“我看起来不大，但是挺、有、料、的。”
原本只想安抚安抚她的人，耳边瞬间炸了。
滚烫的手拖着她的大腿就往下拉，夏小凉脑门嘭地撞到他肩头，人还晕乎呢，唇已经被封住。这次不像刚刚那样温柔，更像是惩罚性的啃咬，咬完嘴唇还不算，又去攻击耳垂和脖颈。
她今天穿的一件纯棉T恤，很宽大，他稍一拉扯，就露出半个肩头，他的手穿过后背直接锁到肩头，让她和他贴得更加紧密。
夏小凉的心跳一阵快过一阵，像溺了水的人，脚趾不受控制地蜷起来，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直到他的手挪到胸前，简直要她命了，下意识就推了一把。
太用力了，捏得她疼。
但这么一推，似乎让颜绍之回过神了，他紧绷的肌肉倏然放软，双手也突然放松，然后支起身子，喘着粗气安静了两秒。
“我去洗澡。”他声音哑得不像话，掀开被子下了床。
“喂……”夏小凉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他已经闪出房间了。
嗷呜，不会是误会她不愿意了吧？
没有啊，纯粹是他力气太大，她有点难受啊。
而且为什么又去洗澡啊？又要洗一个世纪吗？！
夏小凉咬着被角，有点绝望。
颜绍之的确又洗了一个世纪，当然，他自己没觉得有那么久。
洗完他没回房间，去了客卧。
直觉告诉他，再回去今晚就不用睡了。
但他躺在客卧，身边空荡荡的，也依然没睡着。
全身的感官都仿佛被调动了。一时是那胸前柔软的触感，一时是鼻尖诱人的馨香，身体里的火种，又有抬头的趋势。
他侧了个身，让自己分散注意力。
他其实不算重欲的人。在那场事故之前，他大概就和夏小凉恋爱外的状态有点像，一门心思做设计。一面应付方雯做服装设计，一面见缝插针做珠宝设计，没有时间也没有想法去解决个人问题。
那场事故之后，他更没有其他方面的想法了，直到遇见夏小凉。
本身就已经像一团火，轻轻一碰就能把他点燃，还可着劲儿撩他。
不是她大喊大叫要把第一次留在新婚之夜？撩着好玩儿？
颜绍之“啧”了一声，从床上起来，又回了隔壁。
房间里暖意十足，似乎还残留着刚刚的旖旎气息。
他上床坐了一会儿，倾身贴近窝在床上的娇小身躯：“夏小凉。”
夏小凉抓着被子，半张脸埋在里面，只露出一双闭着的眼，没有回应。
“夏小凉。”他靠得更近点，拨开被子，掐她的脸颊，“你想在巴黎领证，还是回国去领证？”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