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马前, 容寂之前在铁匠铺买的铁剑、虎头钩和打火石塞布囊,背在身,两只包好的烧鸡挂在马背, 狐狸则揣在怀里。
众人一瞧, 暗忖他果真是年纪小, 回危险重重的万仍崖岂是儿戏, 怎生跟郊游似的,还带宠物和烧鸡?!
余长老看不过眼, 说他:“少主心系爱宠, 人之常情。不过万仍崖有敌人把守,万一这狐狸发出么叫唤, 当心引来祸端!”
“他很听话。”容寂不看他一眼,一意孤行, 双腿一狭, 纵马前。
此次前往古墓, 除能打开古墓之门的容寂以外, 只有余长老、何氏兄弟二人跟随,容寂知道有诈, 并未让臧昀跟着。
哪怕知道很可能有诈,他还是带小花, 怕的就是留小狐狸独自在这里,万一化形成妖被人捉住杀, 故而选择带一起。
他有自信能护得小狐狸周全。
这群人加一起都不够他打的。
万仍崖在平江府往西, 和临安府的交界之处, 群山连绵,中途再次落雨,何天魁蓑衣笠帽抛容寂, 几人冒雨赶路,提缰催马纵马飞驰向西去,不出几时辰,就远离平江府管辖。
“少主,前面就是万仍崖。”何天魁抬手一指,沙沙雨中,那直-『插』云端的山周围,萦绕着朦胧雾气。
古遥也探出脑袋来,马太颠,他现在晕头转向的,听那何天魁说:“不能再纵马前行。”
他看向容寂。
“到。”容寂低对他说,抱着小狐狸飞身下马,他按在怀中,由何天魁在前领路,穿着蓑衣,却在泥泞中身疾似箭。本是按着原路行,着着,几人忽然发觉不对劲。
余长老咦一:“怪哉,又回来?”
“是这条路没错呀……”何天魁记得清清楚楚,次就是循着这条路下去,意外在悬崖壁发现这古墓,他回来和兄弟说起,两人猜测这莫不是古籍所说的、放着七心剑的那一处古墓。
两人的对话被余长老偷听到,余长老是用毒高手,何彪下暗毒,说拿到七心剑,就何彪解毒。
三人是不得已才合作。
容寂看出此地有阵法,但并不开口,只冷冷看着三人绕一大圈,发觉到真相,何天魁说:“是阵法,谁在这里布阵?”
“这阵法怎么,谁会解阵?”
容寂:“我不会。”
三人也没指望他会。
何天魁:“余长老,你也是阵法高手,可会解此阵?”
余长老沉『吟』片刻,说试试看。
古遥也探出脑袋来,斗笠落下的水珠滴在他的头,他仔细地看着这所谓的阵法,鼻尖轻嗅。很快发觉门道,用尾巴打打容寂的脸,容寂把他的尾巴拨开来,蹙眉。
“嘤……”他低低地叫一,爪子指指一方位,扭头看着容寂。
懂?
容寂把他的爪子塞回来,眼中带着意外之『色』,小花还会解阵?
他低答:“我知道。”
“嘤?”
那干嘛不。
容寂一言不发,就看着他们在阵法里『乱』忙活一通,碰无数壁,自己干脆坐在树下避雨,掏出一只烧鸡。用内力加热,撇下一块鸡腿小狐狸啃。
其实古遥在他身待一天,吸不少灵气,若说饿倒是不饿,但不妨碍他嘴馋,抓着鸡腿几口啃精光。
“少主……”一两时辰过去,何天魁无奈地回来,满脸都是雨水,道,“这阵法应当是破天宫的张童布置的,此人是有名的阵法大师!江湖无数人都在他布下的阵中被困,这阵我们应当一时半会儿破不,我想,要不然我们退出去,另寻他路?”
何天魁负责领路,对于古墓的具位置,则说的很含糊。
容寂还需要他带路。何况去,遇到么危险,也有人顶在前面。
感觉三人形『色』憔悴,狼狈不堪,自己也休息的也差不多,容寂方才站起身道:“我试试吧,这条路呢?”
“方才过,那条不对……”
容寂并不理会,头也不抬地沉道:“跟。”
雨滴在他的肩膀,顺着蓑衣滑落。
三人对视一眼,沈不容也太托大!这奇阵他们三人都破不,更别提这小小年轻人,怕是连阵法都没看过吧!
三人正准备在原地等着看笑话,看他能多远,还不是得回来找他们求助。
没成想,容寂这一,就没再回来。
嗯???
真让他破阵?
三人马沿着他离开的路径而去,由此瞥路中间丢几块石头,顺着石块的指引下去,一盏茶工夫便从阵法里出去,而容寂,正站在阵外雨幕重重之下悠然地等着。
几人眼中尽是奇异之『色』,何天魁忍不住问道:“少主在阵法还有如此造诣……?”
“没有。”
“少主可是读过这阵法的?”
“未曾,”容寂看一眼天『色』,“不早,先去古墓吧。”
他的确未曾研究过么阵法,一本有关的都没看过,可他就是看的时候,就知晓该怎么解,怎么出去。仿佛是刻在骨子里的天赋。
瞧他不想说,三人也并未『逼』问。
何天魁继续带路,潜行山,用虎头钩攀下悬崖,下几十丈,瞧一山之间的缝隙,何天魁带头下去,沿着这只容许一人通过的窄小缝隙,攀爬至深处,到丑时三刻,才在夜幕当中,看一被垂下的藤蔓遮住的洞口。
何天魁抽出短刃割一丛藤蔓,几人依次通过,用打火石点燃火折子,照亮这一方天地。
容寂正要打开古墓之门,余长老突然拦下他:“且慢。”
他侧头看着余长老。
“这等千年古墓,多年未开,其中定有尸毒,少主先服下这颗解毒丹,以免中毒。”余长老从怀中掏出一枚深褐『色』的丹『药』,容寂接过去,看没仔细看,他怀中的狐狸钻出来,一把挥爪,倏地这枚丹『药』打飞出去。
然很淘气似的,朝余长老嘤一。
那眯起的狐狸眼,怎么看怎么是故意的。
“……”
余长老再次掏出一枚毒丹:“……既然掉下去,我这儿还有一枚解毒丹,少主吃这颗……”
“你自己吃吧,”容寂别过头去,“我中过蝎毒,百毒不侵。”
余长老那张被雨水打湿的老脸胀成酱红『色』。
来之前三人就商量好,去前要沈不容先下毒,把他控制住,结果沈不容这人自己带干粮和烧鸡不说,也不跟他们同吃,现在他养的狐狸还把自己准备的毒丹丢!
那沉重的古墓门在『操』纵下启开,四人一同去,里头漆黑一片,四面墙壁却闪烁银光,原是镶嵌的满壁尖锐银牙!
银的?
古遥探着头去看,果真是银的,不过面淬毒,他也没有碰,只是疯狂地甩尾巴,提醒他:“嘤!”
银的诶!!!!发财发财!
我们赶紧撬出去吧!
容寂面无表情地抓住他那扫在自己脸的大尾巴,点燃火折子,看向面前的一条向下的路。
何天魁说:“余长老武功强,不如余长老前面?”
余长老呵呵笑道:“不如这样,何堂主殿,你前面。”
何天魁思忖片刻,同意,现在还不是激化矛盾的时刻。
洞口不光亮,还有股『潮』湿水汽,一点点动静都发出巨大回音,容寂在第二,他默不作地跟着何天魁朝下去,很快,面前出现一路岔口。
余长老:“这两岔口一模一样,依我看,我们还是一道行动,不要分开。”
无论是哪岔路,都有可能得到七心剑,也或许一条路放着七心剑,另一条路尽头放着剑法。他可不愿谁比自己先得到宝物。
不多时,前面又出现一道门,想来应该是对,不过这门还是需要容寂来打开。
门一启开,四人闪身去,背的门再次关。何天魁瞥前头有一坐着的尸骨,旁边堆着宝箱,于是甫一门,他就迅速冲去打开箱子。
里头没有剑,但是有一整箱的金元宝,箱子移开,金光照耀着整黑黢黢的洞『穴』,也照亮古遥几乎流泪的眼睛。
“嘤嘤……!!”
好……好多钱。发财!
饶是几人的目的不在于此,一下看这么多金元宝,也不由得愣神,就算没有得到七心剑,拿着这些金元宝出去,也不虚此行。
不过,七心剑在哪里?
容寂站得开,摁住怀里那要扑去在金子堆里打滚的狐狸,瞥余长老灭火折子,到尸骨面,动作隐蔽,好似在找么东西。
容寂瞧,余长老面『色』忽地一喜,想来应当是找到。
他看得清楚,古遥眼里却只有金元宝,看两人在往布囊里装,他急躁地一直用尾巴『骚』扰他:“你干嘛不动!!钱啊!!”
比起金子,古遥更喜欢各类珍奇的宝石,不过在这里金子很值钱,能买好多好多烧鸡……
“贪财。”容寂敲打他的脑袋,“那么多,我们背得吗?”
这不有三免费苦力吗?
何氏兄弟二人,一强壮一瘦弱,但二人力气都不小,背着满满当当、沉甸甸的金子,容寂想想,只拿一块古遥玩,免得他一直动尾巴,搔得他脖子痒。
古遥抱着元宝,张口就咬!
容寂立刻制住他:“不是吃的。”
“嘤!”
我知道!
古遥不管不顾地咬一口。
牙、好疼!
容寂看着他那闪耀的双眸,忽地意识到这狐狸在做么。
……他在确认这是不是真的金子。
“嘤!”
是真的,是真的!呜有钱。
他泪流满面,抱着金子缩在容寂的怀中,狐狸脸在他身钻来钻去,容寂以为他是高兴在撒娇,浑然不知古遥埋着头把脸的眼泪全蹭在他的里衣。
此刻,余长老也提半袋金子,他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却佯装不知晓,在这洞『穴』里找一通,然沉说:“这里应该只有金银珠宝,七心剑那么宝贵的物,应当还得往下,哎?这里好像有机关……”
转动石椅下方的机关,等待几息,一面山墙发出轰隆隆的动静,差点叫人站不稳!
轰隆的动静持续一会儿工夫,这面墙缓缓地洞开来,朝前一看,下面还很深,约莫几十丈的高度,底下有大水潭,水潭方有六块四方形平地,约莫只能站下两人的面积。
这么大的水潭……何天魁思忖,七心剑应当就在下面。
正当他弯腰看的时候,背飞来一脚,余长老伸腿把他踹下去!
“啊————!”他大叫着,“咚”地跌入水潭,何彪反应极快地退,刷地拔刀出鞘,冲去挥刀向余长老背砍来!
余长老武功不低,擅用毒,倒退闪开,张手就是一把毒粉。
他早有提防,埋头用斗笠一挡,容寂离得远,看毒粉蔓延,背过身去把小狐狸塞衣服里:“别出来。”
“少主!”何彪抵挡不住,怒吼道,“少主!这老匹夫方才在古墓门口你的解毒丹是毒丹!他早就图谋不轨,我下毒,害得我每月靠他解毒才能苟活。此人威胁我带他兄弟来此地,等他拿到七心剑,就会杀你!”
与此同时,何彪身剧毒发作,何天魁脸『色』大变:“姓余的!”
余长老仰天大笑:“你们不会当我没有准备吧?都来,我岂会让他活?”他面容狰狞,袖口一挥,散出一把毒针,容寂也在攻击范围内,他闪身避过,又听何彪痛苦吼道:“少主!”
那毒针没完没,本来不打算出手,让他们窝里斗的容寂,眼看何彪快,便单手搂着宠物,飞身前,身法迅捷地避开所有的毒针,不知道是不是为近身,毒粉蔓延,导致他怀里的小狐狸打喷嚏:“阿秋!”
容寂身中蝎毒,故而普通的毒对他无用,一听小狐狸打喷嚏,脸『色』瞬间一变:“你找。”旋即指节一曲,指尖衔住一根毒针,反手一打,毒针直直地打余长老的『穴』位,让他动弹不得!
容寂把他的布囊取下来,在里面翻找解『药』,顺手把那柄秀气的七心剑拿出来塞自己的布囊里。
何彪在面看得真切,一口血喷出:“你这老匹夫!原来早就找到七心剑!”
他那剑被沈不容揣于布囊,余长老也不能动弹,眼珠子在两人身转转,起杀心,一把扑去,先把余长老一拳打到下面去,而伸手去抢夺沈不容的布囊!
容寂根本未让他近身,足尖轻点,反身抬脚一踹,就把何彪踹飞,跌入深潭!
余长老的布囊里,放着一把短刀,一把长刀,暗器无数,瓶瓶罐罐也有十来,容寂挨打开闻,却没找到那毒粉的解『药』,只找到毒粉。
他细细地闻闻,察觉到这并非么剧毒,只是类似蒙汗『药』,比蒙汗『药』效力更强一些。
低头一看,小狐狸已经晕过去。
眼下找到出口才是要紧。
他在墙『摸』索一会儿,没找到机关,便站在崖边,观察下面的水潭。
这水并非水一潭。
说明有活水源。
如此,出口便在下面!
把身不需要的东西全都丢掉,打火石、烧鸡也丢,只拿两块黄金,一柄七心剑,容寂纵身一跃,单手压住怀里的小家伙,另一只手虎爪钩抛去,钳在峭壁,随即稳稳落地。
-
两日。
四壁透风的残破木屋里,地生一堆火,火光的温度渡在古遥身,容寂怀抱着他,手心里往他身渡着内力。
此处是他从潭中游出来时,乘坐木筏发现的,是小小的孤岛,四周是千丈高的峭壁,如若不是岛还有成荫的绿树,这般外境,犹如一座岛。
他却在这岛发现一处木屋,一本放在箱子底部的心法,木屋里有一张竹制的小床,容寂把小狐狸喉咙里呛的水用内力吸出来,但小花还是没有醒来,想来是那毒粉对兽类而言毒『性』有些强。
容寂用布囊里那柄削铁如泥的剑砍点柴火,堆在一起生火,煮些干净的水喂小狐狸,在这岛寻寻,看有没有么可以解毒的『药』材。
『药』材没有寻到,容寂只捉一条鱼。
而他把身的衣服脱下来烤干,一边打坐,看这本心法,一边用内力温养着小花。
饶是睡觉,也把他抱在怀里的。
他心底生出几分悔意,自己太过自负,没想到来这古墓,会遇这些。若早知道,就把小花托付臧昀也好,同他说清楚,或许也能护得这小狐狸周全。
反而是自己,带着他来,现在流落到这不知名的孤岛之。
夜空的乌云散开,『露』出星夜的光芒。火苗映照在容寂漆黑的眼底,让那瞳眸染成红『色』,似乎也融化他蹙起的眉眼。
容寂闭眼侧身靠在那竹床,小憩一会儿。
古遥已经很久没有像这般睡过,好似怎么也睡不醒,可睡梦之中,却能感觉到丝丝缕缕的灵力汇入自己的身。
在神识里,过得比外界还要缓慢。
古遥念几道谷神咒,使劲拍自己的眉心『穴』,无用,只得在神识里借助那些灵力修习功法,默念着记得清或记不清的那些法咒。
又过几日。
睡梦之中,古遥嗅到一股烤鱼的香气,明明还昏『迷』着,鼻尖却开始细嗅起来,嘤!好香的味道,鱼,烤鱼!
他猛地睁眼,一屁股坐起。
还没完全清醒,也没注意到自己身盖着衣衫,就循着那香气爬过去……咚地一栽下床,疼得他呜咽一:“呜,痛,鱼。”
他完全没有发现,自己是么模样,还像往常那样四肢并用地爬,爬近火堆才发现,没有鱼,烤鱼已经吃完,他呆坐在地,反应过来,这是哪里?
大尾巴在地扫扫,饿的肚子咕咕叫。
他扫一圈这穷困残破的木屋。
容寂呢?
出去打水的容寂听动静,快步推开木门来,看的就是没穿衣服的小妖怪,坐在火堆旁边茫然四顾着。
容寂一去,小妖怪就手脚并用地扑来,这半人半兽的模样……容寂本不想接,还是接住,蹙眉把他放下来,低头看着这只有他一半高的小妖怪,仰着头喊:“烤鱼!”
“等会儿。”容寂掉在地的长衫捡起来,“过来穿衣服。”
“穿……衣服?”自己是狐狸,狐狸要穿么衣服?
古遥愣一小会儿,低头看看自己的小手指,看着地的大尾巴,瞬间惊恐!
自己怎么化形!
不!不对!自己怎么变得这么小!
容寂折起外衫,他也不懂裁衣,只把自己的外衫折成一块,按着小狐精的脑袋,把衣服『乱』七八糟地他裹去,打草率的结,耐心地教导:“小妖怪,人是要穿衣服的,不能光着在外面。”
古遥看着他,开始退:“我、我不是妖怪……”
“哦?”容寂半蹲着,比他还要高一些,同他对视:“那你是么,妖精?”
古遥迟疑道:“我是……我是人!”
容寂指指他的尾巴。
“人没有尾巴。”
古遥退到角落里,努力地把尾巴藏起来,稚嫩的音固执地道:“我没有尾巴,我、我是人,我不是妖。”
“好,小花是人。”
容寂不跟他纠结这,对于小花刚化形成人,就能思路清楚地口吐这么多人言,跟自己辩解,他心下也有些惊奇。
这小狐狸真聪明。
是今日一早,容寂发觉怀中的狐狸再次变成小『毛』孩,便立刻把他丢在床,没有再抱。
容寂脱下外衫,盖在这小『毛』孩身,蹲下来观察他的耳朵。
是真的狐狸耳朵,『毛』茸茸的,一『摸』还有温度。
尾巴也是真的,容寂伸手碰一下,尾巴还会『乱』动。
他猜想应该不一会儿就能醒,自己吃烤鱼,出去打水回来,就看这一幕。
“小花是人!”古遥肯定地点头,小手把尾巴藏起来,确认他看不,“尾巴是假的!”
“狐狸耳朵呢?”容寂坐下来,把方才用七心剑刮鱼鳞,清理内脏的鲫鱼用木枝串起来,架在火,侧头问:“也是假的?”
“假的!”古遥更慌,怎么还有耳朵!他连忙松开背捂着尾巴的双手,抬起来捂着自己『毛』茸茸的耳朵,皱着小脸背过身去念咒:“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