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繁轻轻替他擦去了新滚下来的两行泪。
第40章
安抚人心的广播不断地在基地播放着，然而基地还是乱成了一团。
普通人在怪兽面前，犹如砧板上的鱼，毫无招架之力。
被怪兽撕咬的死法，更是比洪水吞噬、火海焚烧让人惧怕无数倍。
十个防爆区，一共只能容纳五百万人，纵使有人愿意将生机留给基地选拔的人，也有更多的人想要冲进防爆区，为自己谋个生机。
基地对这种情况早有应对，安排了警员负责救援，主要对象是女人与孩子。
内环的异能者及异能者的家眷们有条不紊地进入一号防爆区，二环持续地混乱着，四环的百万异能军人却早已为迎击怪兽做好了准备。
陆胜、王戍两位元帅带领五十万大军守在基地城墙内侧，一旦怪兽闯入基地，他们会是第一道防线。
李震、贺涛两位元帅带领五十万大军守在四环的军队，作为第二道防线。
陆涯、王利川、贺菁、李威四个年轻的将领率领五万紧急征召的退役军人以及十万由普通军人组建的热武器备用军守在二环外围，作为二环一千五百万人的最后防线。
如陆胜所说，不到最后一刻，他们不会放弃江南基地，更不会放弃基地里的千万人民。
做最坏的打算，尽最大的努力。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夜色如墨毫无变化，只有百万军人严阵以待，只有基地内部的混乱还在持续。
半夜零点，这个人人都该好眠的时候，整个江南基地却无一人能够闭上眼睛。
一号防爆区。
每个防爆区内部又分成五大分区，顾繁现在便与陆、王、李、贺、盛家的子孙们聚集在一个地方。
盛市长、盛晞都在，但两人前面，站着一个七十多岁的老者，那就是盛家家主盛鹤庆，一个三系A级强者。
早在看到盛晞的时候，陆瑶便红着眼圈扑到了盛晞身边，盛晞安抚地拥抱着她。
五大家族，除了盛家，其他四家的家主都在外面备战。
不过，另外四大家族也都留了几位A级强者保护各家的子孙后代。
容纳十万人分区的北面墙壁上，挂着一张巨大的电子屏幕，镜头不断地在基地五环内扫过，于是众人看到了严阵以待毫不退缩的军人们，也看到了如热锅蚂蚁般抢着求生的两千万普通人。
镜头几次调转，突然从某一刻开始，镜头开始依次扫过每个军人的脸。
第一道防线的五十万人，顾繁认出了陆胜、陆英以及曾经相处过的部分陆家军军人。
第二道防线的五十万人，顾繁只认得被她治好火烧伤疤的徐芸，却在那些陌生的脸上看到了同样的毅然。
第三道防线，顾繁看到了陆涯，看到了贺菁，看到了帮她售卖丹药的退役陆家军将军邹山。
像邹山这类断了腿的军人，每人后面都安排了一个替他们推动轮椅的健康军人。
镜头还在慢慢地移动，隔壁分区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喧哗声结束后，顾繁收到了星河的通讯。
她接听。
星河：“繁繁，你等级低，出去也帮不上忙，好好在里面待着，我们上去了。”
泰山：“有我负责他们的防御，你不用担心。”
青藤：“我负责治疗。”
烽火：“嘿嘿，我烤怪兽肉给他们吃，放心，会给你留一份的，回头见。”
孟连营：“繁繁，其实我有点嫉妒你，表哥都没给我做过饭。”
顾繁毫无准备地笑了出来。
星河：“别担心，会再见的。”
那边传来一阵杂音，通讯结束。
——
凌晨一点，基地预报的怪兽可能抵达时间。
兽群还没有到，基地里面已经不再混乱。
守在二环外的十五万军队早已悄然壮大，两万雇佣兵加入了他们，而在他们身后，是几十、几百万的人海，人海是由普通人构成的，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有青年，他们有的没有资格进入防爆区躲避，有的有资格却放弃了，此时此刻，他们手里拿着厨房刀具、金属管道、五金工具等等所有能够作为武器使用的工具，毅然决然地等待着。
战场还未开始，有人已经能慷慨赴死，有人默默看着，泪流满面。
五大家族包括盛家，有青年人主动请缨，想要加入防御军的行列。
有人获得了同意，有人被强行按住。
大屏幕上突然传来陆胜的声音：“兽群已至，关闭各个防爆区入口，任何人不许进出。”
砰砰砰，屏幕上出现十大防爆区入口被关闭的镜头。
最后一幕单人镜头，是陆胜。
老元帅一身战甲，面容坚毅，深邃的目光似乎透过屏幕看向了每一个人：“为基地而战，为人类而战，今夜一役，我愿你们能看见一场胜利，纵使失败，此战也能震慑其他怪兽，坚持清缴计划，末世之争，胜利必然属于人类。”
陆胜的话才说到一半，便有雷鸣般的兽吼透过屏幕传了过来。
等陆胜说完，镜头便转向了基地的城墙。
夜色之中，能看见一双双散发着诡异光芒的兽眼，突然，第一批怪兽潮涌般扑向基地。
刹那间，防护罩被激发，纯能量网如铺天盖地的电网，将每一头擅闯的怪兽熔化灭杀。
防爆区传来激动人心的喝彩。
低级怪兽停止了无谓的进攻。
防护罩光芒淡下去，周围再次陷入黑暗。
根据兽眼的位置，可以发现怪兽群中出现了几条通道。
顾繁快速扫了一眼全景镜头，九条，九条通道。
人类的防护罩连A级怪兽都无法突破，现在这九条通道，又是给谁而留？
就在此时，有七条通道上分别出现了一双巨大的兽眼，光芒不同，却不约而同地靠近着基地，另外两条通道上没有巨眼，但根据两侧低级怪兽的移动，也依稀能辨认出两条巨兽的体型，快速地前进着。
顾繁全身的血液仿佛都被冻住了。
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兽吼与轰鸣，防护罩再次亮起。
九只巨兽的样子也清晰地出现在了人类面前。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这种体型的怪兽，必然是S级。
江南基地一共只有五位S级强者，如今竟然一下子来了九头S级怪兽？
S级怪兽体质太强，防护罩的能量不至于让他们毙命，但也在他们身上留下了看起来严重可怖的伤口。
早在判断出S级怪兽数量的时候，基地的五位S级强者已经全部聚齐前线，对九头巨兽发起了攻击。
防护罩再次合拢，但仍有大量怪兽跟随着S级怪兽冲了进来。
陆涯五人专攻S级怪兽，五人虽强，一人同时牵制两头怪兽已到了极限，而其中一头S级鹰状怪兽更是凭借其逆天的速度，一冲进基地便沿着防护罩飞了起来，一边飞一边朝防护罩下面的城墙释放一根根土刺。
凡是被土刺撞到的城墙，立即坍塌。
“不好，它要摧毁防护罩设备！”
伴随着陆老爷子的警告，陆涯、王戍试图摆脱面前怪兽的纠缠，去拦截那只S级鹰，然而只有陆涯成功飞出了两只S级怪兽的包围圈。
飞行靴以流星的速度朝S级鹰追去，同时，陆涯也放出了那把曾经让顾繁灵魂都深深深震慑的巨大金剑。
鹰怪猛地俯冲，金剑贴着S级鹰的鸟头惊险飞过。
一击失败，金剑再次追向鹰怪，鹰怪仍然避开，可是这一次，一把金色匕首蓦地出现在鹰怪闪退的后方，精准地没入鹰怪的左眼。
鹰怪发出刺耳的尖啸，土刺密密麻麻地射向陆涯。
陆涯拔高避开，巨大金剑在空中转弯，以迅雷之速削去了鹰怪的脑袋。
S级鹰怪死了！
看到这一幕的基地人类纷纷喝彩，然而激动的情绪没有持续太久，自城墙而起的防护罩突然闪烁几下，仿佛一道电蛇击中城墙，短暂的余威后，消失不见。
原来，有一头金系猿猴凭借金属感应，准确地销毁了两台防护罩设备。
防护罩失效，一直在外面徘徊等待的兽群疯狂地涌了进来，A级、B级、C级怪兽，密密麻麻，无穷无尽。
第一道防线很快被怪兽突破，第二道防线艰难防守了十几分钟，无奈怪兽层出不穷，再次被突破，好在暂且冲过来的怪兽数量不多，第三道防线凭借密集的子弹，暂且守住了。
然而人类与怪兽的数量过于悬殊，凌晨两点四十五分，第三道防线出现缺口，疯狂的怪兽泄洪般透过缺口涌入，冲进普通人群。
人头被吞噬、残肢断体横飞。
顾繁第一时间捂住了陆景天的眼睛，她也不想再看屏幕，却又必须看，她想看见星河五人都好好的，却又怕看见他们出事。
突然，镜头里出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是王警官，顾繁初来基地时正式打交道的第一个人。
王警官断了一条手臂，属于第三道防线，他挡在几个普通人面前，拼命地朝涌来的怪兽释放着异能攻击，夜风吹乱了他浓密的短发，不知谁的血洒在他头顶，如血泪顺着他的脸庞落下。顾繁多希望王警官能冲出兽群……
随着一群怪兽淹没了王警官以及他身后的人，顾繁闭上了眼睛。
“小丫头叫什么？家主哪里？”
“别跟我耍嘴皮子，我见过的怪兽比你吃过的米粒都多，听我的，外面危险，赶紧回家去。”
外面危险，回家去。
外面的确危险，她经历过，可哪里又是她的家，哪里又能给她一个不再有危险的家？
顾繁没有答案，也没人能够给她答案。
热心肠的王警官死了，陆涯与星河小队还在外面奋战，而这座曾经让她安心的江南基地，自身难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