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真说起来, 公府距离尉迟王府并不算远,但因东城区有严格的规定,马车只能以一不快不慢的速度在街上跑。车轱辘倾轧在东城区特有的石板路上, 发出了‘吱嘎吱嘎’十分有节奏的声响。
车内付绵绵端坐在离车门很近的那一角, 没怎么掩饰的打量这儿正在闭目养神的贵『妇』人, 对方的脸『色』真的很差,她怀疑一旦卸去表面的脂粉,那原雍容华贵的面容或许正在以一极为恐怖的速度苍老。
“你在看什么?”一边的大丫鬟见状,不得开口呵斥。
这动静自然惹得世子妃也睁开了眼, 她就是在心烦意『乱』,眼下眉眼之间更是染上了分火气。不过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抬起眼皮瞄了车门附近的人两眼,询问的意思显而易见。
“世子妃, 小心积郁成疾。”付绵绵恭谨的来了一句, 过多劝慰的话她也说不出口,一因为意外而失去孩子的母亲,怎么伤心也不为过。
世子妃从鼻子勉强挤出了一声轻笑:“案子破了,我的心病自然除了。”
付绵绵闻言不痕迹的扬了扬眉, 她也不是咒对方, 只是瞧女人这一日不如一日的精气神,能不能坚持到事情水落石出的那还未可知。俗话说的好, 收人‘钱财’、ti人xiao灾, 这次她承了尉迟王府这么大的人情, 总不能眼看其府上的王妃病入膏肓吧!
于是她又斟酌的开了口:“草民针法还算不错,世子妃若是不嫌弃,就让草民帮您散散胸的郁气,郁气散了心情也通畅许多。”
世子妃有些错愕的瞪了瞪眼, 目光缓缓落在了那双素白干净的手上,她的神情称不上好看,盖因她是看过对方的手是如何在自己儿子的尸体上动作的,实有点过不去心里的那关。
只有尉迟允也就罢了,自家孩子不可怕,但偏偏昨日她还碰过杨尚书府上的小公子……
似乎是猜到了女人因何迟疑,付绵绵的脸上多了丝浅浅的笑意:“世子妃谎称我是从外地请过来调理身体的医女,您现下却瞧明显是昨夜里没睡好没什么精神,稍后到了公府,那位李夫人不知道不对草民的身份起了疑心……”
此话一出,果真世子妃有了点其他的反应,尉迟允是她的软肋,事情都已发展到了这地步,她显然是不能允许发生一丁点的意外。
下一秒,女人便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闭上眼睛算是应了。
付绵绵借用了原给主家准备的净手盆洗了洗,这才凑近了些,伸出左手到世子妃的脖颈之后,不轻不的按压了两下。对方许是觉有些酸疼,不过随后很快就舒展了眉目,表情也变得享受。
紧接,一边目不转睛盯这一切的丫鬟只觉得眼一花,再定神望过去却诧异的发现自家主子的头上不知何时已扎进了根银针,而此时的付绵绵正低头,专注的掀起了女人的宽大袖口,接往手臂上又施了若干针。
丫鬟神情有些紧张,不过见自家世子妃虽然略疼痛但是表情并不难受,便生生的忍了下来。
没过多久,马车外面坐的车夫和家丁就听到了车内传来的吩咐声:“速度放慢些,大概半柱香后能到达公府最好。”
二人一愣,分辨出了这声音应该是主家请来的那医女,不得面面相觑。然而他们等了息的功夫也没等到主的反对,便下意识的勒紧了缰绳,面匹马的速度登时就降了下来。
大半柱香后,挂有尉迟王府标志的马车才缓缓地停在了公府门,门房极为有眼『色』的迎了出来,弓身子站在一边,神情谄媚。
付绵绵先行从马车上跳了下来,随后便是丫鬟和家丁,他们二人再服侍世子妃下了马车。女人因刚刚在车内被扎了针熟睡了一小儿,当下的脸『色』看比之好上不少,且整人从骨子里透出一种神采奕奕,似乎心情不错。
门房忙不迭的跟在她的身后:“二夫人一大早就派人吩咐奴才,说是今儿有贵人上门,奴才瞧二夫人可是从刚蒙蒙亮的时候就盼哩,可算是把世子妃您给盼来了!”
他嘴中的二夫人自然是公府上嫡二公子的发妻,昨日付绵绵曾见过的李氏夫人。
“赏。”世子妃笑眯眯的迈进了公府的大门。
一旁的丫鬟则是听话的从袖中拽出了一荷包,扔给了后面的门房,门房短暂的愣了一下,随后手捧那荷包愈发的殷勤了分。他也是没有料到今日当差还能遇到这种好事儿,不仅一路将世子妃尽职尽责的引到了公府嫡二公子所居住的院子外,还将好话说尽,直逗得世子妃弯了眼。
看来这世子妃应该是与二夫人李淑晴常来常往的,一行人到了院门的时候并未受到婆子的阻拦,对方反而讨好的笑将他们直接带到了主屋。门外的丫鬟见状更是一边打开帘子一边扬声通传:“二夫人,世子妃来啦!”
话音落下,丫鬟还微微屈膝问了安:“见过世子妃。”
“可是尉迟世子妃来了?”很快,屋子里就传来了一声朗笑,接李淑晴那张俏脸就绕过屏风出现在了众人的面:“芷曦让我好等,总算让我把你给盼来咯!”
她上十分亲昵的牵住了世子妃的手,二人相偕往主屋里走去,分别落座之后她还有些惊奇的眨了眨眼:“芷曦,你今儿……面『色』不错。”
世子妃抬起手轻轻抚了抚脸颊:“真的?我昨夜难得睡了好觉,多亏了付医女。”
听到这话,李二夫人也来了精神头:“可不是吗?我今早起来竟然没觉得胸闷,当真是神奇!你自小运气便比我好,这等宝贝医女竟也让你拢到了府中!”
“我说医院那帮吃干饭的医是愈发的老眼昏花了,这点子小病偏偏拖的我两月余都不见好。”她又抱怨了一通后,抬眼看向了门口安静立的付绵绵,笑招了招手:“付医女,你且说说,我这病还需多久才能痊愈?”
付绵绵甚表情的眨了眨眼:“今日施针之后,草民再将一套手法传授给您身边的大丫鬟,让她每日两次的那么按上一按,不出十日便能万事忧了。这套手法不仅能够散郁气,还能强身健体,好处穷。”
李淑晴见她说的一正,虽然在心头犯嘀咕到底有没有那般神奇,但面上依旧是一副惊喜的模样。之后任她乖乖在身上施针,自己则安然的躺在榻上,唇角带丝丝笑意。
小半时辰后,李淑晴陪伴世子妃穿过公府的花园往大门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还嘟囔:“芷曦,你现下可是愈发的难请了些,今日好不容易过帖子让你上了门,我都已吩咐厨房备下许多饭菜,你却不肯留在这吃上一口!”
世子妃安抚的拍了拍对方的手,她心头真正焦急的乃是付绵绵手头上杨小公子死亡一案的进展,巴不得其赶紧回去继续追查,岂在这公府内浪费时间。
为了不引人怀疑,她还打起了情牌:“自打从青河县回来,我这身上就一直惫懒,你最清楚不过了。今儿若不是为了你调理身体,我才不出那王府的大门哩!”
听她这样说,李淑晴难免想起了尉迟允的事儿,不得神情有些小心翼翼,却再也不敢多说一句,生怕惹得好友心烦。
众人到了公府正门的时候,尉迟王府的马车已等在了门外,李淑晴依依不舍的拉世子妃又说了些旁的,这才恋恋不舍的目送人上了马车。之后世子妃身边的大丫鬟也冲她微微行礼,在她转身回去之却不敢逾矩的登上马车。
而丫鬟不动,付绵绵自然也不去触人家的霉头。
直到世子妃撩开了车窗上的小帘子连连劝说,李淑晴这才转了身返回了公府内。大丫鬟忙不迭的跳上了马车,付绵绵紧跟在她的身后,垂眸等待。
就在这时,街角处传来了一阵极有规律的马蹄声,很快一辆青顶马车就停在了尉迟王府马车后不到百米的地方,接车夫便扭过头冲车中的主子小声禀报了情况。
没过息的功夫,只见一双修长有的大手将车帘撩开了一道缝隙,一双黑眸隐在暗处打量公府门的情况。
“老爷,看方车上的标记,应是尉迟王府的马车。”车夫察觉到身后的动静,恭敬的补充了一句。
“唔……等上一等也妨……”忽而,车内的男声戛然而止,只因男人看到了一熟悉的身影,不过那道身影很快就钻进了方的马车中,再踪迹。
她怎出现在京城?
柳青山俊脸上的神情有些阴晴不定,回想起昨日被尉迟王府找上门强压行事的屈辱,电光火石之间,他好像终于能够想通其中的关键了。起先他还不懂为何尉迟王府如此强硬的『插』手他的家事,还一度以为……
“老爷,到了。”
柳青山被车夫唤回了心神,这才发现自己的马车已然停在了公府正门外。他迅速收敛了情绪,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裳,挺直了脊背下了车。
不过下一秒,他收回了正欲迈出去的脚,扭过头冲车夫旁边的家丁道:“胡德,青河县那边的事儿暂且放一放,你先去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