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轿车穿过晨间金色的阳光,倾轧过乡间土路上稀薄的白霜,向村子驶来,路边的母鸡被惊跑了,男人们翘着脑袋兴奋,小孩子们叽叽喳喳欢呼起来。
“小汽车来了,小汽车来了!”
在农村,小轿车很少见,小孩子们难得出门,看到小轿车开进村子,都觉得稀罕,甚至跑到路边去迎接小汽车,等迎上了,又追在小汽车旁边跑。
小孩子们高兴,大人也喜欢,村里老太太还有媳妇什么的全都出来看热闹。
小汽车到了跟前后,停下来了,陵城的商业局领导,王书记,跟着的有几个应该是记者,有一个扛着照相机,还有一个扛着日本进口的摄像机。
最后一辆车上,下来几个敲锣打鼓的,一个吹唢呐,一个敲锣,一个打鼓,还有一个手里捧着大红花。
村支书陪着沈烈和冬麦早已经等在人群中,见到这个,忙迎上去。
王书记笑着给陵城的领导介绍了沈烈和冬麦,那领导口中称着同志,热情地和沈烈冬麦分别握手,祝贺他们获得了致富先进个人的表彰。
冬麦以前出门,很少有人和她握手,这是头一次,她略有些意外,不过还是有样学样和人家握手了。
握手的时候,感觉眼前一亮,就听着旁边咔嚓一声,估计是给照相了。
握手后,王支书村支书拥簇着沈烈冬麦还有几个领导,大家一起往村里走,村支书本来想让领导们先去村办公处,不过领导说先过去看沈烈的机器,于是大家伙就过去老宅了。
到了老宅,领导跟着进去了,旁边摄影机架起来,照相机也跟着啪啪啪地照,大家摆好了姿势,由领导亲自给沈烈戴上了大红花,又把奖状和奖励郑重地发给了沈烈,和沈烈握手,祝贺沈烈得到表彰。
奖状是红色的本本,塑料封皮,里面写着沈烈通过分梳羊绒致富的事迹,奖励是一个红双喜的塑料暖壶和一个为人民服务的塑料皮笔记本。
这个时候,摄影机架起来,旁边照相机也啪啪地响,院子里外都挤满了人看热闹,还有些人挤不进来,就爬到了墙头上,爬到了树上看。
大家伙开始鼓掌,使劲地鼓掌,还有人吆喝着叫好!
领导挥手和大家打了招呼,之后就跟着沈烈他们进屋了,沈烈先给领导们介绍了这个机器,这原本是台梳棉机,多钱进的,得做哪些改造工作,改造成梳绒机后能达到什么提纯度,听得领导们连连点头:“我听说三十年前,国家纺织工业部就派人在唐山搞过这样的试验,可惜当时客观条件限制,没成。你现在迎难而上,攻克了技术难关,终于取得了梳绒机改造的胜利!我还听说,你不但自己改造了梳绒机,还给社办工厂改造,救活了社办工厂,可真是好样的!这个必须立成典型,好好宣传,让大家都学习你这种迎难而上不畏艰辛的精神!”
一时说话间,又提起来梳绒机事故问题,领导自然很关心,说必须杜绝这种情况,王书记便提起让大家参观沈烈的梳绒机管理规范的事,说让沈烈发挥带头作用。
领导详细问起来,沈烈便道:“冬麦,你和大家说说吧。”
他这么一说,大家伙倒是一愣,全都看向冬麦。
冬麦也是意外,之前沈烈可是没提过这个,怎么事先都不通气呢,不过好在,她很快冷静下来,略想了想,便把家里怎么管理梳绒工的事都说了说。
最近沈烈太忙,又因为梳绒女工多是年轻姑娘或者媳妇,他也不好总和这些年轻女人混一起,所以都是她管得多,现在说起来,倒是很顺嘴。
领导听得连连点头,恰好看到旁边墙上贴着的操作指南,大加赞赏:“这好,这个好,这个应该拍下来,让大家伙都学学!”
照相机赶紧趁机拍照,把管理规范也拍下来了。
谈话间,又问起来冬麦的月饼,冬麦便说了自己的饺子馆,以及三福月饼的事,自然得了领导大力赞赏。
沈烈见此,便给旁边的刘金燕使了一个眼色,刘金燕明白了,忙取来了冬麦做的糕点,都切成了很小的小块,给大家分着吃。
领导们见此,也就各自尝了一小口,尝完后,自然赞不绝口:“确实好吃,确实好吃,可以做一个月饼品牌,在陵城做,让大家伙都尝尝你做的月饼!妇女能顶半边天,沈烈同志好样的,江冬麦同志也是巾帼不让须眉!”
这番话,自然又引得大家一片掌声。
沈烈趁机笑着说:“我们的梳绒工都是妇女同志在做,她们通过自己的辛苦劳动为家庭创造收入,勤劳致富,而我们的羊绒加工过程中,确实也少不了她们的努力,她们是不让须眉的巾帼女英雄,今天大家伙恰好都在,领导同志干脆和她们合个影吧?”
他这一说,旁边几个梳绒女工脸都红了,大家面面相觑,甚至有的忐忑起来。
昨晚上沈烈把大家叫过去,只说让大家穿齐整干净过来,可没说要和人家领导照相啊,谁见过这阵势啊!
领导见此,朗声笑着说:“沈烈同志说得对,羊绒加工产业能够做成,这是集体劳动的结晶,应该的,应该的,我们来一个大合影。”
开始的时候,那些梳绒女工还有些扭捏,后来刘金燕和胡翠儿带头,也都陆续走出来了,旁边围观的村民赶紧让了一下位置。
大家又商量着怎么站,吆喝着去拿凳子,后面的人站在凳子上。
沈烈现在这里是两台机器,每台机器三班倒是六个人,两台机器就是十二个人。
于是沈烈冬麦和领导站在第一排,十二位梳绒女共站在后排,大家摆好了姿势,照相机咔嚓一声,给照下来了。
照相过后,领导又发表了一番谈话,差不多就要离开了。
本来王书记还想着招待领导在村里吃饭,但是人家自然不吃:“咱们尝一口糕点,这是大家一起高兴高兴,吃饭就不行了,那是作风问题。”
目送着几辆小轿车离开,村里的人都炸锅了,开始叽叽喳喳说起来,一个个比沈烈冬麦还兴奋。
特别是那十几个梳绒女工,更是激动得不知道说啥好,有的到现在脸还是红的,更有人一直在低头看自己衣服,觉得自己是不是不够体面,又疑心自己刚才照相的时候是不是没笑。
而接下来几天,村里最大的话题就是这个事了,有的人开始说人家领导如何如何亲近,一看就是青天大老爷,有的人说这辈子没见过三辆小轿车,当然吹得最厉害的是那十几个梳绒女工的家里人。
“我闺女也要跟着一起上电视上报纸,这是祖坟长草了!”
“我媳妇这下子可算是风光了,她还没照过相呢!”
“我家儿媳妇跟着人家沈烈干,沾大光了!咱都是农村老土鳖,这辈子哪上过电视!哪见过领导!”
这件事的另一个影响是,那十几个梳绒女工的地位一下子提高了,大家见到她们,都觉得她们是“和领导合影过的人”了,和以前不一样了!
甚至有一个,平时男人脾气大,说话粗声粗气的,现在却声气小了很多,因为他脾气一大,媳妇就说:“我可是人家领导说的巾帼女英雄,你敢冲我嚷嚷,我就去陵城告诉领导去!”
这下子,男人再没脾气了。
这个时候,自然也有人提起来王瓜月,大家伙禁不住感慨,如果王瓜月当初也在沈烈这里干着,那该多好,也不至于出这种事了。
而一提这个,大家就想起来林荣棠家,不由鄙视地皱皱眉头。
“给他家干活,能落下什么好!人家沈烈这里才是正经干活的,人家正规!”
“对,人家管得好,不会出事!”
对于这次的表彰,冬麦自然也是很激动,把那个小本本挂起来,高兴地看,又有些遗憾自己哥哥没来,让他来的,他非不来,也真是倔!
沈烈:“没事,我们好好干,以后拿到更好的荣誉,到时候你哥跟着一起光彩。”
冬麦这才高兴起来,又兴致勃勃地提起自己的糕点买卖;“人家领导都说好,那肯定是好,对吧?”
沈烈点头:“那当然了!你现在慢慢地研究着花样,等回头我给你投钱,在陵城开店,保准一炮而红!”
冬麦想想将来,真是浑身美滋滋的。
到了腊月二十九的时候,村支书给送来了照片,参与合影的每人一张,梳绒女红们兴奋坏了,捧着照片在里面找自己,有人笑得眼睛发亮,有人脸红,更有人跺脚:“哎呀,我竟然闭眼了!”
大家全都笑起来:“你这是笑得厉害把眼给笑没了。”
村支书吆喝:“晚上时候,大家看电视,电视上有你们!”
这一声吆喝,大家更热闹了,不少人叽叽喳喳的要看电视,村支书家有点事,沈烈家也有,于是大家伙有人来沈烈家看,有人去村支书家看,几乎全村都挤过去看电视。
晚上时候,天冷得厉害,王秀菊包了饺子给儿子送来,谁知道到了后,就见隔壁一群人围着,热热闹闹的,还有人大声地笑啊鼓掌啊。
她撇嘴:“不就是得个表彰,至于吗,瞧这显摆的,你怎么不上天呢!”
她说这话的时候,就听到里面开始喊了。
“这是烈哥,这是烈嫂!”
“快看,这是我!”
“我呢我呢!”
“我找到了,你在这里,你怎么看着这么傻!”
有人懊恼,有人大笑,反正院子里嘻嘻哈哈的,要多热闹有多热闹。
王秀菊心里那叫一个不是滋味,她想着,如果不是王瓜月出事了,这些好事都是自己儿子的,哪里轮得着沈烈?
一想这个,心里就难受,连一兜肉的饺子都没滋味了。
她蔫蔫地走进院子,谁知道儿子的院子却黑灯瞎火。
她纳闷,就要往里走,可冷不丁的,一个人影从角落出来。
她吓了一跳,仔细一看,竟然是自己儿子。
“大过年的,屋里怎么不开电灯?孙红霞呢,她怎么也不伺候你吃饭?你这是干嘛呢?”
林荣棠闷声说:“娘,我心里难受,不想听这动静,我出去走走。”
王秀菊听儿子这么说,只以为是隔壁的动静,便咬牙切齿起来:“这家子要不要脸,动静闹腾得这么大,还让不让人过年?不就是上了电视吗,至于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当大官了呢!”
林荣棠却只是漠然地站在那里,不吭声。
王秀菊:“孙红霞呢,她人呢?”
林荣棠:“她在屋里,睡了。”
睡了?
王秀菊气不过了:“你还没吃饭吧?她当媳妇的,不伺候你吃饭,她竟然还有脸睡觉?你现在也发财了,给她穿金戴银,还给她买金镯子金项链,她肚子连个动静都没有,还有脸睡觉?她以为她是什么,是来咱们家当奶奶的吗?”
她越想越气,就要进屋:“这种媳妇,咱家不要也行,咱家是比不过沈烈,但也不至于娶不上媳妇,赶紧把这个媳妇赶走,咱再娶一房好的!”
林荣棠却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娘,咱梳绒的事,我得和你商量商量。”
王秀菊一愣:“咋啦?商量啥?”
林荣棠:“这里太闹腾了,我们出去走走,找个安静地儿说吧。”
王秀菊想想也是:“那我先放下饺子。”
林荣棠却直接拿过来她手里的盘子,之后放在门台上:“就放这里,我们出去吧。”
王秀菊觉得自己儿子特别奇怪,她实在是看不明白,不过想想最近沈烈这么风光,儿子心里肯定不好受,也就不多想,跟着林荣棠出去了。
林荣棠和王秀菊出去后,屋子里总算有了动静。
声音很低,低到全都是气音。
“走了,没事了,咱继续咱的。”女人的声音比水软,比花媚。
“这,这行吗,这万一回来呢,不是撞上咱了!”男人粗着声,战战兢兢的。
“你怕啥?你就这点胆子,你还是个男人吗?”
“嫂子,我——”
“怎么,你不想要我了?”
“我要,我当然要!”
女人便笑了,幽暗的窗子内,发出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刘铁柱,你这个傻瓜有色心没色胆,你都要了我身子,一次也是要,两次也是要,怎么就不敢了呢?”
“嫂子,我就是怕荣棠哥,他如果知道了,事情就大了!”
女人越发笑起来,笑得余音柔媚。
“你想要,就赶紧上,你不想要,就给我滚下炕。”
黑暗中,便有了男人呼哧的声音,像一头负重的老牛。
之后,猛地,传来沉闷之声,伴随着的是女人的一声舒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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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荣棠和自己娘说话,说了很久,才慢悠悠地回家。
回到自家胡同的时候,沈烈家已经安静下来了。
他沉默地站在沈烈家大门口,里面并没什么动静。
也许是听不到,也许是根本没有。
冬麦怀上了,肚子那么大了,两个人当然消停了,也不会有动静。
林荣棠想起之前他看到的,那个站在窗户前半趴着的冬麦,一头黑发像黑缎子一样,在月亮底下发光。
也许就是那样的夜晚,就是那样的沉迷,她才有了沈烈的孩子吧。
他低下头,走进了自家门,自家门前也没什么动静了。
他走进屋子,黑暗中,听到了炕上有人喘气的声音。
他便拉了灯绳。
“啪”的一声,屋子里明亮起来,他清楚地看到了那个女人。
头发散在白底蓝花的粗布枕头上,肩膀从被褥里半露出来,上面有暗红色的痕迹,显然是被人大力攥住留下的。
女人显然没睡着,因为光亮的突然刺激,她紧闭着眼睛。
林荣棠走到了炕头边,低头看着她。
她的嘴唇有些发肿,眼下残留着一些泪,不过脸上却是愉悦满足的,那是耗尽体力后彻底松懈下来的舒畅感。
林荣棠抬起手,指尖轻轻落在她的唇上。
孙红霞紧闭着眼睛,屏住了呼吸。
林荣棠定定地望着墙上的年画,那是送子观音的年画,现在依稀想起来,好像是之前和冬麦一起买的。
买这个的时候,冬麦笑得脸上发红,单纯青涩,好看得像野地里的栀子花。
林荣棠唇边挽起一抹嘲讽的弧度,终于开口:“舒服吗?”
孙红霞沉默了一会,依然闭着眼睛,嘴唇却动了动:“舒服。”
林荣棠目光缓慢地落在孙红霞脸上:“那种事就那么好吗?”
孙红霞陡然睁开了眼,坐起来,她坐起来后,被子滑落,青丝自肩头落下,半遮半掩间,肩头残留的痕迹明晃晃地刺眼。
她轻笑:“好,特别好,没经历过,我都不知道原来这种事滋味这么好,就是死了我都愿意,你说男人怎么就这么好呢!”
她笑望着林荣棠:“你这辈子,不能享受男人和女人之间那么美的滋味,真是可惜了。”
林荣棠脸色陡然铁青,抬起手来,狠狠地给了孙红霞一巴掌。
孙红霞却依然是笑:“你就算打死我,我都觉得值了,我也算是不白活一辈子了。”
只是当然也有些遗憾,她拥有上一世的记忆,却唯独并没有沈烈和自己的记忆,太遗憾了!
林荣棠伸出手,就去掐孙红霞的脖子,他嘶声道:“贱人,贱人,你可真是贱人,你们女人都是贱人!冬麦贱,你也贱!你们离了男人就不行吗?”
孙红霞人都要喘不过气来了,依然是笑:“怪不得冬麦非闹着和你离婚,沈烈一看身体就好,和沈烈睡了后,人家冬麦才不稀罕你呢!”
孙红霞说完这个,就咳起来,脸憋得通红。
林荣棠却放开了孙红霞,他突然冷笑一声,缓慢地道: “你以为我不能让你快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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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后按理说冬麦应该回娘家,不过她肚子不方便,也就省了,反倒是江春耕,大年初三那天,骑着车子过来了一趟。
沈烈自己动手,简单整治了一桌酒席,三个人吃吃喝喝的,沈烈和江春耕便提起将来的打算。
江春耕现在每天听广播,已经有些见识了,便提起来羊绒出口的事:“听说那个能挣钱,还能给咱们国家挣外汇,再说现在干这行的越来越多了,首都绒毯厂还有上海纺织厂那里,供货得多了,人家也开始挑了,咱与其和陵城的梳绒户争这个,不如想想别的出路,把咱的买卖做得更大!”
冬麦听到这话,有些意外地看向自己哥哥。
她想着自己娘之前还操心哥哥再婚的事,但其实,哥哥现在眼界比以前开阔许多,想得周全了,心胸宽了,性子也稳了。
结婚不结婚,对他来说倒不是什么重要的大事,包括彭天铭那里,能不能走在一起,就看缘分,实在没缘分,也就算了。
现在他要一心搞事业,劲头上来了,那就好好干。
沈烈一听,便笑了:“其实我也在想着这个事。现在咱们全国只有天津、内蒙和新疆三家进出口公司有出口经营权,我打听过了,天津和内蒙做的是无毛绒,人家那个是纯羊绒,分梳过后不带毛的,新疆那家叫新疆土畜产进出口公司,主要是做过轮绒,只简单用开毛机开毛,去了土和杂人家就直接卖。咱们要想在走出口这条路子,必须和人家搭上关系。我是琢磨着,天津和内蒙那里,人家本来就是做无毛绒的,人家做得也很成熟了,我们要去和人家谈,没什么优势,倒是可以利用新疆那边的缺口,他们没无毛绒,那我们给他们供,到时候一起合作,到时候他们受益,咱们也沾光。”
江春耕皱眉:“你刚才说,新疆那家叫新疆土畜产进出口公司?”
沈烈:“对。”
江春耕想了想:“之前我去首都绒毯厂送绒,当时一起住招待所的一个人,他被人家抢了提包,我帮着他一起追回来,当时他对我挺感激的,要请我吃饭,我当时忙着赶火车,也就没理,他给我留了联系方式,说是以后过去新疆一定找他,我记得当时扫了一眼那纸条,好像那个人就是叫什么新疆土畜产进出口公司的。”
沈烈听了,眼睛亮了:“那回头找找人家,对方不一定是管这个的,但关键是要搭上线,让人家帮忙引荐引荐也行,认识个人,咱再慢慢谈就好办了,不然直接去找,人家根本不搭理。”
江春耕:“那我赶紧回去,找找那个纸条,如果真是那个公司的,过两天,我马上坐火车过去新疆找人家去!”
沈烈:“行!”
两个人又商量了一番,如果真和人家搭上线,那应该怎么谈,具体怎么操作,详细地商量了一番,最后提到了广交会。
原来广交会是新中国成立的时候就有的,当时要实施第一个五年计划,一些重要的建设物资,比如化肥钢材橡胶机械,当时这些都需要从国外进口,但是那个时候国家外汇匮乏,弄不到外汇,就不能买人家国外的物资。
为了打破西方的封锁,获得外汇,五十年代的时候,广东外贸系统就开始举行小型的物资出□□流会,获取外汇,在之后的一些年,这个交流会几经沉浮办办停停的,一直到前几年国务院批准成立了一个新部门叫做中国对外贸易中心,由新部门来承办这个广交会,算是正式定下来,每年春天举行广交会,大概持续二十天。
沈烈和江春耕既然瞄准了出口,如果能和新疆土畜产进出口公司搭上话,借他们的资格去参加这个广交会,到时候搞个大单子,那就赚大发了。
用沈烈的话说:“咱与其和陵城人在这里抢食吃,不如跳出去,挣外国人的钱,也给国家增加外汇!”
提起这个,自然又说起现在的国际形势,国家外汇缺乏等等,听得江春耕热血沸腾,越说越兴奋,最后竟然酒也不喝了,骑着车子就往回赶,他要赶紧去找找那纸条,记得当时随手揣兜里了,可别洗衣服的时候给洗烂了。
冬麦看这两个人喝得欢实,便过去厨房里给他们端花生米去,谁知道进屋的时候,只剩下沈烈了,自己哥哥不见了。
她纳闷:“我哥呢?”
沈烈扬眉笑:“回去翻裤子去了。”
冬麦:“啊?”
沈烈这才解释了这事,冬麦听得好笑又好玩:“我哥可真心急啊!”
不过想想也对,其实哥哥本来就是一个急性子。
她笑叹了声:“我哥最近越来越有干劲了。”
当下沈烈起身,收拾了残羹冷炙,又去下了饺子,两个人吃了,吃着时,冬麦却突然想起来隔壁林荣棠家。
冬麦:“我昨天出门还看到孙红霞了,当时遇到我,想和我说话,不过有别人,她就走了,我瞧着她那样子,有点不对劲。”
沈烈蹙眉:“你现在肚子大着,少和她接触,离远点。”
冬麦:“放心好了,我肯定知道。”
沈烈点头:“明天我再带你去一趟陵城,检查检查,人家大夫说,咱这是双胎,还是得注意,勤去医院,你现在差不多快五个多月了,也该去看看了。”
冬麦想想也就点头,还是谨慎一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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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是打算直接坐客车进城的,不过沈烈记起彭天铭那里有一批毛渣,自己不想分梳了,想转给沈烈分梳,沈烈想着便干脆运过来,这样可以开着小货车去,冬麦坐在副驾驶座上,自己的车,也省得她辛苦,累了可以躺着靠着。
村里有几个想年后在陵城买东西的,也都趁机坐沈烈的小货车,不过副驾驶座就那一个位置,其它人都坐在后车厢。
小货车一路嘟嘟嘟地开,后车厢的人也不觉得冷,反而挺好玩的,觉得这小货车比拖拉机拉风多了。
到了陵城后,沈烈把几个村里人放下,就开着小货车过去彭天铭的工厂了。
彭天铭这个人干起活来不要命的,过年时候梳绒机都没停,沈烈冬麦到了,她还在那里和工人商量开毛的事。
见到沈烈冬麦来了,忙脱下了口罩和防护服,过来和他们说话。
最近给首都绒毯厂供货的太多了,僧多粥少,彭天铭也觉得首都绒毯厂压价太狠了,她已经跑了一趟上海,上海那里国有纺织厂多,对羊绒需求量不小。
沈烈听了,便给她建议,又介绍了一个业务科科长的联系方式:“我和他见过两面,有什么问题找他很方便。”
彭天铭自然感激不尽:“除了上海,我现在也在想着和天津那边接触下,那边的需求量也有一些,反正多条路走路。”
沈烈:“是,现在不少人都要安装梳绒机干这行,竞争越来越大,我们眼光还是得放远,平时有什么消息,我们都互相知会一声。”
彭天铭在首都人脉自然比自己强,而且听说香港那边也有些门路。
彭天铭:“那是自然。”
说话间,知道他们要来拉毛渣子,彭天铭便道:“你们先把货车扔这里,我让工人给你们装车,正好我的桑塔纳在工厂里,你们开着过去医院吧,等你们回来,我估计也差不多给你装好了。”
沈烈笑着说:“算了,你那桑塔纳太贵了,我怕给你弄坏了,我们坐公交车过去吧。”
彭天铭:“客气什么,钥匙给你。”
沈烈见此,也就没再推辞,拿了钥匙,过去开桑塔纳。
桑塔纳在这个年代很贵,据说进口价是八万,但是到了国内,普遍售价都得要二十多万。
一般一家能有个一万块就能被表彰了,二十多万的桑塔纳是什么概念,普通人看到估计腿都要软了。
沈烈先试了下,找了下感觉,之后便开着缓缓出了工厂。
冬麦知道这桑塔纳这么贵,实在是有些心惊,自己和沈烈干了这么长时间,满打满算的积蓄估计能有三十多万,结果人家一辆车也二十多万了。
沈烈:“等以后我们有钱了,也可以买一辆这种车。”
冬麦忙说:“我们现在有三十万,我都觉得我们发大财了,这辈子做梦都想不到的钱,把咱所有身家都换成这么一辆车坐在屁股底下,想都不想敢想,还是算了。”
沈烈:“我是想将我们的羊绒出口,去挣外汇,你哥也是这个想法,你看他对这事比我上心,如果真成了,咱有一天就可以开桑塔纳了。”
冬麦:“我们还是脚踏实地,想想眼前吧。”
沈烈便笑了:“好,先去医院看看。”
到了医院,简单地检查了检查,一切都挺好的,人家医生说羊水充足,胎心也好,冬麦不太懂这些,沈烈也不懂,不过听着人家大夫说好,也就放心了。
两个人说着话,往外走,桑塔纳就停在医院外,谁知到了医院外,就恰好见苏闻州略扶着一个女人,从医院旁边的门出来。
苏闻州看到沈烈和冬麦,意外,之后便笑了:“你们这是做怀孕检查?”
沈烈点头:“是,苏同志你这是?”
他这里说着话,冬麦的目光却落在苏闻州身边的女人身上。
那个女人现在也在看她。
那是一个看上去四十左右的女人,穿着一身呢子大衣,围着格子围巾,乌黑的头发轻盈地披散在肩头,整个人的气质娴静恬淡,一看就是出身不凡。
不过冬麦看她,不是因为她一看就洋气贵气,而是因为她长得——
长得和自己太像了。
确实太像了。
从看到她后,冬麦便觉得,好像看到了另外一个自己,一个年纪大了后的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注:本文广交会相关内容参考了“广交会百度百科”。
另:
《西游记》中“他丈母叫:真真、爱爱、怜怜,都来撞天婚,配与你女婿。”
《窦娥冤》中“婆婆,你要招你自招,我并然不要女婿”
《白鹿原》中“白灵的心忽然跳起来,仿佛真的要见到自己的女婿了”
这里的女婿都特指女性的丈夫。
我前几章中提到一句“孙红霞的女婿”其实也是这个意思,并不是bug,当然了这种会被大众误解的说法应该尽量少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