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涛说的是什么意思于亚楠也不清楚,不过她这番牢骚是真心的,也不太喜欢京城人的说话方式。但她敢肯定,这座别墅里肯定有让洪涛特别不喜欢的地方,否则不会这么刻薄的。想让那个男人出言挤兑,还那么含蓄,真不是随便是个人就可以,还是很矜持滴。
“……什么?你是说他在骂我!”陶潜好像听懂了,然后脸色一变,怒容初现。
“你把他借的车给划伤了,难道还指望他会夸你?先上去吧,我还有很多文件要看!唉……”于亚楠耸了耸肩,做出个这很正常的表情,转身从车里提起公文包,再把大衣搭在手臂上,长叹了一声,迈步走进别墅。
“呼……我这是怎么了,居然和个雇员针锋相对,太失身份了!……可是这家伙真的很让人讨厌,不成,必须把他从女人身边赶走!”
洪涛开车跑了,于亚楠独自上楼了,别墅门口就剩下陶潜一个人。看着女人的背影,帅小伙也长长呼了口气,但不是无奈,而是在平复心情,随后还做起了自我批评。
这个习惯就非常好,古人云每日三省吾身,至今仍有很多人做不到。可惜陶潜的自我反省太流于表面形式了,一点都不深刻,甚至还有让情绪更波动的作用。这样算就不如不反省了,直接说心眼小、格局小、喜欢记恨人,还显得更光棍、更直爽一些。
洪涛离开别墅之后并没去找刘若霜还车,好不容易张次嘴借辆豪车开,半天就送回去太亏,他打算多开几天,顺便也让身体修整几天,这样再去和刘若霜说车子划伤了,也有体能应付母暴龙的惩罚不是。
“三啊,咱的设备是不是快没电了?你记着日子呢嘛?”另外还要安排好另一件事儿,姜彦哲家里的监控必须加强,公司里突然来了个副总,他做为人事总监和于世达的亲信,不可能不知道一点内幕。
另外还有蓝思萍呢,那个女人怕是比姜彦哲知道的还多。想对陶潜有比较深入的了解,除了去麻烦孟津之外,最有效的就是从这对狗男女的私下对话中收集。
“那好,我这就回家取电池,吃完午饭去找你……对了,你想吃点啥啊,别客气尽管点,哥哥我就算倾家荡产也要给你带过去……啥玩意?你妈烙的饼卷猪头肉。你看我像你妈啊还是像你爸啊?倒霉玩意,饿着吧啊,想吃就去找王兰兰要,爷们不伺候了!”
焦三确实很适合做这种工作,他不光按时转录了监控视频和音频,还仔细记录了姜彦哲的生活规律。洪涛刚要问姜彦哲什么时候不在家,他马上就能回答得非常准确。
但这孩子社会经验还是比较欠缺的,尤其是听不出好赖话儿。洪涛只是客气客气,他却当真了,提出来的要求很过分。结局就是到手的免费午饭没了,为数不多能坑洪涛一把的机会也随之失去了。还得烙饼裹手指头,自己吃自己。
“我靠,这是怎么了?”眼看就要到家了,突然发现路边聚集了一大群人,好像在看什么热闹。以洪涛这脾气,必须过去凑凑热闹啊,为了满足这点好奇心,连路边不准停车都忽略了,反正这也不是自己的车,谁爱交谁交!
“你给我、你给我,今天你要是不给我,咱们谁也别过了!”脚刚沾地,人群里就传出了女人的哭嚎,声音不太尖利,但底气挺足。
洪涛有个看热闹的优势,他个头高,稍微踮起点脚尖,不用太往里挤就能看清楚。人群里围着的是一男一女,五十多岁,女的挺胖,男的挺瘦,反差非常大。但千万别以为瘦男就力气小,在两个人的互相撕扯中,胖女人并没占到什么便宜,还差点被推倒。
外貌特征这么明显,洪涛一眼就认出是谁了。他们是两口子,就住旧鼓楼大街里,男的姓钟,叫啥忘了,外号大钟,以前是焦化厂的工人,后来下岗了。女的姓啥洪涛没打听过,就叫她大钟媳妇,以前是屠宰场的,由于身体问题,提前病退了。
洪涛之所以能认识他们两口子,还是当年在鼓楼前面的夜市里结下的友谊。那年头他正上高中呢,也是打架最频繁的时段,白天打完了晚上也不闲着,总在后海附近和东城那边的几伙人找茬来一架。
既然是打架,有过五关斩六将的风光,肯定也有走麦城的落魄,洪涛就曾多次被人家从鼓楼东边打回来,一路亡命奔逃,有时候还不见得能逃的了。
大钟那时候刚下岗,不甘心在家带着吃闲饭,说实在的,他家的情况也不允许有人吃闲饭,两口子都上班还过的紧巴巴呢。
可年纪轻轻的工作就没了,以后该咋办呢?他心里也没个准谱儿,当时大部分人可能心里都没谱儿,毕竟之前没有下岗这一说,谁都没经历过。
大钟倒是也没眼高手低,正好鼓楼前面有自发的夜市,天一擦黑就推着三轮车出来,卖点面条、水饺、馅饼,还有各种小菜和白酒啤酒,买卖很不错,他也就打算去试试。
可鼓楼前面的地盘也是有数的,人家都占上了,你总不能说来了就要腾出块地方吧,同行是冤家,别人恨不得卖家越少越好,想凑合挤挤都没戏。
这时候大钟就四处打听了,看看谁能帮上忙,结果就邻居托邻居、朋友找朋友的找到了洪涛。鼓楼前面的小广场是东西城交界,当时刚好被洪涛这群人给打了下来,自然有点小权利了,不敢说收保护费吧,可在小事儿上说句话还是有面子的。
于是大钟夫妻俩就在最靠近鼓楼西大街的街边获得了一个摊位,位置当然是不太好,但能有个地方摆摊,还没人整天找你麻烦,就已经很不错了。
他们两口子平日里不好穿不好玩,就喜欢在家琢磨口吃,尤其是大钟媳妇做的肉饼,模样不咋地,可味道真香。很快他们的小摊就在鼓楼前的夜市里有了点名气,一说吃肉饼,那就晚上去西头找大钟。
洪涛虽然是捎带手的说了句话,还收了人家几条烟,但这份情谊大钟没忘,可他也帮不上忙,只有在赶上洪涛落魄被人追打时掩护掩护,或者递个趁手的家伙,比如烧炉子的铁铲啥的,也让洪涛能反抗反抗,别光挨揍。
后来呢……就没后来了,自打洪涛考上大学就不再整天打架了,当时的混子团体更新换代也很快的,一两个月不露面就属于后浪被淘汰了。
大钟夫妇的摊子也没干长远,几年后夜市被政府取缔了,他们两口子又跑去三环路立交桥下面卖肉饼,平时根本就不怎么见面,早就断了联系。
“老几位,大钟两口子这是为啥啊?”
如果不是今天偶然看到,洪涛都想不起自己还认识他们两口子了。既然碰上了,那就不能假装看不见,上去打个招呼呗。不过此时两口子正忙呢,必须问清楚人家忙什么再过去,以免打扰了他们的雅兴。
“哎呦,大地主,你这是中五百万啦!”要说有名,洪涛在这一片还真有点小名气,尤其是他这副尊容,凡是照过面正经说过话的,基本都一辈子忘不掉。这不看热闹的人里就有几个认识他的,不一定能叫出名字,但肯定是熟脸。
“五百万……我倒是想呢,问题是没那个命啊。这车是借的,我就算有钱也不买这种败家玩意啊!”
一见面就问是不是中奖了,并不是这几位心怀鬼胎憋着坏,而是路边那辆拉风大G惹的祸。就算有人不认识车牌子,光看造型,也保证知道这车不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