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姬容走到白靖容的寝殿面前,骆君摇便停住了脚步,“姬容殿下请吧。”
姬容也没有多说什么,举步踏入了殿中。
骆君摇守在殿门口,有些百无聊赖的模样。不多时,外面有人传话王上来了。
不等宫中的侍女护卫迎上去,姬湛已经快步从外面走了进来。
“见过王上。”
姬湛并没有理会众人,而是大步流星地朝着寝殿大门口走去。
骆君摇连忙上前,“王上,娘娘和姬容殿下正在里面说话。”
姬湛扫了她一眼,冷声道:“怎么?本王不能进去。”
“请容奴婢禀告。”
姬湛冷哼一声,道:“闪开。”
骆君摇还在犹豫,就听到里面传来白靖容的声音,“楚楚,让他进来吧。”
闻言骆君摇果断让开,“王上请。”
姬湛冷笑一声,拂袖朝寝殿中走去。
一刻钟后,两兄弟才一前一后从里面走了出来,两人的神色看着都不大好看。
姬湛在殿门口站定,冷冷地扫了骆君摇一眼,道:“阿容跟楚楚姑娘看来交情不错?”
姬容连忙道:“王兄说笑了,楚楚姑娘先前不过是奉母后之命来宣臣弟罢了。”
“是了,本王说错了,是母后更看重阿容。”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楚楚姑娘只是忠心罢了。”
骆君摇在心中暗骂了一声神经病,目送姬湛和姬容离开。
都到这个时候了,姬湛还在忌惮姬容么?
不过也难怪,有白靖容这样一个母亲,姬湛就算不忌惮自己的亲弟弟,也得防着白靖容拉着姬容搞事情。
白宁从里面出来,看了看两人的背影低声问道:“王上没说什么吧?”
骆君摇摇摇头道:“没有,只是王上好像有点生气我去找姬容殿下。”
白宁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你受委屈了,别放在心上。”“王上是王上,我怎会将这点小事放在心上。只是……”骆君摇面露担忧,小声道:“娘娘正为了蕲族安危担忧,如今正该是大家齐心协力的时候,王上和姬容
殿下怎么还这样?”“确是这个道理,只是有些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白宁道,又安慰道:“不用担心,无论是东胤人还是西域和大盛兵马都是远道而来,必定不能长久
。等我蕲族的援兵到了,他们不想退也得退。”
骆君摇点点头,“这些事情我们担心也没用,相信娘娘和王上一定会解决的。”
白宁含笑揉了揉她的脑袋,道:“好了,记得一会儿去给偏殿那位先生送饭,但是不要跟他说话,让娘娘知道了会生气的。”
骆君摇连连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蕲族王庭二十里外,西域联军大营。
谢衍坐在大帐里,手中翻看着刚刚收到的密信。
“白靖容想要从柔然调兵?”谢衍淡然道。
站在跟前的灰衣男子恭敬地道:“是,王妃说白靖容手里似乎还有什么底牌,另外……曲先生已经被白靖容控制,内力全无。”
谢衍思索了片刻,吩咐道:“让曲天歌和冷霜来见本王。”
“启禀王爷,曲统领昨日出去,尚未回来。”灰衣男子禀告道。
“那就先让冷霜和袭影过来。”谢衍道。
“是,王爷。”
片刻后,冷霜和袭影一前一后走入帐中。
“属下参见王爷。”谢衍示意两人起身,将手中的信函递了过去。袭影接过看后又转递给了冷霜,抬头对谢衍道:“王爷,蕲族周边各部落常年受蕲族压迫,便是不愿随我们出兵
,想来也不会愿意在这个时候帮助蕲族?”
谢衍摇头道:“未必,端看蕲族人能不能付得起价码罢了。蕲族如今虽然势弱,却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蕲族当年毕竟称霸整个西域,他们这次突然围攻蕲族王城算是取巧,最重要的就是速战速决,以最快的速度杀伤蕲族的壮丁。
否则一旦等蕲族人缓过气来,他们未必能坚持得住。
虽然拼命的不是自己人,但谢衍也不打算拿西域各国的兵马肆意挥霍,毕竟大盛将来还要让西域重新归心的。
“柔然如今什么情况?”谢衍问道。
这话显然是问冷霜。冷霜沉声道:“当年柔然王室灭族,部落中人一分为二。其中一支已经暗中投靠了白靖容,大约有七八万人。他们如今就居住在柔然曾经的故地,这或许就是
白靖容的底气之一。”
谢衍道:“柔然族地,据此似乎不算远?”
冷霜点头道:“快马加鞭两日可到。”
“你可有信心收服剩下的柔然人马?”谢衍问道。
冷霜神色如常,只有眸中闪过几分异样的光彩,她拱手道:“属下定不负王爷所望。”谢衍点头道:“好,这些年密字营在西域布下的势力已经全数进入沙漠,全部由你调遣。本王再命袭影带两千精锐随你一道前往,只有一个要求,本王不想看
到一个柔然人出现在蕲族王城方圆五十里内。”
冷霜脸上闪过一抹喜色,“属下谢过王爷。”
“属下领命。”袭影也应道。
谢衍道:“去吧,另外本王已经传令给燕戎,他到时候也会前去相助,说不定他比你们还要早一步到达柔然故地。”
燕戎是密字营大统领,长期驻守北方,统领整个密字营,也是冷霜的上司。
“是,属下告退。”
冷霜和袭影才刚退出去,外面守卫就来禀告,“启禀王爷,曲统领回来了。”
“让他进来。”
“是。”
“白靖容想让你做什么?”曲天歌走进来,谢衍并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开口问道。
曲天歌并不意外,沉声道:“她要我杀了王妃。”
曲天歌瞬间感觉到杀气从谢衍身上迸射而出。
良久,谢衍才冷笑一声道:“她倒是雄心不减当年,依然沉迷白日梦不可自拔么?”
曲天歌并没有回答,但在心里却是赞同谢衍的话的。
从很早以前,他就认为白靖容那些所谓的雄心壮志都是白日做梦。
他并非因为白靖容是女子才看不起她,而是她的所作所为,以及她选择的方向,都不足以让他将她当成一个真正有雄心壮志的女人。
她只是想要呼风唤雨的权力,却并没有真的想过自己要这权力做什么。
可惜,师父始终都看不开。
谢衍将一封信递给他,道:“这是摇摇命人送出来的信,你看看。”
曲天歌接过来打开看了,有些诧异地抬头看向谢衍,道:“王爷不担心王妃的安危?”
谢衍沉默了片刻,才有些无奈地轻叹一声,“如何能不担心?但摇摇的想法并没有错,本王怎么能一味否决她的想法?”
如果可以他恨不得永远将他护在身后,不让她经受一丝的风吹雨打。
但摇摇虽然有些娇气,却并不是真的金丝雀儿,过度的保护只会折损她的生气。
“你觉得如何?”谢衍再次问道。
曲天歌认真地道:“很好,多谢王爷和王妃。”
摄政王妃这个计划,将师父的安危也考虑在了其中,或者应该说就是为了师父的安危才如此设计,曲天歌自然心存感激。
谢衍打量着他,片刻后才缓缓道:“谢便不用了,本王只希望曲放不要让摇摇失望。否则……只怕有人要伤心了。”
曲天歌神色微动,沉默地点了点头。
之后几天,蕲族王庭外围的战事越激烈,蕲族兵马挺过一波袭击之后终于恢复了几分原本称霸西域的强大战力。
西域联军本就是各小国联合组成的,鱼龙混杂。再加上长久以来对蕲族的畏惧,真正面对面打起来的时候很难占据上方。
倒是东胤人十分彪悍,往往与蕲族人厮杀的难舍难分。
如此一来,战事渐渐有些僵持起来。蕲族王宫里紧张的气氛并没有因此而缓解,姬湛为了拉拢蕲族贵族和附近的部落,许诺此次王城之困解除后,同时迎娶西阗部公主和一位蕲族王室贵女为王
后。
蕲族并没有中原同姓不婚的习俗,这位贵女虽然出身王室,但已经是蕲王这一脉旁支的旁支了。
但即便如此,所有人也都看得明白,蕲族的王室宗亲并不太放心这位蕲王。有意借助王室贵女为王后控制他,控制未来的蕲王,以及抗衡白靖容这个太后。
太后宫中
白靖容听完手下的禀告,摆摆手让人退下。
大殿里一片宁静,侍女们都束手垂眸不敢多看一眼,更不敢吭一声。
许久之后,白靖容的笑声才打破了殿中的宁静。
“本事没多大,倒是会给自己找麻烦,他是怕自己死得不够快么?”
众人沉默不语,就连白宁也不敢接话。
白靖容侧看向一侧,道:“曲天歌还没来?”
“回娘娘,没有。”白宁松了口气,连忙答道。
“今儿可是第三天了。”白靖容笑吟吟地道:“阿放,看来你这个徒弟也没那么孝顺啊。”
曲放神色平静地从里间走了出来,他身上看着并无异常,只是脸色苍白,脚步虚浮看上去有些虚弱。
曲放在她下坐下,淡淡道:“他已经比别人千百个徒弟都孝顺了,我这做师父的自己糊涂,总不能连累他一辈子。”
白靖容脸上的笑意凝住,冷声道:“你跟他说了什么?谁帮你的?”
曲放抬眼,“我有没有见过他你不知道?”
“我只是在回来之前就告诉过他了,无论我出什么事,他都不必理会。”曲放道:“如果他因为我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我这个做师父的,活着还不如死了。”
白靖容怒道:“什么叫不该做的事?”
曲放道:“你要他做的事情,无论成与不成,他都没有活路。“说到这里,曲放的眼底也多了几分淡淡的怒意。
“他那些年也替你做了不少事,你当真连一条活路都不肯给他么?”
白靖容脸上没有丝毫心虚愧疚的情绪,反倒是怒意更甚。
“说到底,你就是认定了我会输!”
曲放深吸了一口气,干脆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启禀娘娘,曲公子来了。”大殿里气氛正凝重的时候,门口响起了侍从的声音。
白靖容原本还有几分阴沉的脸色瞬间变得明亮起来,她轻笑出声,愉悦非常,“阿放,看来这次还是我赢了。”
曲放依然闭着眼睛,并不理会她。
“让他进来。”
曲天歌是空手进来的。
一袭黑衣,一人一剑,孑然一身。
白靖容瞬间变了脸色,“曲天歌,看来你不想要你师父的命了。”
她话音未落,一个人影已经落在了曲放身后。
那人只是安静地站着,但曲天歌知道如果他下手硬抢的话,那人必能抢在他得手之前杀了曲放。
曲天歌淡然道:“你的要求我做不到。”
白靖容冷笑道:“杀个小姑娘而已,你做不到?”
曲天歌道:“她去了西阗,骆君摇自己实力不弱,跟在她身边的是谢衍的随身护卫,毒仙秦药儿,还有大盛密字营大统领燕戎,你让我怎么杀?”
虽然曲天歌并没有见过燕戎,但算起来燕戎还是他的上官,白靖容对这个名字也不陌生。
白靖容闻言一怔,却没有去在意骆君摇身边有什么人。
“她去了西阗?”曲天歌道:“她两天前就动身去了西阗,我被谢衍绊住了,腾出手来再追上去,追了一天也没有看到人影,险些被谢衍怀疑。按照他们的脚程,明天这个时候
就该到西阗了。”
白靖容双眸微垂,眉宇间阴云密布。
“谢衍让骆君摇那个小丫头去西阗?他想做什么?”
曲天歌平静地道:“她已经不是小丫头了,她是大盛的摄政王妃,骆云的嫡亲女儿。不久前,她才助南疆宣慰使平定了南疆叛乱。”
白靖容道:“你是说,她是代表谢衍去收服西阗的?”
曲天歌垂眸道:“我不知道。”
大殿里重新沉默下来,白靖容端坐在主位上一言不,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曲天歌也不着急,安静地站在殿中等着她的作,他知道白靖容绝不会就这样算了的。
果然,不多时白靖容重新抬起头来,盯着曲天歌道:“这件事我且算你事出有因,但你答应我的事情没有完成,这该怎么算?”
曲天歌道:“你说。”
白靖容冷声道:“杀了查钦王。”
曲天歌似乎有些意外,抬起头来看向白靖容,“我以为你会让我继续追杀骆君摇。”
白靖容嗤笑一声,“你若现在离开谢衍去追杀骆君摇,能骗过谢衍几日?”
“一日都不行。”曲天歌坦然道:“自从到了蕲族王城,谢衍每天都会召见我。”
白靖容温声道:“这也不奇怪,谢衍那样的人怎么会真的信任你?所以我也不为难你,杀了查钦王,我放了曲放。”
“好。”
“几日可成?”白靖容微笑问道。
曲天歌道:“五日。”
白靖容满意地点头,“很好,一言为定,希望这次你不会让我失望。”说罢白靖容站起身来往外走去,悠悠然抛下一句话,“你们师徒想必也有些日子没见了,叙叙旧吧。天歌,你知道我的手段,最好不要尝试做一些惹我生气的
事。”
曲天歌并不理会她,目光只是扫向站在殿中的众人。
白宁挥挥手,带着一众侍女跟在白靖容身后退了下去,只留下那个灰衣男子沉默地站在曲放身后仿佛是一根石柱子。
“天歌……”曲放神色复杂地望着曲天歌,眼中满是愧疚。
曲天歌道:“师父,您放心。”
曲放轻叹了口气道:“不要勉强自己,你…你也放心。”
曲天歌注视着他,“您还是放不下么?”
曲放苦笑道:“事已至此,还有什么放不放得下的?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曲天歌突然道:“这次若能顺利脱身,我打算成个家。”
曲放一怔,有些欢喜地道:“你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了。”若不是因为自己蹉跎,这个徒弟早该成家了。
“师父保重。”曲天歌道。曲放点点头,“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