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留给岳定唐的箱子比其他人大, 那这会儿大老爷就要跳起来了。
现在看见那口小箱子, 虽然心里不舒服,也觉得勉强可以接受。
老袁口中的标签,是铁牌直接钉死在上面, 上面以琴、棋、书、画、诗、岳几个字来区分,大老爷他们自然认得这是老太爷的手笔,作假可能『性』极小。
大老爷本想发几句牢『骚』, 大意是老太爷一辈子积蓄, 留下的箱子怎么可能这么少这么小之类, 但见其他人都没有说话, 也就不愿意当那个出头鸟, 默默把到嘴的吐槽又咽回去。
四老爷嘴上不吱声,行动力不比别人慢, 倏地一下快步走过去,一下把自己那口箱子抬起抱在怀里。
“怎的这样轻?”他望向老袁, 满脸疑窦。
老袁不说话,找出四老爷那口箱子的钥匙,将箱子打开。
四老爷这才发现,箱子里装的, 全是些地契和银票, 一件实心玩意儿都没有, 难怪轻呢。
“近郊庄子,上等田地三十亩,奉天宅子, 胭脂铺子,米铺……”
四老爷一张张拿起逐个念完,抬起头。
“就这样?”
老袁不答反道:“老太爷给你们每人都留了信,是他亲自手书,信上的内容都是一样的,诸位老爷不妨打开一阅。”
就在他说话间,其他人也都陆续开了自己的箱子。
岳定唐是最后过去拿箱子的。
入手就觉得有点沉,跟其他人形容的轻不大一样。
他也没表现出来,不『露』痕迹加了点力道,把箱子抱在怀里,走出库房。
老大、老二、老三、老五箱子里装的东西跟四老爷大同小异,无非都是些地契和银票。
这些东西大大小小加起来也不能算少了。
何止不算少,在凌枢看来,一般的小财主家里的财产,估计也就是关家一个老爷分到的东西,果然岳定唐先前没有骗他,关家被几兄弟俩这么折腾,还富得流油,若是他们省吃俭用,也未必不能自己再把家业发扬光大。
可从几位老爷的表情来看,却是不太满意的。
大老爷甚至盯住老袁,粗声粗气道:“老太爷怎么就留了这么点东西给我们?你老实说,老太爷那些古董字画呢,是不是被你偷『摸』拿去变卖了?”
老袁平静道:“我在关家那么多年,我的秉『性』如何,老太爷清楚,各位老爷也清楚,这些东西都是老太爷一手『操』办的,我从未过问『插』手,至于古玩字画,老太爷生前的确收藏了不少,但其中真假参半,某日他趁着身体好,将我喊去,让我将那些赝品都拉去郊外烧了,那天我往车外拉的时候,你们也都瞧见的,二老爷那时不信,还跟我走了一趟,亲眼看见那些赝品被砸碎烧毁。”
二老爷点头,『露』出肉痛的表情:“我是瞧见了,不过你说为啥老爷子宁可把东西砸了烧了,也不给我们留点,虽说是赝品,也能值点……”
老袁语气严厉打断他:“老太爷说了,这些赝品流传于世,只会祸害旁人,咱们关家虽非积善之家,也绝不是那等坑蒙拐骗,遗祸子孙的人家,您想想,若是您把赝品卖给人,那人又是有权有势的,到头来还不是给关家带了祸患吗?!”
五老爷有点不服气:“何以见得是赝品?我都没瞧见,说不定老爷子错把珍珠当成鱼目了!”
老袁道:“这些赝品的认定,是老太爷自己筛选挑出之后,再请来奉天有头有脸的当铺朝奉掌眼鉴别,他们鉴出的真品,老太爷当场就拍卖了,换成银票大洋存在钱庄,或买下庄子宅子,现在都在各位老爷的箱子里。您当时留洋在外,自然不在,但大老爷二老爷几位,可都是在场的。”
二老爷喃喃道:“我以为爹起码会留些的,没想到真就全烧了卖了……”
关家众人之中,唯独关三老爷一脸木讷,也不去开箱子,就这么把手搭在箱子上,闭目养神,似在等着老袁宣布散会,他立马抬腿就走,片刻也不多留。
岳定唐的目光落在自己面前这口箱子上。
他直觉里面装的东西,肯定不会是银票地契。
岳定唐自忖不是个犹豫迟疑的人,但现在他觉得,把箱子拿回去再打开,或许会更好。
“岳少爷。”
老袁的声音冷不丁响起。
“您还没把箱子打开。”
瞬间,所有人都望向岳定唐。
岳定唐:“老太爷的遗嘱没有规定拿到箱子的人,一定得当众打开吧?”
老袁道:“二老爷,您把自己箱子里的信读一下吧。”
二老爷沉『吟』片刻,拆信浏览,朗声诵读。
既然老爷子留给每个人的信件都是一样的,他也就不必忌惮了。
内容不多,老爷子没有婆婆妈妈抒情,说的都是些平铺直叙的话。
大意是关家迁至奉天,实属时局所迫,『逼』不得已,因为人心世情动『荡』不安,为了安顿家业,这些年他花了不少钱在人情往来打点上,所谓家底丰厚,一路挥霍过来,也都差不多了,老太爷自知时日不多,近来整理家产财物,发现能够留给子孙的,大多是些华而不实的古玩器物,而这些东西又是很难定价的。所以,为免在他死后,儿孙生『乱』,趁着他还能走动理事,赶紧把这些东西拿出来,变卖的变卖,销毁的销毁,将其折现,平分给关家诸子。
另外两口箱子,一口则是公中开销,如果诸子不分家,开销就从这口箱子里取,如果想分家,就把箱子里的东西也平分。一口则是留给岳定唐的母亲关氏,老太爷说,关氏当年负气出走,关家也没有出过嫁妆,他与关氏的父亲嘴上不说,心中实有愧疚亏欠,所以留给关氏的东西,就当是弥补当年的嫁妆,非关氏及后人,谁也不许动。
等他死后,这些箱子的钥匙由老袁保管,库房钥匙则会分发在关家五兄弟手上,一定要等到岳家的人在场,关家众人也到齐了,库房才能打开,各个箱子,也务必要在众人见证下各自打开,确认无误,方可离开,以免日后徒生纠纷。
至于关家的老宅子,如若关家众人执意要分家,宅子也不许变卖,因为这里供奉关家祖宗牌位,卖了,就等于把祖宗也丢了,后世子孙,断不能行此不孝之事。
二老爷念完,众人细细消化,其中滋味各异,不足为外人道。
老袁对岳定唐道:“岳少爷,老太爷遗言如此,现在您可以打开了。”
没等岳定唐动作,三老爷关书之当先打开自己的箱子。
毫无意外,自然也是地契银钱等物。
关书之脸上无可无不可,既没欣喜,也不恼怒,好像自己手里这口箱子跟他没有关系,他甚至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锉刀和一块木板,开始在上面雕刻,一心一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难怪所有人都说,关家三老爷是个孤僻的怪人,就这行为举止,别说关家下人,连几个兄弟都不愿与他亲近。
凌枢先前本着八卦之心去打听了一下,据说关家几兄弟,老大老二是一个娘,也就是老太爷的原配所生,老三是老太爷的继室所出。
这继室『性』子跟关三差不多,都是闷葫芦,八棍子也打不出个屁,老太爷也不喜欢她,这继室就成日闷闷不乐,把自己给郁闷死了。
老四和老五,则分别是老太爷两个妾室生的。
如今关家老人,连同这些女人都一个个离世,就数老爷子本人最长寿,关家也就他这一支子嗣旺盛,五兄弟不管好歹,起码都长大成人,活蹦『乱』跳的。
老袁把自己手里仅存的钥匙交给岳定唐。
岳定唐将钥匙『插』入锁孔的那一刻,忽然生出奇妙感觉。
他有预感,箱子里的东西,不仅跟其他人都不一样,而且会是出乎意料的东西。
箱盖被往上掀,一丝金光由内透出。
岳定唐想要重新合上已是不及。
因为所有人都看见了那一缕金光。
大老爷抢先叫起来:“里面是什么!”
当箱子完全打开,所有人都愣住了。
阳光下,一团金光晃得他们睁不开眼。
二老爷禁不住上前一步,避开光线直『射』,终于看见那东西的真面目。
一座佛塔。
一座七彩斑斓的纯金佛塔。
七彩斑斓,是因为上面镶嵌各『色』宝石,蓝宝石,红宝石,碧玺。
佛塔共有七层,高度不超过两尺,粗略一看,起码用了累丝,掐丝,微雕等工艺。
每一层墙壁上,甚至都有各『色』佛教故事浮雕,凌枢凑近细看,依稀辨出目连救母,割肉喂鹰等内容,若有放大镜在手,应该还能认出更多。
飞檐下悬挂金铃,风来微动,居然还有细微的叮当作响,可见精雕细琢,登峰造极。
黄金自然是有价的,可这样一座巧夺天工的纯金佛塔,已经不能用黄金本身的价值来估量了,这要是放在有皇帝的朝代,恐怕拿去当贡品,也能博得龙颜大悦,换来一官半职。
可这样的珍奇,老太爷居然留给一个外姓人。
还是一个早年离家出走,与家人断绝关系的外姓人。
再看箱子里,佛塔之下,另有几样物件。
纯金的莲花、宝瓶、法|轮、海螺,镶满宝石的纯银宝伞,双鱼吉祥莲花纹玉佩等,还有零零散散的红黄蓝绿各『色』宝石铺底,目测两只手抓下去,那些宝石都没法完全抓在手里。
金玉琳琅,耀眼夺目。
同样令人震撼,比起佛塔,终究逊『色』几分。
若说佛塔是人间名匠的杰作,其余东西,充其量也就是上好的珍玩罢了。
但,即使如此,已经足够令人眼红。
再看大老爷,一双眼珠子已经快要从眼眶里蹦出来,其他人没他那么夸张,但也好不到哪去。
“这是怎么回事!为何他拿了这些,我们却只有银钱地契?!”
四老爷猛地回头,质问老袁。
老袁淡淡道:“方才老太爷信中不是已经说了,关家姑『奶』『奶』生前最得长辈宠爱,后来虽然负气出走,年少无知,但长辈也是半辈子歉疚,这些东西,便是姑『奶』『奶』的嫁妆。您若是不服,自可质问老太爷去,小人只是听命行事罢了。”
大老爷:“我反对!老爷子生前,我们谁也不知道他还藏了这些东西,若是知道,我们当儿子的张口要,他还能不给吗?我外头还有债务缠身,老爷子却把值钱玩意一股脑送给外人,不行,我不同意!”
院子里剑拔弩张,大有一触即发的架势。
大老爷活像是斗鸡,双脚脚跟已经离地,随时准备张开翅膀扑向岳定唐前面那口箱子,把里头的宝物全部一口吞到自己肚子里。
二老爷虽未开口,神情也好不到哪里,阴阴沉沉,像极了女人来小日子的那几天。
四老爷面无表情,隐忍未发。
五老爷什么都没说,可不知什么时候,人已经站在离门口最近的地方,怀里抱着自己的箱子,凌枢猜想,对方可能是防止岳定唐冷不丁拔腿就跑。
三老爷依旧是全神贯注在凿自己的小木板,他也是唯一一个没有把注意力放在佛塔上的关家人。
至于伊万诺夫和影佐,两人倒是没有流『露』出贪婪,只是像个看见稀罕宝物的寻常人,影佐还向岳定唐征询能否上前仔细欣赏佛塔,在征得后者同意之后,很有分寸地距离三步之遥,拿出放大镜探头端详,一边啧啧惊叹出声。
“我虽未能亲眼见上老爷子一面,但老爷子对我娘的爱护,我感同身受,不过如今岳家还过得去,这些东西过于珍贵,我一路长途跋涉运回去也不方便,不如留下来给各位表舅,我拿走几颗宝石当作念想,便罢了。”
岳定唐终于开口,竟是要直接将这份财物完全放弃。
大老爷面上一喜,正要说话,却还有两人抢在他前面。
“不可!”
“定唐不可!”
阻止的是老袁,和二老爷。
老袁看了二老爷一眼,再转回岳定唐身上。
“岳少爷,你不愿贪图财物,这份心『性』很可贵,但这是老太爷留下的遗嘱,凡人须得遵守,等你将东西带回去,再如何处置,那是你们岳家的事情,但现在老太爷既然将东西给出去,就断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还请岳少爷慎言。”
岳定唐皱眉:“这么说,这口箱子,我是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若有人心生觊觎,想夺走宝物,暗算于我,那如何是好?”
老袁道:“外头人多眼杂,东西的确不大安全,您离开奉天之前,可以先在关家暂住,我会调派些人保护您,务必保证东西万无一失,您也安然无恙。”
二老爷也道:“是啊,定唐,既然爹这么说了,你就听话吧,东西是你的,我们谁也不会动,你就安心在家里先住下,之前你们住的那屋没烧炕,今日公中有钱了,我这就让人去置办,给你们挪个屋,里头什么都有。”
二老爷竟如此通情达理,简直刷新岳定唐之前对他小气的认知。
但有人明理,就有人为财昏聩。
“不成!公中的钱是大家的,我什么时候同意拿去置办客房了?!”大老爷当先嚷嚷,“他分了那么多,让他自个儿想法子安置呗,他娘都不是关家人了,为何还用关家的钱!”
二老爷沉下脸『色』:“大哥,定唐虽姓岳,却是我们血脉相连的外甥,你这样说,置老爷子于何地,置一场亲戚关系于何地?他也不是上门乞讨的,是来给老爷子奔丧的,难不成你还想把他赶出门吗?!”
大老爷梗着脖子:“我是老大,我分的东西和你们一样多,爹连祖宅都不留给我,我还没说话,公中的钱,没我首肯,反正一角都不准动!”
岳定唐淡淡道:“二表舅,无妨,我自己出钱,劳烦您帮忙置办,明日我上山给老爷子磕个头,然后就走,不会叨扰各位舅舅的。”
二老爷:“你这,这,哎!”
他哎了半天也没说出个章程,岳定唐看了凌枢一眼,后者会意,从兜里『摸』出几块大洋,笑嘻嘻塞给二老爷。
“二表舅,那可就劳烦您了,旁的不说,棉被先来两床,炕也得烧起来,昨晚可差点没冷死我们了!得亏您请的那顿驴肉锅子扛饿,不然我肯定没能撑过昨夜!”
他不提驴肉锅子还好,一提起来,二老爷的脸『色』就青一阵白一阵。
凌枢可不管二老爷和其他人怎么想,他直接在众人灼灼目光中合上箱子,再抱起来。
“老岳,走喽!”
临到门口,凌枢趔趄一下,整个人往前摔去,眼看就要摔个狗啃泥,他怀里的箱子要是摔出来,肯定也会四分五裂,连带里面精贵的佛塔,同样顷刻损坏。
所有人援手不及,只能眼睁睁瞅着这一幕的发生。
二老爷的心都提到嗓子口,爱宝如命的他一想到巧夺天工的佛塔摔成四五瓣就心疼得不行,禁不住哎呀出声。
预料之中的场景没有发生,凌枢就势旋身,猛虎落地,下盘稳如泰山,表情半点不慌,手里箱子仅仅是晃了下,里头发出宝石相撞的动静。
关家众人:……
“刚才是谁绊了我一脚?”凌枢环视周遭,自然没有人承认。
岳定唐看了五老爷关诗之一眼,后者避开岳定唐的视线,转而望向别处。
除开这个小『插』曲,凌枢他们一路回到房间都很顺利,再没人拦着,何管事那头也很快送来消息,新的客房已经打扫好了,寝具正在置办,炕也烧起来了,最迟今天傍晚就可以入住,他还让人送来吃食,说是两位少爷今天早起,什么东西都没进,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午饭想去花厅吃也行,想单独送到房里来也行。
两碗热腾腾的酸汤面片,一盘猪皮冻,一盘酸辣土豆丝,比照关家这两天的招待,这顿可算是中上水准的丰盛了。
何管事还特地说了,这是二老爷请两位少爷吃的,不走公中。
言下之意,大老爷那关过不去,二老爷只好自掏腰包。
何管事来去匆匆,很快就没了影子。
岳定唐饥肠辘辘,正要起筷,手却被凌枢拦住。
“小心有毒。”
岳定唐:……
他无语看着凌枢不知道从哪弄来一根银针,在那左刺刺,右戳戳。
“你这银针消毒没有,哪来的?”
凌枢:“昨晚二老爷不是请吃锅子吗,我中间上了一趟茅房,顺便溜出去买的,出来前用火仔细烤过了。”
岳定唐:“银针最多只能试出砒|霜,这世上毒『药』多的是银针试不出的,比如氰|化|钾,一滴即可毙命,你死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凌枢果然被吓住了。
“那怎么办?真有这种毒『药』?”
岳定唐点头:“两百多年前,德意志人就发现了,无『色』,味道也是苦杏仁味,很容易被其它东西的味道盖过去。”
凌枢:“既然一滴毙命,那你又怎么知道是苦杏仁味?”
岳定唐:……
凌枢:“你别动,我来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要毒也先毒死我。”
说罢端起碗呼噜噜先吃了两口。
岳定唐想去拿另一碗,还被他拦住。
“别急,有些毒『药』发作时间慢,得等一会儿,这碗我也帮你试一下。”
凌枢抢过另外一碗,也吃了好几口,又『露』出如梦初醒的表情,假惺惺道:“哎呀,真不好意思,两碗都有我的口水了,要不你还是吃别的吧,那盘酸辣土豆丝我看就挺适合你的。”
“没事,我不介意,要死一起死。”
岳定唐把自己那碗抢回来,又把猪皮冻和酸辣土豆丝拨了大半到自己碗里,开始埋头吃起来。
凌枢刚到岳家吃饭的时候,岳定唐是个连汤碗和饭碗都会分得清清楚楚,绝不肯混淆的贵公子,更不要说跟别人共用一个碗吃饭了。
“老岳啊老岳,你学坏了!”
凌枢摇摇头,煞有介事。
“我姐还成天教训我,说我哪里不如你,真该让她来看看你现在的饿死鬼样子!”
岳定唐头也不抬:“那都是跟你学的,就算凌遥姐知道了,肯定也是骂你把我教坏了。”
凌枢还想挤兑他两句,二老爷来访了。
而且他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还带着自家媳『妇』,也就是岳定唐的二表舅妈。
这位二表舅妈生得年轻貌美,风姿绰约,与二老爷明显不是一个年龄段的,据说是二老爷的续弦,备受宠爱。
二老爷『插』着双手,笑得慈祥和蔼。
“我是不是打搅你们吃饭了?”
凌枢:“是有点。”
二老爷:……
他忘了凌枢这人压根就听不懂什么叫客气寒暄,还是不用浪费工夫了,二老爷直接跳过这个环节,进入主题。
“定唐啊,我有个事,想与你商量一下。”
岳定唐放下碗,擦擦嘴。
“二表舅请说。”
二老爷不吱声,使劲斜睨凌枢,给岳定唐使眼『色』。
他觉得自己已经做得够明显了,但这两人还是跟没长眼睛一样。
一个脚下生根,一个嘴巴紧闭。
脚下生根的那个还凑过来,关切有加:“二表舅,您的眼睛是不是抽筋了?上了年纪可得注意保养。”
“你才眼睛抽筋!我是想让你避开,我跟定唐说点家务事呢,你怎么就看不懂颜『色』!”二老爷终于忍不住跳起来。
凌枢笑道:“那您明白说不就完事了,老在那抛媚眼,谁也看不懂啊!”
“我抛你……”二老爷深吸口气,“好了,你出去吧,我们谈点事。”
岳定唐却道:“二表舅,不必让他出去,有事您吩咐便是。”
二老爷见凌枢一动不动,心说这人脸皮怎么厚成这样,小妻子还一个劲地用手肘捅他,示意他赶紧说正事,二老爷无可奈何,只好开门见山。
“是这样,我想出高价,买你手上这座佛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