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枢回到家的时候, 凌遥居然还没睡。
她就端端坐在沙发上, 双手扶膝,不知在想些什么。
凌枢下意识『摸』向嘴角和衣领。
不『摸』不觉得,一『摸』似乎有点肿。
衣领也有些『潮』湿凌『乱』。
尤其是后背, 可能还沾上些许青苔。
鬓边湿漉漉的,一眼就能看出异样。
但凌遥没问。
她仅仅是看了凌枢一眼,就又垂下视线。
“你姐夫还没回来。”
凌枢咯噔一下, 顾不上整理仪容了。
“这么晚, 是加班了?”
凌遥:“我打电话去他的办公室, 没人接。”
如果加班, 应该是有人接电话的。
这的确有些诡异。
凌枢道:“外面下雨, 说不定是中途有事耽误了,我出去看看吧。”
“带上伞, 你吃饭没有?”
幸好凌遥还没完全忘了弟弟,起身去给他拿伞。
“吃了吃了!”
凌枢匆匆来去, 转眼消失在门口。
暗夜因为下雨更加混沌,就像水墨画被人泼了水,变得模糊一片。
凌枢撑伞走出家门,迎面就是『潮』湿的泥土浑夹烟味。
……烟味?
他循着气息望去。
屋檐下站着一个人。
不是周卅。
“你怎么还没走?”凌枢讶异。
“抽完这根烟。”
岳定唐道, 深深吸一口尾烟, 丢到地上踩灭。
“在外面压压火气再回去。”
凌枢:……
他觉得刚刚熄灭的火焰好似随着这句话又从身体某处死灰复燃。
记忆回流到某一刻, 恍惚还是干柴烈火不死不休的两人。
幸而天黑,对方也看不见自己的脸『色』。
否则气势全无。
凌枢无中生有拍拍衣角。
“我去找我姐夫。”
岳定唐:“怎么?”
他还不知道最近凌家发生的事情。
凌枢只好三言两语解释一下。
“我去租界那块瞧瞧,弄不好姐夫去了那边。”
岳定唐道:“你姐夫肯定不在那里。”
“你怎么——”
知道两个字还没问出来, 凌枢已经看见周卅了。
他脚步急促,连伞都没带,一路低着头,走到近前才发现凌枢。
“阿枢,你怎么在这里?这是……岳先生?”
岳定唐颔首致意:“你好。”
“您好您好!”周卅有些不好意思,“快进来坐坐吧!”
他形容狼狈,浑身湿透了,凌枢把伞往他头顶挪去,周卅自己却恍若未觉。
连岳定唐也看出他的神思不属。
周卅刚把钥匙『插』入锁孔,门就打开了。
凌遥站在门后,冷冷看着他。
“你还知道有这个家。”
周卅尴尬一笑:“我有点事,回来晚了。”
凌遥转身入内,看也不看他一眼。
凌枢喃喃道:“我好像闻见世界大战的味道,要不今晚去你家将就一下吧。”
“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岳定唐残酷道,把人给推了进去。
凌遥的怒气累积到一定程度,根本就不在意是否有弟弟和外人在场了。
两人果不其然争吵起来。
照周卅的说法,他说自己回家路上遇见一个『迷』路的小孩,他帮对方找家,所以耽误了时间。
但凌遥根本就不相信。
“你自己数数,这两个月以来,你多少次晚归了!以前你从来就不会这么晚回来的,上上次是遇到受伤的老人,上次是上司有事留你,这次又是『迷』路的孩子,怎么全天下的事儿全让你给摊上了?这话你自己说了不脸红吗?周卅,我们之间已经到了要用谎言来维护的地步了吗?”
说到后面,凌遥脸上流『露』出悲哀之『色』。
周卅也急了:“阿遥,你听我说,我真没骗你!”
凌遥冷不丁问:“租界的那个女人是谁?”
周卅一愣。
凌遥:“你以为你去租界幽会的事情没人知道?那女人是不是你的外室?”
周卅下意识望向凌枢。
后者拨浪鼓似的猛摇头,意思不是自己查出来的。
周卅皱起眉头,问凌遥:“你跟踪调查我?”
凌遥冷笑:“怎么,被我问出来,心虚了?”
周卅:“我要是对你有贰心,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凌遥:“所以那女人究竟是谁?”
周卅:“她是个寡『妇』,我跟她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
这是间接承认女人的存在了。
凌枢扶额。
果不其然,接下来两人的争吵越发激烈,趋向白热化。
凌枢被吵得头疼,感觉在翡冷翠喝的那些酒从胃里再度上涌,只好蹑着脚步悄悄回房。
进了屋子才发现,多了个不速之客。
“你来做什么?”他瞪圆了眼。
“在你这将就一晚。”岳定唐淡然自若。
他从没来过凌枢的房间,趁机大大方方环顾参观一周。
凌家家境远不如岳家,凌枢的卧室自然也不可能像他那样装潢不菲,仅仅是书桌和床,再简单放点书和文具。
岳定唐一身『潮』湿,没法坐在床边,就拉开书桌前的椅子落座。
凌枢服气:“您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岳定唐:“那你把我当外人了吗?”
一句话堵得他无话可说。
司机早回去了,现在下雨,附近也没黄包车,他想回估计也没法子。
凌枢捏着鼻子默认了这个事实,认命从衣柜里找『毛』巾和干净衣裳。
“我的衣服都是便宜货,还请岳长官不要嫌弃。”
岳定唐轻轻松松还击:“没关系,人我都肯将就了,更何况是衣服。”
凌枢牙痒痒。
外面的争执声越发大了,把凌枢想要还口的反驳也给塞回去。
夫妻之间的吵架,凌枢这个当弟弟的很为难。
毕竟凌遥的怀疑只是怀疑,还没找到证据。
凌枢也没见过她口中说的那个女人。
虽然周卅目前的表现的确有些可疑,但他们结婚这么多年,他对凌遥的好,凌枢都看在眼里,凌遥膝下没有孩子,心里一直有点发虚,凌枢也是知道的。
就算周卅真在外头有了女人,凌遥甚至也没考虑到离婚那一步,只是跟弟弟哭诉发泄,凌枢给她提供的法子,她一个都不想用。
清官难断家务事,凌枢觉得很头疼,比喝了三斤白酒还要头疼。
不知何时,岳定唐从盥洗室出来,就看见凌枢坐在那里发呆。
外头的争吵也已经没了,一片安静。
凌枢表情『迷』茫,迟钝呆滞,就像遇到难题的小孩儿,无从下手,不知所措。
有点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