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花楼
夏盼如今带着女先生的面具,进了醉花楼也没几个人认得,只是匆匆一撇,便和明澈一同钻进侧院。
梨染是知道夏盼这个样子的,看着她进了院子,还未来得及开口,她便和明澈径直走过他进了屋。梨染皱了下眉,回了房间。
夏盼开始收拾东西,一边翻箱倒柜,一边挨个嘱咐道:“几件事交代你,过阵子京都不会太平,我也可能帮不上什么忙,把姑娘们看好了...”
明澈皱着眉,几次想打断,都被夏盼的眼神压了回去。
终于忍着听完了夏盼的话,明澈已经满脸的不悦了:“你这是图什么?他不值得...”
夏盼笑了下,看着眼前的少年:“他也许不值得,但这天下苍生值得。”
明澈一下就怔住了,夏盼微微笑着,是的,他是懂得。
他生在道观,长在道观,司命虽说不正经了些,但总归是个几万岁的神仙,教的自然也是这苍生之道。
明澈自然也是怀着一颗济世的心的。
“你不这样...陛下就真的不会妥协么?”明澈低声问道。
夏盼回忆起今日她的那个问题,“如果辰王殿下执意不娶,陛下最终会废掉太子么?”
陛下只是垂眸一瞬,没有丝毫犹豫地告诉她“不会”。
接着她抱着掉脑袋的信念,又确定道:“您会传位太子?”
“对。”
当时夏盼还觉得陛下有几分诈她的意思,但后来看了陛下脉象,夏盼便不再疑了,陛下没有时间再培养六皇子或是顾博衍了。
就像陛下说的那样。
“太子或许不是个好储君,但一定不会是个亡国之君。总还是没那么烈,也会有一儿半女,总不至于断送了顾家江山。”
听着夏盼神色惘然地重复着陛下的话,明澈也能感到陛下的无力感。若是无法择良,便择庸,总归还是有的选的。
夏盼撇撇嘴,其实夏盼做这些还有个其他原因,便是顾怀辰若是当真娶了她,她这具仙胎转世的肉身,是怎么都不可能,为顾家延绵子孙的。皇嗣对于这一世界的百姓苍生,是怎样的重要。
她是个仙子,不可能不知道这样的罪孽若是反噬,她是承受不住的。就算她是个小仙,再怎么仙根尚浅,她也爱着凡间世人。
她又能不能亲眼看顾怀辰与别人有了骨肉?她知道自己不行的。
夏盼扯了扯嘴角,顾怀辰,我是没办法听话了,我尽力了。
她整理下情绪,将一箱子药准备好,扣上了药箱,稳稳的坐下来,看着明澈说:“最后一件事,关于霏雪...”
明澈脸上有些尴尬:“霏雪不能按原来的计策接出来了。”
夏盼眉头一皱:“什么意思。”
明澈知道此事已经不能再瞒,便一股脑的说了前因后果,最后看着火冒三丈的夏盼,咬牙说道:“东宫事发当日,霏雪就被太子戳破是探子的事了,现在已经被软禁起来了。”
“你们疯了!是顾怀辰要你找霏雪传的消息?”夏盼不敢置信,她做了那么多准备,就是为了让霏雪在这个关头脱身。
“不是,是霏雪自己要求的,辰王也不知道此事,我接了消息就直接从博弈书局传给他了,他可能以为是你的意思。”明澈声音几分羞愧。
“为什么不与我商量!”
“也是霏雪不让...”
夏盼冷哼一声,她真的生气了:“她不让,便不说了,她成你主子了?”
明澈知道她心里有气,没在意她话里的嘲讽,只是叹气一声:“不然你想让她怎么在东宫活着呢?要她什么也不做么,只半个月,她夜夜宿在仇人怀中,她便快疯了。”
他看了眼她继续道:“她无数次想拿起身旁的利刃,扎到太子胸口...你是想了计策,帮她计划了日后如何逃出来,但你没告诉她那样的日子怎么熬过去...”
明澈想起那个失魂落魄的女子,有些思绪飘走:“显然她也不晓得...”
霏雪只有很偶尔两次,借着带梨花上街,才回醉花楼半刻。这半刻中,她坐在屋里抱着媚娘,只敢无声的落泪,声音都不敢出,甚至不敢哭肿双眼。
几次媚娘不在,他陪着她,只看了一次,便妥协了。
她无处宣泄,不敢放声大哭,脸上的笑容都不敢有丝毫变化,只靠在明澈肩上说了句:“求你,让我靠一下。”
她甚至没哭,却仿佛所有的泪都灌倒骨血里,冲刷着,她快被那些密密麻麻的仇恨撕扯的魂飞魄散了。
“她快疯了...”明澈喉咙滚动,收了情绪:“她求我让她做点什么,求我别告诉你,我同意了。”
至此,夏盼已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呆坐了良久,神情凄凄着说:“我本想利用她,后来想救她,可是似乎我怎么做,都是把她推到阎王那更近一点,我...”
明澈走到她面前,他没尝试过安慰谁,只霏雪一个人,他坐了下来,将夏盼的头靠了上来,低声说道:“这不怨你,与她来说,将东宫弄成现在这般田地,有她一份,她很知足。”
夏盼靠着他的肩膀,鼻头很酸,摇了摇头:“是怨我的,她怎么能知足,她要好好地活着,才对得起她全族。”
明澈坐的笔直,坚定道:“会的,会有办法的。”
夏盼闭目而思,终于猛地起了身:“你说,太子已经知道我们都是辰王的人了?”
“理说如此,辰王那些罪状不光证据确凿,时间,人物,地点细节都对的上,东宫已经确定,霏雪是细作了。”
夏盼微微晃头:“那醉花楼肯定已经摘不干净了,但是,你不觉得奇怪吗,这已经有些日子,陛下还未动东宫。他不除去霏雪,许是还想从她嘴里套出来点什么,他不动我们,就让醉花楼依旧这样夜夜笙歌下去,不奇怪吗?”
明澈点点头,他也是觉得蹊跷:“而且,我们的探子说,就只是软禁而已,吃穿用度都不差,甚至太子还几夜都宿在她院子里。”
听到这,夏盼的脸皱成了包子:“这情况肯定没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