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烧39度, 她其实什么都看不进去, 书本拿在手里不过是种心理安慰。所以罗胜干涉, 她也没有挣扎,只抬眼看着他问:“有没有白水?”
“不想喝奶茶了?”
“太甜有点腻,喝不下。”
他拧开自己那瓶水给她:“喝吧。”
他自己也觉得纳罕, 竟然连她什么时候会有什么样的胃口都掌握到位,早早就做好两手准备。
两个人并排坐着,海宁的目光实在不知该往哪里放,就盯着管子里滴答滴答的点滴,催眠似的,很快就有了睡意。
“你累了就睡一会儿,我在这儿坐着不会走的。”他像是要让她相信,还拿出她的时事政治剪贴本翻看起来。
她笑了笑,有点虚弱,伸手把笔记本翻到某一页:“能把这里念给我听吗?下次月考可能就要考到的。”
他说好,清了清嗓子:“那你转过脸去,别看着我,也不准打断我。”
“嗯。”
罗胜开始念了。他声音压低时带着磁性的共鸣感,尽管不习惯新闻稿里那些枯燥别扭的表述方式,但正儿八经读出来,却是意料之外的令人过耳不忘。
海宁强撑意志听他念了两段,实在撑不住睡着了。他没敢立马就停下,伸手给她拉了拉盖在身上的羽绒服,见她没动,这才不出声了,听着她略沉的呼吸声,轻轻皱了皱眉。
笔记本还在他手里,剪贴整齐的报纸旁边都多少有娟秀字迹做的批注笔记,他没事情做,只好一页一页翻过去,看那些平时看来甚为无聊的报纸和她好看的字。
他怎么会不知道她是要敦促他复习?下回月考要考入中游的军令状还在,他和她都没有忘记。
有些事,发现的时候,偏离初衷已经太远了。比如他现在都有点混沌,想不起为什么非要这样难为自己。
就为重新跟她成为同桌?然后呢,他当初靠近她,又为的是什么?
她插了针输液的那只手已经冰冰凉,温度不知去了哪里,或许是到他这里来了,让他也发起烧来,什么都想不明白。
输完两大瓶针水,罗胜叫护士来拔掉针头,叫醒海宁,要送她回家。
“几点了?”她声音还是哑得厉害,眼睛里带着惺忪。
“快十点了。”他看了看墙上的钟,早自习也早结束了,“我送你回去吧,外面很冷,你把衣服穿好。”
又坐他的杜卡迪,这回海宁很温驯,乖乖裹着衣服、戴着头盔坐在后座,动也不动地依偎着他的背。
靠得近,才特别暖。
生病真的会让人变脆弱,不自觉地就要人陪,想要有个人依靠,所以对于他把摩托车停在楼下,海宁也没有说什么。
“明天别来上课了。”他摘了头盔,蹙着眉看她,“看你这病歪歪连上楼都困难的样儿,休息一天再去学校。”
“明天化学要发新的学案资料……”
“那你针不打了,学案重要还是身体重要啊?”
“你别这么大声……”她体温刚退下去点,头还在疼。
他终于重新压低音量:“你去打针,新的学案我给你送过来。”
她为他跑过那么多次,这回轮到他以德报德了。
…
第二天海宁果然没来上课。眼看就要元旦小长假了,各科老师都在赶着发新的复习资料和试卷,课间走开一会儿,回来都能看到桌上白茫茫一片,全是课代表们刚发下来的。
海宁桌上尤其多,刘兆希都帮她收起来,还按照她的习惯拿文件夹装订好。
罗胜走到他的座位旁边,二话不说就全拿走了。
“哎,你干什么?这资料是要给彭海宁的。”
“我知道。”罗胜回身看他,“怎么给,你去送?”
刘兆希点头。他是班长,又是海宁的同桌,这事儿理应就由他来做啊。
他不知道海宁家住在哪里,打算问过老于之后,放了学再送过去的。
“不用你,我会去给她送。”
“你?”
罗胜不理会他的愕然,转身就走。
“等一下。”刘兆希追上他,“要去的话,我跟你一起去。你一个人……不太好。”
罗胜眯起眼:“你什么意思?”
“彭海宁父母都不在了,平时都一个人住的,现在又生病在家,一个男生单独去她家……不太方便。”他脸色有点红,“而且学校里本来就有些关于你们的传闻,这样不太好。”
罗胜有点佩服自己,竟然听他把这番话说完了而没有揍他,看来彭海宁的温柔理性多少还是有影响的,如今他对情绪的控制力越来越好了。
“我倒不知道有什么传闻,不如你说说看呢?”他上前一步,“我倒是看到有些好学生圣诞节约了班上的女生去压马路,偷偷摸摸的,比什么传闻都真。”
刘兆希往后退,慌乱地扶了扶眼镜:“这是两码事……”
“在我看来就是一码事,孤男寡女逛街过平安夜就行,我给同学去送复习资料就不行?”
“总之、总之你不能一个人去。”刘兆希坚持道。说他迂腐也好,多心也好,他这是为海宁的声誉着想。
罗胜觉得可笑:“那你跟着去就万事大吉了,你不是男人?”
“……”
看他吃够了憋,罗胜四下看了一眼,拉了个人过来:“那我跟她一块儿去,总行了吧?”
徐梦悠莫名其妙:“你们说什么呢,要我去哪儿?”
刘兆希又涨红了脸,终于不再有异议。
…
罗胜带着徐梦悠打车到海宁家门前的弄堂口,下了车还得往里走一段。
早上下了一场冻雨,天气冷得不像话。徐梦悠冷得牙关打颤,缩着脖子说:“还要走啊?你怎么不骑车来,就可以直接进去了。”
罗胜瞥她一眼:“人包铁不是更冷?”
何况他的杜卡迪后座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坐的。
避开凹凸不平的地面上的积水,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里走。
徐梦悠忍不住抱怨:“她就住这儿啊?这不是贫民窟吗,还不如住在学校宿舍呢!”
罗胜都懒得理她这种“何不食肉糜”的理论了,往前一抬下巴:“到了,二楼那间。她生病估计出不了门,你先去买点吃的东西来。”
“我去?”徐梦悠指着自己,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罗胜,你是不是使唤你家丫头使唤惯了,现在还使唤起我来了?”
“哪儿那么多废话,到底去不去?”
徐梦悠气结,很想说不去,却又没骨气地一跺脚:“钱呢,我没带钱!”
罗胜递给她两百块,嘱咐她找个超市买满再回来,自己先上楼去了。
因为这回是两个人来的,都穿着校服,街坊邻居看到了也只当是海宁的同学来找她,绝不会说什么有的没的,所以罗胜也没什么好顾忌的,简直是大摇大摆地上去敲门。
海宁穿了一身小熊图案的棉睡衣,外面套了一件及膝的军大衣就来开门了。
“你这什么打扮啊?”罗胜惊了一下,“这哪里来的衣服,捡的吗?”
“你才捡的呢!这是我妈以前留下的衣服,很暖和的。”
她声音还有些瓮,但精神已经好多了,欢迎的话没说一句,先跟他斗一通嘴。
“你一个人来的吗?学案呢,还有没有其他新的复习资料?”
学霸就是学霸,除了刷题就没别的追求了,开门见山都不带客套的。
罗胜不答,走进屋子里,说:“你这屋里跟外面一样冷啊,这样怎么养病?”
她这才把空调打开:“我也刚回来没一会儿,一个人在房间里还好,不觉得冷。你先坐会儿,我给你倒杯水。”
其实是为了省电吧?罗胜没戳穿她,坐在沙发上翻看她随手放在茶几上的药,问道:“你吃药了吗?今天的针打过没?”
“就是刚打完针回来,药也吃过了,今天好多了,明天可以去上课了。”
她抢着表明态度,生怕罗胜强硬地让她明天再在家休息一天。
还好他什么也没说,起身进了厨房,绕着她的灶台看了看:“你这能烧饭吗?”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更昂~
本周双更到17号,此处应有掌声<( ̄︶ ̄)>
第三十五章
“能啊。”事实上如果不是这会儿他突然来了,她就正准备烧饭来着。
“那烧什么菜?”他看了一圈, 除了架子上的两个土豆和米缸, 都没看到什么能做菜的东西。
“冰箱里有鸡蛋, 还有点肉丝……”海宁搞不懂他这么问什么意思, “你还没吃饭吗?”
“嗯。”他含糊地应了一声,心里念叨这徐梦悠怎么还不回来。
敲门声又响起的时候, 海宁才知道他不是一个人来的。徐梦悠两手各拎一个大塑料袋, 全都塞满了东西, 仿佛要被撑破一样,满脸怨怒——
“罗胜,你可真是好样儿的, 让我去买东西!你知道两百块可以买多少东西吗?”拎得她手都快断了!
她在家也是双手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买东西都没给过钱好吗?
海宁赶快把她拉进来坐, 给她倒水, 还把刚充好的暖手宝也给了她。
徐梦悠不领情,气哼哼地坐在沙发上, 眼睛和鼻头都红红的, 不知是北风吹的, 还是因为生气。
罗胜没事人一样, 打开了冰箱门, 把买来的冰鲜和菜都塞了进去。
“买这么多东西干什么?”海宁问。
“吃啊,你看你这儿要啥没啥,这么冷天你病着估计也不会出门去买, 多备着点儿呗!”
还有很多零食,也够她吃一阵子。
“今晚就吃这个吧!”他拿了盒鸡翅出来,又拿了罐可乐,“可乐鸡翅。”
“你烧饭?”
“怎么,你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