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钟的闹铃响起。
多崎司揉着眼睛关掉手机闹钟,摸索着板上爬起来。
天微微亮,房间内的亮度仅限于仅能看清物体轮廓的程度。床上的栗山樱良像个睡美人般,娇嫩的小嘴唇闭成一条直线,小巧的下巴宛如形状完美的岬角,角度不偏不倚。
“啊~!”
多崎司打了个呵欠,推开门打算回自己房间洗漱。
恰好路过的栖川唯停下脚步,礼貌性地打了个招呼:“早上好。”
“好~”多崎司揉着腰,看起来很累的样子。
“昨晚很愉快?”
多崎司提了提裤子:“一般。”
确实很一般,睡地板真不是一件多舒服的事。
栖川唯面无表情地走下楼梯。
白色短裙白色polo衫和白色网球鞋,头发依旧是扎成单马尾,一副出门晨跑的模样。
“等等,我也去。”
多崎司喊了声,快速跑回自己房间,用两分钟刷牙洗脸。
一口气跑下楼梯时,栖川唯刚好吃了一个牛角包喝了一盒牛奶,正往门外跑去。
“说了等等啊......”
多崎司匆匆喝下栖川唯留给他的牛奶,叼起一块面包追上她。
姿势和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绫波丽小姐一样。
六月早晨的海边小镇,气温相当舒适。
海风徐徐吹来,吹得金发少女短短的裙摆摇来摆去。
多崎司跟在她身后,两人一起沿着海堤晨跑。
此时的天色才刚刚破晓,漆黑的海面呈现银灰色,从东边开始,鲜明的晨光像抽掉桌布一样逐渐驱走黑暗。
不时有归港渔民扛着昨晚捕捞到的鱼儿与二人擦肩而过。
一个人跑的时候,多崎司会戴上耳机,边听音乐边跑。
今天是两个人在跑,虽然和一个人没啥区别,他也戴了耳机,但没有打开,而是盯着金发少女白花花的双腿,在心里思考一件事。
如果是两个月前的自己,绝对跟不上她。
刚开始锻炼的那段时间,他跑不了太长的距离。二十分钟,最多也就三十分钟左右,就沿着新宿御苑的人工湖,跑个几圈就心脏狂跳不已,几乎要窒息。
而如今,坚持跑了一段时间后,身体积极地接受了跑步这项运动。
与之相应,距离在一点一点地增长,呼吸节奏变得稳定,心跳频率安定下来。
进步带来的感觉相当令人愉悦,尤其对比的对象是一位天才美少女。
很可惜她的表情实在是匮乏,不然多崎司真想跑到她前面,然后回头咧嘴笑道:“想不到吧?”
虽然这么做有些幼稚......
但很爽啊!
半个小时后,太阳完全升起。
崭新的阳光洒满世界,两只白色的鸟从山坡朝海边一路滑翔飞去。
海堤跑到尽头,两人转下海边公路,跑出小镇的范围,进入一段上坡路段。
多崎司维持着不紧不慢的节奏,踏踏实实跟在她身后跑。
身体状态还很好,能量还有很多剩余,大约只用掉了七成。
狭窄的公路缓慢爬升,一边是悬崖,一边是大海,波浪拍打山体底端,四溅的浪花镶着耀眼的白边。
维持着同样的速度跑了一个小时,栖川唯节奏全然不乱,裙摆令人惬意地左右摆动,形状娇好的小腿在阳光下闪着细腻的光泽。
真想拿剪刀剪下,用图钉按在记忆的墙壁上。
不对......
多崎司赶紧摇头,把这奇怪的想法驱逐出脑海。
跑过半山腰的一个村庄,有几个老人坐在房子前的树荫下,一边用闲聊,一边好笑地用目光追逐着少年少女奔跑的身姿,仿佛在缅怀自己的青春岁月。
翻过一个垭口,海风开始变得强劲起来。
道路从上坡路变成起伏不定的山道,从这里开始,疲惫感陡然袭来。喉咙变得好渴,好想喝冰凉冰凉的波子汽水。
这家伙...不累的吗?
栖川唯嘀咕了句,咬着牙继续往前跑。
刚过早上八点,温度便已经热得惊人。长空蔚蓝寥廓,海鸟在海湾上方盘旋着搜寻鱼踪虾影,天幕仅有几片形状奇怪的云朵,起不了遮阴的作用。
这家伙...不累的吗?
多崎司嘀咕了句,咬着牙继续往前跑。
天非常蓝,像是油画般好看,但太阳晒得皮肤疼。汗水流入眼睛,疼得厉害,想用手去擦,然而手上脸上都是盐,擦了眼睛只会更疼。
“栖川同学...”多崎司追上去,气喘吁吁:“你看那边的云。”
栖川唯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有一朵形状好看的云,像只小狗。
多崎司问:“像不像英梨梨?”
金发少女面无表情地加速,把他甩在身后。
“栖川同学...”
多崎司又一次追上她,“我觉得,我和栗山同学的感情经过一晚的发酵,现在已经变质...不对,是升华了。”
金发少女再一次加速,把这恶心的声音抛在身后。
“欸,你听我说......”
“昨天之前,我和栗山同学都只是普通的男女同学关系。”
“但经过昨晚之后,这份关系变得不一样了。”
不想听不想听......栖川唯咬着牙,继续加快速度,珍珠大的汗珠从她清丽的脸颊滚落。
多崎司像癞皮狗一样跑到她前边半个身位,回头艰难地笑了下:“我和她啊,已经从普通同学升华成一对准备去挖古墓,一起发大财的中年兄弟。这感情很深厚对不?”
“……”
金发少女没忍住,咧开嘴角笑了下。
一个只有0.5厘米的笑容。
就好比壁虎的尾巴,在主人察觉到危险的瞬间,这个笑容便已经被抛弃了。
即便如此,多崎司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这转瞬即逝的笑容,并且直接点破:“你笑了。”
在他直勾勾的目光注视下下,栖川唯不自然地加快步伐。
她不清楚自己刚才有没有笑,也不想去确认。
说好把他当陌生人的!
“栖川同学...”
多崎司又一次缠了上来,“跑步的时候你都会想什么?”
栖川唯用巨冷漠的目光侧头盯了他一下,回头继续跑。
澄蓝的眼眸中,“别烦我”的意思很明显。
多崎司看着她已经变形了的跑姿,知道她体内的能量已经差不多消耗殆尽,现在就是凭着一口气在和自己较劲而已。
麻烦......
他不想在她面前认输,只好继续使出骚扰战术。
“你该不会什么都不想吧?那也未免太逊了,人家村上春树把自己跑步时的感想写下来,直接出书了都。”
“不过你这脑袋,估计也没人家那种思维。”
“这样好了,我给你定一个方向,以后你就朝着这个方向来思考。”
“你,栖川唯,想谈一场啰里八嗦的恋爱。每天说甜死人的话,约他来你家吃关东煮,和他一起在下完雨的半夜穿着拖鞋出门溜达,坐在马路边上喝冰汽水。趁着他不注意靠在他身上问他爱不爱你,他说爱,你就再问一遍,一直问到他吻你为止。怎么样,你这种母胎单身的人没有过的体验还不赖吧?”
栖川唯一声不吭地跑着。
呼吸逐渐变得絮乱,腿上的肌肉也开始发僵。好想喝水...不过她知道,倘若此时停下喝水,恐怕再也挪不动脚步了。
不要想,不要想.......
一遍遍告诫自己不要去思考多崎司说的话,咬紧牙关继续往前。
跑完一段下坡路,景色徒然发生变化。
左边是一个海滨浴场,海浪冲击沙滩,游客尚不算多,只有数位穿着简易潜水服的冲浪运动员坐在沙滩上吸烟。右边是一个小村庄,村民沿着马路摆出各种各样的小摊位。有汽枪射击台、有捞金鱼的充气水池、有卖章鱼丸子和炒面的小吃摊、也有卖泳衣泳圈的......
有人扣下扳机,汽球破裂。
时间接近上午九点,多崎司跟在金发少女身后跑了两个多小时,已经足足跑完了一整个马拉松的路程。
明明只是晨跑,为什么好像变成了一场比赛?
为了赢,他甚至使出了语言骚扰这种卑劣的手段试图干扰栖川唯,只可惜却以失败告终。
算了......
真的已经要跑不动了。
多崎司想停下来,在路边的小摊买一瓶波子汽水,美美地喝上一大口。
让她自己跑去吧,让她在自己的小小世界里努力构筑完美去吧。
管她那么多干嘛?
他不过只是知道那种努力非比寻常而已嘛。
知道她总是穿整洁清爽的白色内衣、用普拉达手提包、往身上喷清晨葡萄园那般清香的科隆香水、说话方式简单不问多余的问题、对着镜子练过无数次的笑容从没给人看过而已嘛。
跑出村子,右手边是农田,路边焚烧枯草的白烟几乎笔直地伸向天空。一条大黑狗满脸沉思地趴在树荫下,热得快要融化。见到有人跑过来,它有气无力地汪了一声示好。
少年少女径直跑过去。
多崎司已经累到无法和狗狗打招呼了。
像是为分散身体的疲惫反应似地,他双眼无神地盯着金发少女的背影,不断在心里思考一些乱七八糟的事。
在和岛本佳柰谈话过后,他才算逐步理清自己对栖川唯的特殊感情到底从何而来。
那十年的记忆里,他作为一个旁观者,看着她从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变成如今这个骄傲与高贵集于一体的美貌少女。
就算一条狗看十年都有感情,何况是一个美少女。
多崎司为之动容的,只有栖川唯这个少女本身的存在。
当然,也不能断定就是喜欢。
相比之下,更多的是长辈看待晚辈的感情,就好比...叔叔辈看着小侄女长大一样。
不对,等一下。
亲了她又算怎么一回事?
感情变质了?
多崎司心想,我果然很邪恶。
不过也蛮有趣的,就让它再继续变质,直到变成父爱如山吧。
海风拂面吹来,凝目盯着往前看,金色单马尾随风摇曳。
多崎司艰难地跑到金发少女身前,侧头说道:“栖川同学,以后请叫我爸爸。”
栖川唯摇了摇头。
并不是拒绝,毕竟她根本就没听清多崎司在说什么。此时的她四肢无力、头晕、注意力无法集中、视线模糊、耳鸣、手脚不协调。
这是中暑的征兆,栖川唯知道,自己现在必须要找一个阴凉的地方,补充水分和盐分,否则会直接昏迷过去。
速度一点一点慢了下来,身体机能逐渐消失,意识也开始变得涣散。
“你怎么了?”
多崎司的声音刚响起。
金发少女一个踉跄,直接跪倒在满是砂砾的海边公路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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