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姓上将自己跑到了耒阳,却又担心第4军独立难支,原本参谋长赵子立是最好的人选,可以留下来当守城最高指挥官,但人又被自己给发配到了衡阳,思来想去于是把深受信任的作战处长徐本昌给留在潭州。
军令上说的是统一协调指挥潭州防御战,可关键是徐本昌自己不过是个陆军少将,而第4军可是个军级单位,从军长到3个师长都是中将,少将指挥中将,那不是搞笑嘛!
说白了,哪怕到了这个时候,薛姓上将依旧无比自负,认为只要自己下了军令,第4军的将领们就得如奉纶音无条件执行。
可对他薛司令官亦步亦趋,不代表他随便派个人就能指挥得动第4军的悍将们。
徐本昌其实是个谨小慎微的人,从军20多年军事主官最多也就当过旅长,更别说指挥大兵团作战的经验了。
但此人却也是极其聪明之人,眼看自己被丢下当成‘救火的锅’,也知道自己缺乏这个能力,便只能向已经远赴衡阳的中将参谋长赵子立求助。
赵子立回电他:应将全军主力部署于易守难攻的岳麓山,而不是潭州城内!
5月19日,日军正式开始攻击潭州。
日军吸取了前三次正面直攻潭州的教训,没有直接打潭州,而是采取大迂回战术,从东西两个方向进攻潭州城和岳麓山。
当晚,第58师团攻击长沙城,接受过山地作战训练的第34师团和68师团一部则绕道岳麓山侧背进行攻击,他们以地、炮、空协同战术,企图先行摧毁岳麓山上的炮兵阵地。
第9战区所属的炮兵阵地第3旅和第4军麾下炮兵营部署在岳麓山的50多门火炮固定阵地及第90师的防御阵地,都是以支援东面潭州侧翼安全为目标,没想到这次日军从侧背发起了进攻,一时间只能仓促调转炮口迎敌。
收到消息的徐本昌立刻打电话给第4军军长张德能,跟他说岳麓山若是丢了,潭州必然是守不住的,如果岳麓山不失,就可以用岳麓山的炮火控制整个潭州城区,潭州就丢不了,所以当务之急是首先确保岳麓山,请第4军立即往岳麓山再调一个师的兵力。
这个战术到没什么问题,可关键是中将军长张德能一听,就认为这个作战处长是在给自己发号施令,这不是借着司令官的军令给自己蹬鼻子上脸吗?
直接借故说这是薛长官临走之前的军事部署,他这个当军长的也没法改,还得向薛长官请示。
徐本昌无奈之下只得再打电话给已经远在耒阳的薛姓上将,却遭到薛姓上将劈头盖脸的一阵批评。
此时,谁承认当初赵子立说得是对的,那都是对他之前所有说过的话的彻底否定,岂是自负的薛姓上将所能忍受的?
于是,这个乱哄哄的晚上就是在日军卖力进攻,中方官兵拼命防守,而潭州城的各位将领们还在苦恼纠结该如何部署防御。
这已然是犯了致命的错误!
到了20日上午,苦苦思索了一夜的第4军中将军长鉴于当前日军的攻势,终于决定按照徐本昌所说的调整部署,命令第59师、第102师各留一团守潭州,其余全部过湘江向岳麓山靠拢。
但这个时候,却又再次犯了兵家大忌。第4军之前就没有渡江的打算,军部也没有掌握足够的船只,要不要渡江以及该如何渡江,从头到尾都缺乏安排部署,而在渡江的过程中,薛姓上将打电话过来询问自己嫡系麾下部署情况,言辞中颇有不满,这导致张德能又开始迟疑不决、首鼠两端,使得20日这一天的渡江作战从一开始就陷入了极度混乱之中。
湘江江面宽达1000多米,从潭州城横渡湘江到岳麓山,要以湘江中间的水陆洲为中转站分两段完成,每段渡江,做小火轮约需半个小时,坐木船则要一个小时。
但是,此时第4军掌握的船只从潭州到水陆洲只有1艘小火轮,从水陆洲到西岸只有十几条木船,收到命令准备渡江的部队却高达1.7万人。
由于准备不足,协调不力,第4军从20日晚上开始渡江,直到21日上午都还没有完全渡过去,上万人在江边排成长龙,到天亮后,渡江部队不停被对岸日军以机枪扫射,再造岳麓山区域日军的大炮轰击,部队逐渐开始动摇,很快由个别士兵的逃离逐渐发展到全军溃散。
但这些,都还不是最致命的,最要命的是,第4军渡江部队的官兵突然找不到自家军长了。
原来,这位第4军军长在当天晚上带着自己的卫队过江后,精神和肉体都已经极度疲惫的这位陆军中将倒头就睡,临睡前还命人不得打扰,压根不知道这一夜外面发生了如此严重的状况。
等这位一觉醒来,天色早已大亮,湘江边上的局面早已不可控制,上万人的大军全线崩溃,很多官兵官兵不再渡江而慌不择路的向南逃去。
所谓兵败如山倒,这时别说这位中将军长了,就是薛姓上将在此,也无法阻挡这犹如雪崩一般的溃败,这位中将军长也只能跟在溃兵的后面往湘潭方向逃去。
日军都还没怎么打,一个精锐的主力步兵军就只剩下一个师又两个团还在潭州进行防御了,另外6个步兵团就这样烟消云散。
你说横山勇是不是被中方这一波愚蠢到极致的操作给震惊了?
最终,岳麓山上的炮兵阵地遭到了日军飞机和大炮的狂轰滥炸,虽然火力最凶猛的4门150榴弹炮并没有直接暴露在外,但其他炮兵阵地却损毁严重,炮兵们的战斗力损失惨重,迟迟无法获得支援的90师士气低迷,坚持没到2日,就阵地失守,其师长率领师部和警卫营逃离战场。
岳麓山阵地在23日即宣告失守,潭州城内的两个步兵团除少数兵力依旧继续坚守外,余部也开始向城外突围。
5月24日,第4军留守部队伤亡殆尽,潭州城陷落!
第四次潭州会战,从日军5月8日开启进攻模式到潭州全城陷落,竟然不过半月,其崩溃速度堪比豫省的第一战区。
薛姓上将在收到潭州城全面陷落的电文后,呆呆的站在自己在耒阳的临时司令部里足足一个小时之久。
曾经的自负和傲慢,取而代之的是满脸苦涩!
那位被他发配至衡阳的年轻参谋长所预言的,竟然全面成真!
潭州以如此快的速度就失守,全国哗然!那位也是难堪至极!
这种压力还不仅仅只是来自于国内军民舆论,而是盟军在欧洲战场和太平洋战场都捷报频传,而在东亚大陆的中国战区,却面临着自全面抗战以来前所未有的严峻考验。
潭州可是湘省重地,潭州一失,湘北全失,若湘省被日军全面占领,那将意味着中国南方和华中平原被生生的切割开,于全国战局都是极大的不利。
就在23日岳麓山失守当日,那位就在山城紧急召开军事会议,以重新选定决战地点,参会的各高级将领一致认为,以此时日军投入的兵力,绝不仅仅只是占领潭州,他们一定会进攻衡阳这个湘南最重要的城市。
在外指挥作战的副总参谋长人称小诸葛的白姓上将特意致电军政部:“为了有足够时间组织柳桂会战,希望有一支守军能够在衡阳拖住日军!”
当天的军事会议终于确定了‘中间堵、两边夹’的战术方案,而这个方案的中心,正是衡阳!
衡阳,这个在唐刀和方显绝一月前不断提起的城池,就这样出现在中日两方高层的眼中。
衡阳,这个自西汉建县的城池究竟有什么样的魔力,让中日双方高层都将其视为必争之地,甚至比省城潭州还要更重要。
这一切都因为衡阳当前的地理位置以及当前中国的战局所决定的!
衡阳在民国初年还只是个人口不到6万,马路窄到无法通行汽车,城市里也没有点灯,一到晚上就乌漆嘛黑的,就是个土掉渣的小县城。
try{ggauto();} catch(ex){}
但到了20世纪30年代,中国蓬勃兴起的铁路、公路交通建设热潮,彻底改变了这座湘南小城的命运。
到1939年,衡阳到宝庆的衡宝公路开通后,可直通黔省!至此,衡阳成为湘、赣、粤、桂四省公路网的重要枢纽。
抗战全面爆发后,中国沿海各大港口相继沦陷,大批物资只能从香港输入,在羊城装车,运到衡阳,再从衡阳通过铁路、公路运往全国。
1938年,羊城沦陷,物资就只能从粤、闽、浙三省的小码头出发,沿着细如蛛网的交通线汇集到粤省韶关、赣省铅山等集散地,最终,条条大路通衡阳,都通过衡阳转运到全国。
还有湘省内发达的水系,只要从衡阳通过湘江,经湘潭过潭州入洞庭,再进入鄂西,最后改由公路送往山城,就可以将物资辗转送往西南大后方了。
而因为战争,由江南、华北、华中逃难来的民众,多由潭州经过抵达衡阳再选择去往黔省还是滇省,不少人干脆就在衡阳这座小城停下南撤的脚步留了下来。
仅仅只4年时间,衡阳就从6万人口暴增至30万,到1942年,政府更是干脆将衡阳设为省辖HY市,由留学过米国的衡阳人赵君麦担任HY市长。
赵君麦的确是搞行政的好手,2年间,就把衡阳发展成为拥有6000家商号,工厂130余家的中国极为重要的金融业和制造业中心,1944年第一季度,衡阳工商纳税额居全国第二,仅次于陪都山城。
横山勇和岛贯武志是把衡阳这座城市视为日军进军大西南并将中国战场和东南亚战场最终连为一体重要通道上极为重要的节点,他们更希望在这个节点上和中方主力决战,为日本士气低落的军民们带去胜利的消息,亦为后面攻略中国西南做好铺垫。
而在中方将领们看来,衡阳是华南、华中的腰眼,是西南的门户,进可控制桂省,钳制滇缅,窥伺山城;退可牵制华中,扼守华南,位置极为重要。
同时,中国第四、第六、第七、第九四大战区环伺其作用,只有衡阳这个地方,具备将江南各战区兵力迅速集中于一地的优势。
26日,坐着坦克车进入潭州城的日军第11军司令官横山勇中将,就在岳麓山薛姓上将的长官部院子里,向随军的记者意气风发的说道:“衡阳虽然重要,但攻克衡阳却非难事!”
“横山勇阁下,不知多时能攻克衡阳?”日本随军记者应该也是号准了横山勇高兴,主动再帮他增加点话题度。
“给我第11军帝国勇士们10日,一周时间行军,克敌的话,3日足矣!”横山勇略微思考了一下,伸出三根手指!
横山勇中将阁下在中国第9战区司令长官部比出‘OK’手势的照片,在一周后登上日本‘朝日新闻’的头版头条。
整个日本民众都为之沸腾!
自中途岛海战失利以来,帝国海军在太平洋战场上那是节节败退,米国人的轰炸机甚至已经威胁到了本岛,日本民众中已经开始蔓延着一股即将战败的悲哀情绪。
帝国陆军这次在中国战场上的胜利犹如一剂强心剂,让日本民众看到了海军虽然不求行,但他们还有强大的陆军。
日本陆军省更是不失时机的在大本营组织的军事会议上要求追加经费以为陆军购置更多的装备,风头完全压过了损兵折将的日本海军,一众陆军将领们那叫一个意气风发!
不过,自己装的逼,最终还要得看衡阳之战的结果,否则那就成了装逼不成反被干。
第11军在横山勇的严令下,没在潭州城多做休整,即刻杀奔衡阳。
而中方这边,也同样为衡阳之战做着最后准备。
那位一边电令薛姓上将:“以阻敌深入、确保衡阳为目的!”,就是希望第9战区集结兵力以阻挡日军南下衡阳,为衡阳守军争取足够的时间。
同时,赋闲在山城的方显绝也等到了来自那位的电话!
5月24日凌晨3时!
方显绝被自己的军务秘书喊醒,说来人点名找方军长。
方显绝还在梦中,他这些天来在军政部眼睁睁看着由湘省发来战况不利的各种电报,这对于一名矢志报国的将领来说,简直就是一种煎熬。
或许自从5月9日那一夜无眠,方显绝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内心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他心痛挚友之牺牲,也愤慨于薛姓上将排除异己,从而心灰意冷生出隐退之心,等到军政部调令抵达后,更是心如死灰,也就是和唐刀谈过之后,才又重新生出斗志。
只是,他依旧不敢奢望重归第10军,他太清楚了薛姓上将在那位心中的份量了,不说是心腹中的心腹,但比起他这个不属于中央军派系的将领,那可是重要的多了。
已经有半个月,方显绝每日都只能睡三个小时,他无比担忧自己那还在衡阳的1.5万弟兄。
他心里太清楚了,如果战况真如唐刀和他用战棋推演的那样,衡阳必成中日两军必争之地,而他的第10军也必然会留在那里,要么守住那座城池,要么和整个城市一起化作飞灰。
第10军不会不战而退,因为,他们是‘泰山军’!
“什么方军长,老子早就不是军长了。”方显绝极为不耐烦的说道。
“是那位!”军务秘书只能小声告诉他。
方显绝猛然清醒,快步到客厅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是浓重的浙腔:“是第10军的方显绝吗?”
方显绝‘啪’的立正,高声回答道:“长官,我是方显绝!”
电话那头的声音不徐不疾:“方显绝方子珊,因为与长官之私怨,竟置民族大义于不顾,你还是不是我的学生?”
这话在方显绝听来,不像责备,反而更显两人关系亲近,当场眼泪就流出来了。
稳了稳激动的心绪,方显绝高声回答:“学生知错了,国家和民族只要需要我,我一定赴汤蹈火,绝不推诿!学生决意率领旧部与日寇决战衡阳,以为主力集结争取时间。”
“好!看来你这些天在军政部也没有置身事外,很好!此次会战,关系我抗战大局,关系国家民族之存亡,盼你第10军全体官兵,在次国难当前之际,人人奋发自勉,个个敢当重任,不负我对第10军期望。
你有什么要求,现在就可以跟我提!”电话里的声音语重心长。
“请长官放心,第10军一定不惜任何牺牲,与日寇决一死战!”方显绝高声回答,略微迟疑片刻后,低声说道:“只是我第10军当前兵力只有1.5万人,兵力不足,想请一支友军协助!”
“你说,只要有,我这个当老师的一定满足!”
“四行团!”方显绝有些忐忑。
电话那头沉默了足有十秒钟,声音也变得低沉了几分。
“准!”
“是!”方显绝很高兴。
只是他无法看到十几公里外的那间幽静的小厅里,那位骤然阴沉下来的脸色。
唐刀和四行团,就像扎在肉里的一根刺,只要想到他们,他就忍不住有些疼。
不过现在,他也只能暂时忍下这口气,因为衡阳,只有方显绝和第10军以及唐刀和他的四行团了。
即将进入潭州城并开始装杯的横山勇或许没想到,他即将迎来强硬的老对手和同样坚硬的新对手,两个中国硬骨头指挥官即将率领2万硬骨头和第11军在衡阳打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惨烈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