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时欢顿了顿。
她的眼神还有些茫然,隔了好几秒,才说:“不要告诉他的,我不想让他知道,明白吗?”
她的声音很低,有些无力。
高一听在耳中,心中不由叹息。
果然。
厉总料到了,早就料到太太不会允许他们将她的情况告诉厉总。
他忍不住想,其实厉总和太太是了解彼此的吧。
不然怎么会……
“高一?”
高一回神。
“是。”他颔,应了下来,一番欲言又止,但有关厉总的事到底还是咽了下去。
慕时欢还看着他,继续:“同样,他的情况,我也不想知道。”
高一神色复杂。
“明白。”果然又被厉总料到了。
慕时欢垂下了眸。
“嗯。”
高一等了等,问:“太太,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慕时欢眸光微动。
太太……
“我们已经离婚了。”没什么血色的唇动了动,她说。
高一了然。
“抱歉,慕小姐。”他小心翼翼地说,“我只是习惯了。”
慕时欢没有应声。
半晌,她重新抬起了头:“我想和烟烟联系,可以吗?”
她的手机没有带在身边,而这幢别墅里也没有其他可联系的工具。
高一眉头皱了皱:“慕小姐……”
慕时欢抿了抿唇,闭眼妥协,声音悄然哑了不少:“好,我懂了,不能联系,不能让人知道我在这里,那支手机也不行。”
那支手机,便是厉憬衍让人给她的那支,绝不可能让人安装监听设备。
但如今,手机也不在。
她仿佛被隔离。
高一看着她的神情,于心不忍,说:“慕小姐,忍一忍就过去了。”
只要事情解决。
这是高一未出口的话,他不说,慕时欢也懂。
“嗯。”她应下。
高一见她神情倦怠毫无生气,想了想,说:“唐总绝对能保证黎小姐的安全,不会让她有任何危险,您放心。”
“我知道。”回应他的,只是这一句。
高一默了默。
“慕小姐,”半晌,他再开腔,“我知道有些话不该我来说,但抱歉,您就当我……”
他的神情愈复杂。
“身体是您自己的,不管怎么样,您都应该快些好起来,放松心情,不要为难自己,逼迫自己。”想到医生说的心病,他忍不住劝说。
语顿两秒。
“我记得最开始知道您的时候,您那时虽然性子冷,好想心里藏着事,但至少有活力,有希望,您会笑,会出现在厉总面前。”
慕时欢手指蜷缩了下。
“对于您最开始的影响,其实,我的印象是和旁人一样的,觉得您漂亮嚣张恃美行凶,虽然别人说您心机深沉,我却觉得不是,尤其是您看厉总的眼神。”
慕时欢不知何时闭上的眼止不住地颤了颤,仿佛在听到厉憬衍的名字后呼吸也悄然有了变化。
那时候的她……
高一没有现她的细微变化。
“后来您和厉总结婚,”他继续说,“再后来您失踪再出现,虽然出现后您性情大变,但我们都觉得那时的您是快乐的,但现在……”
他声音低了下去。
“慕小姐,我觉得,不管生什么事,您或许可以想想从前,何必逼自己太紧,将自己关在自己的世界里。慕
小姐,厉总其实很担心你。”
最后一句,他是试探着说的。
可是,直到他说完很久,慕时欢都没什么变化。
她依然闭着眼。
“对不起慕小姐,是我多言了,”高一没有继续,只说,“我和高二在外面,高佳留下来照顾您,您有事可以叫我们。”
他说着就要出去。
“谢谢。”在他的手搭上门把上时,他听到了慕时欢虚弱的声音。
卧室里重归安静。
高佳守在一旁,时刻注意着慕时欢。
慕时欢闭着眼沉默了很久,最后动了动,想躺下。
“慕小姐,我帮您。”高佳眼疾手快帮忙。
慕时欢没有拒绝。
“谢谢。”她说。
高佳摇摇头:“慕小姐,您别客气,”她问,“您是要睡一会儿吗?我把温度调一调,窗帘需要拉上吗?”
这里和国内江城不同,还是夏季。
“嗯。”慕时欢应了声。
高佳见她很疲倦便没有再说话,只是安静地守在一边。
没多久,慕时欢低浅绵长的呼吸声传出。
高佳悄悄地松了口气。
只要慕小姐能睡着就好,虽然从医院回来她一直在睡,但其实她看的分明,慕小姐睡得一点也不安稳。
她甚至觉得有一种形容不出的感觉从慕小姐的周身散了出来。
让人觉得有点儿……可怜。
目光下移,高佳不免看向了她摔伤的膝盖。
唉。
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
慕时欢依然睡得不安稳。
起先还能勉强入眠,可睡着睡着,她整个人就好像陷入了梦魇中一样,挣不开也躲不了,但偏偏那些梦魇又看不清。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黑暗包围。
没人来救她。
只有她一个,从始至终都是如此。
而和那些梦魇一起混着袭来的,是一些模模糊糊的过往。
最初,现在……
一帧帧,一幕幕。
她只能看到那些过往里有自己,其他的再没有。
很累。
反反复复的,她唯有这么一个念头。
茫然无措间,她浑浑噩噩地走着。
突然——
“时欢……”她听到有人叫她。
“时欢时欢……”
一声又一声,再熟悉不过。
是厉憬衍。
是他。
慕时欢僵在原地,随着那一声声钻入耳中,她的身体却越的僵硬,双脚好像被什么粘住了似的,动不了。
他的声音似乎越来越近。
越近,她心脏处的难受就越明显。
终于,心脏重重蜷缩了下。
仿佛拨开云雾,她看到了他。
他站在她面前,想朝她再走近。
“砰——”
一声枪响。
他在自己面前倒下。
“啊!”慕时欢猛地睁开了眼,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慕小姐您怎么了?”高佳第一时间赶到,“做噩梦了吗?”
慕时欢没有应声,仿佛失魂落魄。
高佳担心:“慕小姐?”
“呕——”
却是慕时欢突然俯身趴在床边呕吐。
但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是干呕。
“慕小姐!”高佳急了,“我叫医生来。”
手,
被抓住。
“慕小姐?”
慕时欢抓着她的手,慢慢地摇头:“不用。”
“可是……”
“扶我起来。”
“好。”
高佳把她扶了起来,背后给她放着枕头让她靠得舒服。
慕时欢脸色苍白,呼吸仍有些急促,双眸无神。
高佳递给她一杯白开水:“慕小姐,喝点水吧。”
慕时欢想说谢谢,但太累,不出声音。
她接过杯子想喝水,然而唇瓣才碰到杯子,明明是无色无味的水,但不知为何,她竟觉得鼻尖处弥漫着血腥味。
是……
梦中的血腥味,逐渐浓郁。
梦里的最后一幕,是他倒下了,流了很多血。
无意识的,慕时欢握着杯子的力道越来越重,脸色也慢慢地再度苍白。
高佳直接觉得很不对劲。
“慕……”
话音未落,就见慕时欢再度干呕了起来。
这一次,高佳再也顾不得什么,迅速叫了家庭女医生过来。
慕时欢一直在强撑,摇头示意自己没有问题。
也不知是自己心理暗示起了效果,还是其他,没一会儿,她就真的不再干呕了,只是脸色依然难看。
而后慢慢的,她再一次陷入了沉睡中。
高佳不是医生,但也知道这种睡眠状况肯定有问题,但问题在于慕时欢自己,她和高一高二都没有办法,哪怕是女医生。
女医生建议可以请心理医生。
她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就算想找心理医生也不可能,只能等第二天天亮了再说。
没想到第二天慕时欢的情况有所好转,不再高烧不退,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等第三天的时候,慕时欢便彻底退烧了。
一切似乎都在好转。
比如,她不再烧,没有再干呕,一日三餐配合地吃,哪怕胃口不好多少也会吃一点。
她膝盖的伤也在好转。
只是,慕时欢开始变得沉默,哪怕高佳想尽办法和她说话逗她开心,她也说得很少,但好在还会回应。
高一有主动提议过要不要见心理医生。
当时慕时欢一听到心理医生四个字,内心就涌出了排斥。
她拒绝了,表示自己没事,只是不想说话。
没人能勉强她。
于是这事只能作罢。
就这样,时间一天天地过,一晃慕时欢来到这里即将一个月。
周末的一天,天气晴朗,风暖不燥。
高佳一再提议出去走走。
这一个月,除了去医院换药,慕时欢几乎没有出过别墅。
她知道高佳他们担心,尽管心里排斥不愿,但终究不想让他们紧张,于是同意,让高佳推着她就去附近走走。
高一高二自然跟在后边。
四人慢慢地散着步,唯有高佳一路都在叽叽喳喳地说话,还算有人气。
恰好傍晚,路过一家餐厅时里边正在准备晚餐。
慕时欢并没有在意,或者说从始至终她都有些浑浑噩噩。
直到,餐厅里传来一股烤鱼香味。
几乎是闻到味道的下一秒,慕时欢便扶着轮椅忍不住地干呕了起来。
恍恍惚惚间,不知怎么的,她竟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来到这里这么久,她的生理期始终没来过。
刹那间,慕时欢脸色煞白。
她……怀孕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