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臣有罪。”
蓝玉一见到朱英,立马抱拳行礼道。
“舅爷,你这是干嘛呢,好生生的,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朱英疑惑的问道。
他当然不会直接说自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要的就是蓝玉自己说出来。
蓝玉闻言,有些羞愧的说道:“臣午间吃了口酒,有些上头,因为曾经部将在吏部尚书詹徽哪里受了欺负,就没忍住。”
“臣和詹徽速来不对付,那厮作为吏部尚书,对于我等武将的职位,几乎没有不刁难过的,对于自己的朋党,则完全不一样。”
“想到之前的种种,臣被酒气一熏迷了头脑,带着人上门,就把詹尚书给打了。”
听到这话,朱英惊讶的说道:“吏部尚书詹徽?”
“舅爷难道不知道,那可是爷爷眼中的大红人,眼前最为得宠的臣子,舅爷竟是将他给打了?”
听到这话,蓝玉顿时低头,不知如何回答。
朱英继续道:“舅爷,这里可是京师呀,若是在京师之外,还好说些,但在这大明京师,舅爷怎能如此糊涂,而还是正二品的朝堂命官。”
“这岂不是没将大明律法放在眼里,若是爷爷知晓了此事,定然会勃然大怒,少不得会定下一个祸乱朝纲之罪。”
“你也知道爷爷那爆脾气,真要也跟你一般上了头,可就说不好了,怕是连我都劝不住。”
朱英沉声说道,语气有些严肃,让气氛都开始变得紧张起来。
蓝玉其实这次过来,本来也没太大的压力,他感觉有着长孙殿下这层关系,应该不会受到太大的责罚。
但是如今长孙殿下这般一说,顿时就让他有些惶恐起来。
似乎这次的事情,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严重许多。
朱英看蓝玉变幻的神色,再次补充着道:“自古武将欺负文官,可没什么好下场的,那些个文人天天盯着,随便什么事情,都给你来一波弹劾。”
“即使是这次的事情能够缓过去,以后怕是也不好过。”
对于这些,蓝玉懂得。
若是在天下大乱的时候,武将的地位自然可以提升起来,一旦天下平定,就得依靠读书人治理。
文贵武轻,可不是一句空谈。
想到这里,蓝玉顿时没有犹豫,磕道:“殿下救我。”
朱英见此,忙道:“舅爷,你这是作甚,快快起来,快快起来。”
一边说着,朱英就去把蓝玉搀扶起来。
“其实,倒也不是没有办法可言,这件事的关键,有两点,其一便是在爷爷那里。”
“惩戒是肯定逃脱不了的,哪怕是给文官们一个说法,也必须要过得去。”
“作为爷爷目前的大红人,詹徽那里也少不得一个交代。”
朱英自顾自的说道,一旁的蓝玉显然被带入进去了。
“还请殿下教我。”蓝玉顿时恭敬的说道。
朱英继续道;“这般,明日早朝,你便向陛下先行请罪,将自己所犯下的错误,老实的交代过来。”
“不要想着浑水摸鱼,该是如何的,便就是如何。”
“而后,便就提出请辞吧。”
听到请辞两个字,蓝玉浑身一震,沉默下来。
他目前的职位,除了头衔外,便就是中军都督府左都督了。
目前的五军都督府,便就是以中军都督府为主,虽说分左右两个都督,但在以左为尊的大明,自然就是左都督最高。
等于说,目前的五军都督府,职位最高的,便就是蓝玉了。
现在的五军都督府,跟大明中后期,完全不是一个概念,权力特别很大。
各都督不仅负责管理卫所的训练与生产,还可参与到中央军事决策中。
如今的兵部虽有任免、升调、训练之权,但实际上和表象差不多,更多的是一个流程,算是个辅助。
兵部这边的重点方向,大多是在后勤方面,对于军中的一些事情,都是以各都督的意见为主。
中军都督府左都督这个职位,才是蓝玉能够作为淮西武将勋贵集团领头羊的关键。
现在长孙殿下让他自己把这个职位交出来,这让蓝玉如何舍得。
不就是打了吏部尚书一顿,怎么就把官职都丢了呢。
朱英见蓝玉面露挣扎之色,也知道他很是不舍,便就继续道:
“舅爷莫慌,现在的都督府,其实也不是很好干,如今天下升平,虽说偶尔局部地方有些动乱,但也影响不到大明的根基。”
“我之所以让舅爷辞了这个官职,自然是有其他的官职安排上。”
蓝玉听到有些,心中还是有些不情愿。
在蓝玉看来,目前中军都督府左都督的职位,和往前的大都督没什么区别。
纵观各个官职,能有什么职位能够比得上?
这已经是武将的巅峰了。
不好这话蓝玉自然不敢当面跟长孙殿下说,到了这个点上,也只能顺势问道:“不知殿下说的是何职位。”
朱英坦言道:“我的想法,便是想让舅爷担任治安司总司的大都督。”
蓝玉顿时有些不开心了。
治安司说得好听,也确实是个新的官职,但在很多人看来,这跟衙役有什么区别。
便是京师里的五城兵马司,也就这个样子,一点颜面都没有。
就算是品级给得高一点又能如何。
“舅爷可是觉得,这治安司是跟五城兵马司,或者县府的曾经的衙役差不多?”
“若是这般想的话,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朱英的语气,颇有些痛心疾。
蓝玉有些疑惑的问道:“殿下的意思是,这治安司可是还有其他的不同?”
朱英面色严肃的说道:“当然不同,若是仅仅只是看到的这些,我为何要单独列出一个治安司来,不如直接照着五城兵马司的模样,分到各地便是。”
“这治安司对我来说,或者对整个大明来说,都是非常之重要,甚至会改变整个大明的格局。”
听到长孙殿下这话,蓝玉着实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只能说道:“还请殿下解惑。”
朱英认真道:“先,治安司的成员,不仅仅是现在,哪怕是在将来,都会是主要挑选军中年岁达到的退役将士,最低的标准,也得是在正式军营中,服过兵役的兵卒。”
“而就现在来说,即便是县城的治安署,都已经直接分走了知县手中的兵权,这也是意味着,知县名义上要大上一级,但整个县城的兵权,却都在治安署的手里。”
“届时哪怕是知县触犯了律法,治安署都可以直接拿人,先行关押。”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所有官吏都处于治安司的管理之下,但有触律法的行为,治安司都可以先行抓捕,而后上奏。”
“我这般说,舅爷可是明白了?”
在朱英讲述的过程中,蓝玉的眼睛是越的亮了起来。
自古都是文官来管辖武将,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但现在治安司来说,便就是武将监察文官了。
这概念,将会完全的不一样。
其实严格意义来说,治安司并不属于武将,也不属于文官,主要的目标对象,也不在官员之中,而是面对所有触犯了大明律法的人员。
蓝玉开始认真的思考起来,越是琢磨,越是现治安司的存在,个中的意义简直难以估量。
最初的时候,蓝玉还只是觉得对于军中老卒有了个好的去处,现在看来,这治安司里面的条条道道,可是深着呢。
正想着,蓝玉顿时惊醒。
这治安司,实则就是长孙殿下掌管天下的关键啊。
这般重要的位置,让我来做。
一瞬间,蓝玉就感受到了长孙殿下对自己的重视。
蓝玉磕道:“臣愚钝,不知殿下心意,待明日早朝,臣便向陛下请罪,自请辞去左都督之职。”
朱英扶起蓝玉道:“舅爷,我心里清楚得很,咱们是一家人。”
“一家人之间,哪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的,对于舅爷,我从来都是非常的信任,往后治安司这块,就交由舅爷掌管了。”
“治安司对于我来说,非常之重要,这个中的关键,不在于京师,而是在于整个大明天下。”
“爷爷抓贪官,抓之不绝,越是杀得很,反而越是贪得多,在这点上,我希望舅爷能够帮我。”
“还有一事,我想让舅爷心中明白,再也不要做那等霸占民田之事了,往后的日子里,对于田地这块,舅爷最好的是不要去沾手了。”
“若是舅爷信我,在明日的早朝上,自请将名下所有的田地,都交由朝廷,以表达的自己的态度。”
“当然,没了田地的收入,我也不会让舅爷吃亏的,群英商会这边,舅爷可以安排人跟我一起做。”
“可不要小看了商会的利润,比区区几千亩良田,那可是要多得多。”
“尤其是在不久后,海禁一旦接触,其中贸易利润,可是超乎舅爷的想象。”
朱英趁机说道。
蓝玉麾下的良田可不少,朱英这般做,便就是想让蓝玉带个头,往后若是谁犯了错,就将名下的田地交出来。
土地兼并这一块,是所有王朝都要面临的重大问题。
现在大明的情况,在没有足够的保障下,对土地阶级动手是完全不可能的,但这并不妨碍从此之后,朝廷不再实授封地,良田。
逐步改成钱财的赏赐为主。
而朱英这边的群英商会,在官府的帮助下,几乎和垄断没啥区别。
靠着垄断所带来的利润,朱英的打算就是大肆从地主阶级里购买田地。
这些田地挂在商会的名下,和官府掌控差不多也是一个意思。
这般来说,至少土地兼并的问题,能够得到极大的改善。
须知现在的大明,仅仅开国二十五年载,在土地兼并这一块,就已经出现很大的苗头了。
朱元璋大肆杀戮功臣,洪武四大案,每次都牵连非常之广泛。
个中的用意,也是在于土地兼并。
这些跟随着打天下的功臣们,因为最初的赏赐,手里掌控的田地太多了。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在这些功臣们的后面,更有是有大量的地主豪绅,如雨后春笋般纷纷的冒了出来。
若是朱元璋不动手,不用百年,大明的土地兼并就会和元朝一样的严重。
这就是为什么历来开国皇帝,都有杀功臣的惯例。
实在是因为他们得到的田地,还有身后的宗族,太多了。
加上本身的权势,所有的钱财就如同滚雪球一样,扩张的速度,超乎想象。
但凡历届皇帝巡查一番,就会感受到其中的恐怖,晚上睡觉都睡不好。
亲手打天下的开国皇帝,哪个不希望自己的朝代能够千秋万世的。
按照这样的展,怕是没百年就得垮下去。
那就没办法了,只能是下狠手了。
蓝玉到了这个时候,倒是没有多大的迟疑。
都已经上了长孙殿下这条船了,自然殿下说什么便是什么。
关于群英商会,蓝玉当然是知晓的。
能够加入群英商会,相当于和长孙殿下更加亲密了,这还是蓝玉求之不得的事情。
“臣今日回去后,就整理名下所有的地契,于明日早朝,一同交由陛下。”
蓝玉回道。
到了这里,朱英才满意的点点头。
这次的事情,可谓是一石三鸟了。
之前还想怎么说服蓝玉去治安司,现在终究是摆平了。
有了蓝玉的带头,往后军中勋贵们被调去治安司,就没那么大的阻力。
军中的勋贵的离去,也会让朱英对于兵权掌控更加的深入。
治安司也会作为朱英管控地方的一道利器。
向从前那样皇权不下乡的日子,便就一去不返了。
翌日早朝,奉天门外。
只见蓝玉光着膀子,背负荆条。
左手拿着大明律,右手抓着厚厚一沓地契,跪在奉天门外。
文武百官,顿时就议论纷纷。
尤其是都督府的武官们,不知道凉国公这是弄的哪一出,尽皆都懵逼了。
这可是他们的顶头上司。
一些知道来龙去脉的,也是面露惊慌之色。
他们根本没想到,事情竟是如此的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