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皇宫。
朱元章的眉头深锁,下边的宦官们战战兢兢。
便是刘和也是屏住呼吸,不敢出任何的声响。
所谓是伴君如伴虎,刘和跟蒋瓛虽然是一直的伺候在朱元章身边,但从来不敢有任何的逾越,也不敢说仗着跟陛下朝夕相处,而觉得自己在陛下的心中有些份量。
或许别的朝代君王有这种可能,可这绝对不会出现在朱元章的身上,凡是有这样想法的,目前坟头草已经是三尺有余了。
莫说是宫廷里的宦官了,哪怕是那些立下汗马功劳的开国功臣们,又有几个能好过的,不都是已经埋进了土里吗。
曾经跟着陛下最初的那一批人,自东瓯王汤和去世后,也就一个不剩了。
这是因为大明皇长孙的回归,让朱元章曾经暴躁的杀心收敛了许多,不若是当今的宫廷里,朝廷上,不知有多少人已经是被砍了头。
且今日的朱元章,心情是非常不好。
外边已经是寒风呼啸,华盖殿内也有炭火取暖,但朱元章的神情给人感觉依旧是那么冷。
“这群孽子,从前出了这京师,就感觉是无法无天,肆无忌惮,现在觉得自己跑到海外去了,就完全不将咱放在眼里了吗。”
“吃了熊心豹子胆的玩意,现在连咱的东西都敢于截留了。”
朱元章勃然大怒,狠狠的将奏本摔在了地面之上。
殿内的宦官侍卫,立即匍匐跪倒在地。
朱元章气急起身,内中怒气无法宣泄,狠狠一脚踢翻旁边的立柜。
上边装载着的极品青花瓷,就这么应声而碎。
飞溅的碎片四处都是,但依旧让朱元章怒火无法削减半分。
此时大门打开,寒风随之涌了进来。
敢不禀告直接开门的,也就只有朱英了。
朱英看了下里边的情况,吩咐道:“都出去吧。”
殿内的众人如释重负,连忙躬身低头离开,尤其是刘和蒋瓛二人,更是心中庆幸太孙来救场了。
门关上后,朱元章还在生气。
朱英走上前从地上捡起散落的奏报,快速的浏览起来。
其实他大概已经是知道了是什么事情让老爷子这么生气了。
在这奏报中,讲述的就是秦王,晋王,燕王,齐王私自截留矿藏的事情。
按照现在大明定下的律法,这些在倭国九州岛上的矿藏,当是有三成要缴纳到国库来,作为是海外藩王的赋税。
财帛动人心,些许钱财诸藩王当然不会在乎,可这动辄数十万两的白银,可不是什么小数目。
一个月的开采,其中所蕴含的财富可能就超过某个小国的总和了。
其实能够有这么大的开采量,跟大明的鼎力支持是分不开。
大明这边提供了大量的火药进行炸山,还有大量有勘探经验的匠人运送过去。
几乎所有的加工厂建立,前期所产生的费用都是由大明国库支撑的。
否则仅仅只是几个藩王抓一些倭国百姓充作奴隶,效率极为低下,哪里能有这么高。
现在倭国的高产作物还没有普及,大明这边还有大量粮食输出补给,这才是众多藩王能够稳稳驻扎倭国还能搞事的原因。
其实就现在的白银开采虽然很大,但实际上运送到大明来的白银,暂且根本没有抵上先前的支出费用。
毕竟不管是大军驻扎,还是各方面的支持,都是一笔巨大的费用产生。
其中海运虽然说廉价,但一样有巨大消耗。
航运的船只磨损,人工开支,官员俸禄这些,加起来可不是个小数目。
也就是倭国现在的白银值钱,不然驻扎倭国完全就可能将大明的财政拖入到泥沼之中。
历来很多王朝不想着去开疆扩土,多数都是这么个原因。
战争本来就对国库冲击很大,这还要扶持当地建设,偶尔再来个什么起义啥的,谁遇到了不脑袋疼。
历史上,很少没有皇帝不想着开疆扩土,封狼居胥啥的。
只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当了皇帝后才明白国家的烂摊子有多么大,跟先前做太子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就是在这样对倭国藩王们的支持下,几个藩王暗中联合起来,隐瞒开采的数目,大量私吞白银。
不仅是如此,包括是其他的矿藏,也同样进行私吞。
然后再贩卖给其他的商人,获取巨额利润。
况且还避开了三成的赋税缴纳。
“大孙呐,你先前说的对,你的这些叔叔们,不适合长期待在一个地方。”
“等他们把地盘给搞熟了,就是跟现在这样变成了祸害。”
“那么多的矿藏,咱也没有要他们多的,只要了三成罢了,前边搭建工厂这些,前前后后已经是垫进去了上万万贯宝钞。”
“人心不足蛇吞象呐,咱都这样对他们了,他们暗地里还要搞这些小动作。”
“这是仗着自己在海外,翅膀硬了,咱管不到了。”
朱元章真是给气笑了,只是语气中又透露出一丝无奈。
说到底都是自己的种,海外距离遥远,本来就管辖困难,最主要的是这倭国驻守也不能说换人。
终归是自己的儿子,肉算是烂在了锅里。
如若是其他将领的话,现在朱元章就得是拿人九族了。
朱英越过地上碎裂的瓷片走了过去。
能够摆在华盖殿内的瓷瓶,当然是最好的青花瓷,而这被踢碎的跟旁边的可是一对。
放在当今的市面上,少说都是上万贯宝钞起步,若是在海外,更是价值连城的宝贝,甚至能引国战,就这么给碎了。
当然,剩下的独苗瓷瓶在朱元章这一脚下,价值就更高了。
“爷爷莫生气了,这等事情多少都是有些的,钱财在面前哗啦啦的流着,谁能忍住不伸一手,谁也不是圣人,七情六欲在所难免。”
朱英轻轻的给朱元章捏着肩膀,同时安慰着说道。
其实现在的朱元章,也就是需要个台阶下。
“他们这般,实在是太不像话了,这次必须要好生的惩治一番才行,不然这再过几年,岂不是要更加变本加厉,是不是要把所有开采的矿藏都给私吞了。”
“这个风气长不得,咱现在国库里可是对倭国有巨大支出,现在可一直亏损的。”
“前边动了五十万大军,还有现在十五万大军的驻扎费用,对将士们的奖赏,可是一笔不小数目。”
“也就是大孙你近几年给国库这钱袋子填饱了,否则咱大明岂不是要给拖死。”
“如今不治,往后更加不能治,这往后咱大明要吃大亏的。”
“大孙,你得好生想个法子,狠狠的将他们惩治一番。”
“咱最狠的就是贪官,没成想这些不成器的家伙,都贪墨到自家身上来了。”
朱元章有些不解气的说道。
朱英听到这里哑然失笑。
其实他已经是听出来了,老爷子这是怕他走后,自己出手去对付这些皇叔们,所以才会这么说。
要是按照先前的脾气,直接就是下谕旨,把四大藩王给召回京师训斥了,但现在说着让朱英来惩治。
就是怕朱英在继承皇位后,心里对这些海外就藩的叔叔们憋着气。
朱元章其实很了解朱英的性格,这大孙平日里看着和气,实则一旦有什么不顺着心意的事情,下起手来从没有含湖过。
况且是失去了记忆,从小也没在宫里长大,和这些叔叔们的感觉,跟陌生人没有什么区别。
真要下狠手,朱元章其实也不想的。
他还是想着子嗣们能够和谐相处,不搞叔侄相残窝里斗。
“先整个巡查队,从户部调些懂算术的,好生给查一查,看看这些孽子们到底是贪墨了多少钱财。”朱元章冷哼一声补充道。
朱英却道:“倒也不用这么麻烦,最近倭国那些使臣,天天是想着法子在抗议,说是各位皇叔们虐待了倭国百姓,不当人用,青壮都拉去当劳役了。”
“依孙儿看,现在倭国对于各皇叔很是忌惮,相互间的矛盾较为尖锐,指不定什么时候又得是打起来。”
“趁着这次,孙儿的意思是将各皇叔现下的兵将们,均抽调一万回来,此番算是给个警告,想来叔叔们也应当是知晓其中原因,往后这手也不敢伸得太过。”
“倭国那边也算是给了他们一个交代,让足利义满少了些忌惮。”
朱英这一招,算是打蛇在七寸。
兵马是海外藩王们的依仗所在,这些兵马目前要听从的,当然是大明朝廷的调遣。
况且就现在而言,他们也没有能够违抗谕旨的能力。
“行,就按大孙说的办。”
朱元章其实没那么在乎藩王们贪墨钱财,只是担心这种行为会让叔侄间产生不可调和的矛盾罢了。
这就像是曾经朱英还没出现的时候,朱元章去问朱允炆会怎么对这些叔叔们一样。
“今日还有一事要跟爷爷禀告,是关于帖木儿那边的。”
聊完此事后,朱英转而说道。
朱元章不由问道:“难道是草原联合,给帖木儿这家伙刺激到了?”
朱英微微感慨:“也算是吧,不仅是草原上的动兵,还有咱们的远洋舰队,让帖木儿反倒是变得更加凶残。”
“根据最新收到的情报,帖木儿已经是集结了三十万大军去直接攻打德里苏丹国,想来这一次他要一举拿下德里苏丹,从而给草原还有咱们大明形成威慑。”
“打不了东察合台汗国,就拿德里苏丹国泄愤,这倒是比较符合帖木儿不肯吃亏的脾性。”
德里苏丹国接壤吐蕃,临近大明,并非是某个王朝的名称,而是类似于中原的称呼。
现如今的德里苏丹为图格鲁克王朝。
图格鲁克王朝在苏丹穆罕默德·本·图格鲁克时期达到鼎盛。
他在位期间动了四次南征﹐并占领了差不多整个南印度地区。
然而由于地方权力过大,再加上行政上的失当,图格鲁克王朝在穆罕默德后亦开始步入衰落。
如今的图格鲁克王朝苏丹是纳希尔丁·马赫穆德·沙。
其实苏丹沙也算是有些能力,只是图格鲁克王朝的遗留问题过于巨大,地方长官已经是形成了藩镇割据的状态,内忧外患下,自然是国力式微。
且即便是穆罕默德时代,图格鲁克王朝的鼎盛时期,也比不上现在的帖木儿帝国。
“现在的图格鲁克想来是败得很惨吧。”朱元章闻言问道。
朱英点点头:“确实很惨,帖木儿这次想要示威,直接对沿路的山民进行清扫,逼迫大量百姓进入山中生活,村镇要塞都被充当成补给驿站使用。”
“这次来的消息,帖木儿的军队已冲过开博尔山口,沿着亚历山大与成吉思汗的步伐前进。”
“曾经的白沙瓦城,在两百年前就已经被蒙古人摧毁沦为废墟,现在帖木儿大军正在急行军,想要打下补给充分的印度河流域,不然入了深冬,三十万大军的后勤就是个麻烦事。”
“虽说印度河附近的地方长官已经是臣服了图格鲁克王朝,但就孙儿看来,估计都不会做出什么像样的抵抗就会缴械投降。”
“德里苏丹已经不是历史上那个敢于硬抗蒙古人的王朝了,估摸着这次大致是抗不过去,到了改朝换代的时候。”
朱元章笑着道:“大孙都已经是了解得这么清楚了,想必早就有了安排,打定主意要去德里苏丹分一杯羹吧。”
朱英也没藏着,微笑道:“果然还是瞒不过爷爷,现在图格鲁克王朝的覆灭,已经成为定局,但帖木儿想要快速拿下,也没这么容易。”
“年前来说对于帖木儿,就是占据印度河区域进行短暂的歇息,渡过这个寒冷的冬季,进攻图格鲁克王朝的王都肯定要到明年开春去了。”
“这段时间,孙儿是准备以咱们大明的名义,召集一些吐蕃的精锐骑兵,还有雇佣一定数目的蒙古人,从乌斯藏指挥司那边出人,去对图格鲁克王朝进行支援。”
“怎得也不能是让帖木儿进行得这么顺利,这也算是咱们大明跟帖木儿的一次交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