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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子难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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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根筋搭错了?又想出这样的怪事儿来?”凤景南实在不了解明湛的脑袋构造,有些气急败坏的问,“你就一点儿不对女人好奇?”

    明湛老实的摇头,“一个鼻子俩眼,不都一样么?”

    “愚钝!这怎么能一样!”凤景南哭笑不得的看向明湛,低声道,“真是个笨的,你大概是没跟女人亲密过,试一次就知道多舒坦了。今天不去品兰院也罢,我给你安排两个侍妾,你先试试。”

    “不,不用,我会的。”明湛认真的看向凤景南,再次强调,“我真的会,不用人教。我就是想晚些时日亲近女人,书上说,要二十岁后才好发生男女关系。”

    凤景南根本不信明湛的鬼扯,“你才认得几个字,还敢说在书上看的,哪本书,拿出来我瞧瞧。”

    明湛不耐烦,“反正我现在不想跟女人滚床单,你别逼我。我这不是娶了阮家丫头了,还要怎么着?您怎么连我上床的事儿都要管,比母亲都要啰嗦。”

    “我还不是担心你。你以为你母亲不着急,”凤景南搓了搓手,问明湛,“你是不是不行啊?”

    任何男人听到“不行”两字的反应都是一字,明湛脸涨的通红,愤怒的瞪着凤景南,“我行不行,你去问问皇伯父就知道了!”

    “那你说,你怎么就不想亲近女人?”话到此处,凤景南古怪的打量着明湛,“莫非你只对着男人才行?”

    “总之你别管。”明湛黑着脸,“没事儿我回去了。”

    凤景南却觉得自己猜测十分靠谱儿,叹道,“你以后总少不了姬妾,别的不说,一位嫡妃,四位侧妃的份位总要有的。女人与男人不同,她们的生命主要在后院儿,你不痴迷于女色当然很好。不过,如果你总不亲近她们,也容易生出是非。”

    “我只是想晚些时日。”

    “早晚可是不一样的,”凤景南道,“女人不只是女人,她们身后也有家族。像你这样冷落阮氏,如今阮家理亏,自然不敢说什么。可若是时日久了,一年两年的,纵使阮家得罪不起咱们,心中也难免生出怨怼之心。又不是要你日日皆去,每月有上一两次也就是了,但你不能不碰她。”

    “知道了。”明湛无奈,“我这就过去。”

    “你已经到了开窍的年纪,与其总是用手解决,还不如去找女人,一举两。”凤景南温声道,“别总想些乱七八糟的,你不碰她,她也得守着。哪怕虚情假意,女人嘛,你哄一哄,她们就开心。”

    “那丫头年纪还小,有些下不去手。”

    “倒看不出你还挺怜香惜玉的。”凤景南拍拍明湛的肩,“男人有男人应该尽的责任,别以为只要把差事做好就行了。后院儿若是不安稳,照样会坏了大事的。即便如今不想与阮氏同房,也要过去应付一二。”

    “以后,你别随便给我订下女人。想睡个安稳觉都不成。”

    “这可不能保证,婚约是最好的联盟。正妃的事允了你,还有三位侧妃的位子,必要时,你还是要纳的。”凤景南道,“你即享了世子的尊荣,也要为镇南王府尽力。”

    “那起码要跟我商量。”

    “可以。”凤景南催促,“去品兰院吧,说会儿话也好。”

    话到此处,明湛再不去品兰院就有些不识抬举了。

    只是被逼着做这种事,感觉真的不大舒坦,明湛到品兰院时,阮晨思正对烛出神,见到明湛时眼里迸发的惊喜让明湛微微动容。

    第二日,明湛特意等阮晨思梳妆。

    阮晨思坐在妆镜前,即便不着胭脂,脸上都有几分红晕,抿着甜甜的笑。她本就生的甜美,此时眼睛弯弯,羞怯而可爱。

    “晨思晨思,你是早上出生的么?”

    阮晨思对镜画眉,声音仍是极清脆的,“世子一猜就中,妾身正是早上出生。”在镜中看着明湛的身影,阮晨思一笑,“妾身听说世子和郡主出生时,惊天动地,云南的一座山都塌了,可是真的?”

    明湛正端着茶喝,闻言险些喷了,“你听谁胡言乱语的,哪里有这种事。是赶上云南久雨不停,山上暴发了泥石流,后来又地震,闹得我和姐姐出生一个月都没见着父王。”

    “那父王呢?”

    “在外头赈灾呢。”凤景南刚袭王位,就发生这等衰事,古人多有迷信,凤景南不喜欢明湛也有些许原由的。

    阮晨思“扑哧”便笑了,雀头钗上衔的红宝石串珠晃出闪烁的光影,“妾身不信,世子惯会说笑的。”

    “好了,咱们去给母亲请安吧。”明湛扶住阮晨思的手,阮晨思微微脸红,笑睨丈夫一眼,心中无比甜蜜。

    卫王妃见儿子与阮晨思携手而来,脸上缓缓露出一抹浅笑,待二人行过礼,温声道,“明湛,你去给你父王请安,我留晨思在这里用早膳。”

    凤景南正等着明湛,见到儿子意味深长一笑,明湛有些不好意思,问侯道,“父王昨夜睡的可好?”

    果然诡异哪,平日里哪里听得明湛说出这样体贴的话来,凤景南却是不买明湛的帐,叹道,“不好,一直惦记着你呢。”

    “有什么好惦记。”明湛咧嘴笑,悄声对凤景南道,“开始有些不忍心,后来觉着还不错。”温香暖玉,这样温驯的女人,在现代几乎绝种。

    得了便宜还卖乖,凤景南起身往外走,一面问,“李三,世子的补汤可炖好了。”

    李三忙道,“厨下昨夜就炖上了,香浓的很。”

    明湛笑问,“你是不是偷吃了,要不怎么知道香浓?”

    “世子冤枉奴才了,那东西,奴才纵使偷吃了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李三苦着脸道,“全无用处啊。”

    明湛警醒,问凤景南,“您给我炖的什么啊?”

    “补汤。”

    餐厅已备好早膳,饽饽点心、南北风味儿,琳琅满目,不一而足。

    明湛跟前儿摆着一碗丰美的羹汤,味道极香,弥漫在鼻间,就让人有一种想吃的。

    凤景南温声道,“你是头一回,年纪轻,当好生进补,别亏了身子。”

    明湛不放心,“到底是什么汤啊?”

    “补阳还五汤。”凤景南一挑长眉,“我还能害你不成?”

    明湛嘟囔,“可别是什么狗鞭之类的。”

    “里面是鹿鞭、人参、当归、冬虫夏草等名贵药材,在厨下炖了一个晚上,香浓可口,你尝尝。”

    “不成,鹿鞭可是大补。虚不胜补,喝了非流鼻血不可。”明湛将汤羹推开,伸手夹了个灌汤蟹黄包儿,“我多吃些饭,食补就可。”

    “蟹是寒凉之物,这个时候焉能多吃?”凤景南当即不悦,责问李三,“今日膳房谁当值,罚一个月的月钱。”

    李三连忙示意侍从将这道汤包撤下,凤景南对明湛道,“鹿鞭虽大补,里头也未多放,经太医瞧过的份量,放心用吧,这几日早上都喝一碗。”

    唉,古人流行吃**。

    明湛用银匙搅着鹿鞭羹,禁不住问,“这鹿杀之前发育的怎么样啊?要是头阳痿的鹿,我吃了,别起到反作用啊。”

    凤景南脸一板,本想训斥明湛几句不识好歹,结果没憋住,闷声笑了,抬手抽明湛后脑勺儿一记,笑骂,“混帐,不挨打你就难受是吧。赶紧吃饭,哪儿来的这些废话。”

    明湛低头吃饭。

    103、疑心

    相对于惊惶不安的明义,明湛的日子悠由自在。

    凤景南已经命人陆续带走明义身边的小厮,凤景南不动明义,甚至问都没问过明义一句。他只是隔三差五的唤了明义的小厮审讯,并且有借无还,反正镇南王府有的是奴仆,给明义新的就是。

    短短半个月,明义身边儿的人换了个干净。

    凤景南的动作给明义带来了巨大的压力,明湛眼瞅着明义在极短的时间内变的消瘦不安,眼底发青,精神委靡。

    此时,撬开明义的嘴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明义来凤景南书房的次数屈指可数,不为嫡不居长不得宠的他,地位相当尴尬。

    明义很规矩的请安,凤景南只是“嗯”了一声,并未命他起身,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未施舍,继续翻看手里的书。

    书房内很安静,明义只觉得地砖的寒气透过衣衫侵入膝盖,浸入骨骼,然后心跳如鼓。

    “你没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凤景南的声音蓦然想起,明义浑身一颤,他的脸色苍白而憔悴,眼底有浓重的青痕,此刻听父亲有问,咬了咬唇,仍在做垂死挣扎,“儿子,儿子不知父王所问,请父王明示?”

    “不知道?”凤景南冷哼,“要不让你的小厮们来替你说。”

    “儿子,儿子……”

    凤景南极有耐心,一言不发,只是冷冷的注视着明义青白的脸色,明义悄然抬头,眼睛正落入凤景南凛冽的凤眸,那种冰冷淡然不带一分感情的注视,让明义仿若身临冰山雪地,一股寒意不可控制的自心底升起。

    “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聪明人,与聪明人说话是不费力气的。明义,你做的事,由你自己说与由我问出来可是两种后果,你确定,你承担的起?”

    “我,我……”

    “李麟的事你是从哪儿得知的?”

    凤景南陡然一声当头怒喝,明义心内怕到极点,听凤景南问出来,显然是知道了,颤巍巍道,“儿子,儿子是去舅舅家听到的。”

    “魏宁?”

    “是,”明义额角冒汗,不敢支唔,“儿子去舅舅家请安,看到李麟,说了几句话。舅舅说是个打秋风的,不必理会。后来,又在外头茶馆碰到,一来二去,就认识了。

    “信和庚帖是怎么回事?”凤景南冷笑,“当年李家被抄,男女老幼全都进了大牢,别跟我说谁还记得带这封无干紧要的信件!”

    “父王,儿子真不知道了。”明义眼泪都下来了。

    凤景南继续问,“你为何不把这件事告诉我?想看明湛的笑话,是吧?”

    “我从不知道你记恨他到如此地步。”

    “好了,你下去吧。”

    凤景南已经定了回云南的日期,明湛想着阮晨思新嫁过来,因是侧妃,也无回门的礼仪,这一去云南,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便挑了日子,送阮晨思回家归省。

    “对了,给家里人备些礼物带着,头一次回去,别空着手。”明湛向来行事周全,纵使阮晨思并非正室,到底是有名份的侧妃,而且阮家是正经侯府,不好慢怠。

    阮晨思却有些发愁,她能动的都是自己的陪嫁,总不好把嫁妆再带回去。这院里的摆设都是镇南王府的,如今她刚嫁过来,怎能轻动?更何况是带回娘家去,没的让人笑话。

    阮晨思性情简单明了,明湛一看她的神色便猜的不离十,一拍脑门儿笑道,“瞧我都忘了,走,我带你去库房。”

    库房的钥匙在何玉身上,明湛携阮晨思进去,指着满屋子的珍宝道,“你瞧着挑选一些,今天我先打发人送帖子过去,后儿个归省,怎么样?”

    阮晨思见明湛再征求自己的意见,受宠若惊道,“极好。”

    “那你先挑着吧,我还有事。挑中哪些让何玉拿到你院里去。”

    阮晨思自是感激莫名。

    阮侯爷接到镇南王府的帖子都觉得严寒将要过去,暖春即将来临。

    阮家提前请了帝都摘星楼的大厨,备了上好的席面儿,阮侯爷与阮探花儿相陪。

    明湛笑道,“那日我们来帝都,正遇到天街夸官,当日鸿雁兄跨马簪花,只匆匆一瞥,不想我们竟有舅兄情份。”

    因不是正经岳家,明湛自然不能称阮鸿飞舅兄了,不过他仍提一句“舅兄情份”,到底全了阮家脸面。

    阮鸿雁并非不知好歹之人,明湛稍稍示好,他已蛇随棍上,笑道,“我记得那日世子穿了一件织锦蓝袍,英姿勃发。”

    很难想像男人之间会互相吹捧容貌衣饰,事实上,男人比女人想像中更爱惜容颜,譬如,古代科举对仪容有着一定程度的要求,脸形分出“国”“甲”“申”“由”四个等级,如明湛、阮鸿雁皆是甲字脸,虽脸形不比“国”字脸威仪,不过二人形容俊秀,故此也是一等一的仪容。

    二人互相吹捧一番,再心满意足的喝了几杯小酒,顿觉彼此间距离拉近许多。阮侯自然乐见二人亲近。

    其实酒桌上的话明湛向来不当真,只是图一乐罢了。故而与阮鸿雁山南海北的胡扯起来。

    “世子这番回云南,不知何日再来帝都?”

    明湛笑,“我也说不准,快的话明年开春就能回来;慢的话,就要耽搁了。”

    阮鸿雁其实心里十分好奇,明湛回云南是要处理盐课的事情,听这口气,盐课必有大动。云南盐课有动静,如今两淮盐课艰难,难免不会动摇到两淮去。其实不仅阮家盯着云南,帝都朝廷大员多一半都盯着明湛回云南的举动。

    镇南王府掌云贵二省,这两处地方百族混居,并非富饶丰美之地,镇南王府根基又深,并且在明湛之前,历代镇南王与皇帝皆是血亲兄弟,故此,皇上睁一眼闭一眼的,默许了镇南王府的存在。

    以往,凡帝都有何动作,镇南王府皆会跟随。如今盐课,看来是要牵一发而动全身了。

    阮鸿雁为明湛把盏,笑道,“如今帝都不知多少人都在眼巴巴的看着世子呢。”

    “看我什么?”明湛夹一筷子炒水鸡细细的嚼了,温声道,“云贵二省的盐课,也断不能与两淮相提并论,把风观望也望不出什么的。”

    阮侯爷笑道,“不过是些庸人自扰罢了,世子不必放在心上。世子正年轻,说句托大的话,世子在云南的日子浅,有事还是要多与王爷商议。王爷经过多少风雨,世子有为难之处,不妨与王爷请教。”阮侯爷很理解年轻人想做一番事业的心思,不过,明湛不是普通人,他的位子,有多少人在虎视眈眈?

    做的好了,是应当。

    做的差了,便有数不尽的流言蜚语。

    权利场上无父子,何况镇南王正当壮年。甚至明湛即便做的好了,恐怕更容易被猜忌。

    这其中的尺度分寸,当如何把握?就是阮侯爷也没有太好的意见,只得隐讳的提一句,希望明湛能与凤景南搞好父子关系。

    明湛点头称是,从善如流。

    阮侯爷微微一笑,姻亲已定,好在明湛尚未大婚,如今瞧着女儿尚且受宠,日后诞下子嗣……路还长着呢,只要阮家不倒,一切皆有可能。他自然是希望是湛好的。

    阮家父子都是聪明人,既然已表达了善意与关切,便适可而止,不再多打听盐课之事,只一心劝明湛品尝美食,痛饮佳酿。

    用过午膳,明湛也不乐意在侧岳父家多呆,便起身告辞,“让晨思与夫人多说些话吧,晚一些时间,我再过来接她。”

    阮侯爷听这话险些笑出声来,听听,世子这话说的“我再过来接她”,而不是遣人来接。并且,刚刚唤的是女儿的闺名。

    唉哟,看来俩人的感情不是一般的好。

    事实上,阮侯爷真的是误会了,明湛对女人天生温柔绅士,这种行为对于阮侯爷这样的封建士大夫是百年不见,对于明湛,只是平常罢了。

    换句话说,明湛对顺眼些的女人都会如此。

    不过,人都愿意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阮侯爷笑道,“这怎么成,世子允她回来已是宽宏,如今世子待她极好,我们做父母的知道只有放心的。让她随世子一道回去吧。”

    阮侯爷并不啰嗦话多,却句句点到为止,又不令人讨厌,实在很会做人。

    阮晨思出来时眼睛略有些红,脸上重新上了妆粉,神色极是明媚,阮夫人亲自送了女儿出来。

    明湛自然不会受阮夫人的礼,虚扶了一把,“您太客气了。”

    阮夫人笑着拍拍女儿的手,“跟世子回去吧,要记得孝敬公婆,伺候世子,不要总想着回娘家来。”

    明湛携阮晨思走后,阮家人总算将高悬的心放了一半儿下来,阮夫人双手合十,“谢天谢地,咱家闺女也是有福的。”

    阮侯爷心情也不差,明湛称得上彬彬有礼,人物俊俏,又肯对女儿好,只要女儿争气,不怕将来没有前程。

    明湛的车轿刚到门口儿,何玉便自门房蹿了出来,扶明湛下车,俯身在明湛耳边说了几句,明湛脸色一沉,隔着车窗对阮晨思道,“你先回去,我有事。”

    阮晨思低声应了。明湛携着何玉直奔凤景南的书房,边走边问,“什么时候的事儿?”

    “说是今儿一早,小范大人一直命奴才在这里侯着世子。他去找老范大人求情了。”何玉小声说,瞧明湛薄唇抿成一条线,脸上没有星儿点柔和,小小声劝道,“世子您可千万跟王爷好生说,别,别跟王爷吵架啊。”

    “我知道,你先回去吧,我认得去书房的路。”

    趁他不在就拘他的人,敢情把他当成明义了,明湛心内恼火,没当场暴发出来,实在是涵养提高不少。

    到凤景南书房外,却被李三拦下来,李三赔笑道,“世子恕罪,王爷在里头忙着,吩咐了谁都不见。”

    “我是谁吗?”明湛一挑长眉,“你只管去通禀。”

    李三为难,事实上凤景南的话是:世子来了只管拦下,本王不想见他。

    明湛冷笑,“看来父王只是不想见我而已。罢了,我也不叫李公公为难,我只问你,李诚在哪儿?”

    李三是难上加难,苦着脸悄声道,“奴才实在不知啊,世子爷,主子正在气头儿上,您千万忍一忍。世子爷您想一想,平日里您要星星,主子不给月亮,可这家业大了,王爷也得一碗水端平,那李小子,不过是关上几天,世子也别让主子为难。”

    明湛道,“只要父王给我公道,我又怎会叫他为难。李公公还是代我通传一声吧,我就是死也要做个明白鬼,平白无故的,我身边的人,没有说抓就抓的道理。”

    李三心里暗叹,他虽是奴才,也佩服明湛这样的主子,不像二公子,连个屁都不敢放。

    李三断没有说服明湛的本事,只得进去通禀。

    凤景南听了不置可否,“先传膳吧,他愿意等就等着好了。”

    晚上的风有些凉,明湛站在廊下,见膳房的总管带着奴才抬着两张膳桌来,便知凤景南用晚膳的时辰到了。

    李三进去就没再出来,看来凤景南是有意要晾一晾自己了。

    哼,凤景南最擅长这种给人下马威的事儿了。

    明湛直接跟在膳房奴才的身后,门口的侍卫伸手要拦,明湛狠狠一搡,那侍卫踉跄后退两步,呼道,“世子,没有王爷的传召,您不能进去!”

    “滚开!”

    明湛抬腿进去,那侍卫虚喊一嗓子,以示自己责任尽到,并不敢狠拦。开玩笑,不说明湛是日后的镇南王。就算啥都不是,人家也是正经的嫡亲父子。

    儿子硬要见老子,他一个做人手下的,脑筋不能忒死,让人不戴见。

    明湛恭谨的请安,凤景南坐在膳桌上并不理会,明湛也没傻跪着,一掸膝上浮尘,便起来了。

    李三心头一跳,忙打个手式,带着屋里的奴才退下了。

    房间只剩父子二人。

    凤景南已经拾箸用膳,明湛跟着坐在凤景南下首,拿起筷子吃起来,并不如凤景南所愿开口求情。

    明湛在阮家并没有吃好,此时,面对满桌的美食,称得上是风卷残云。凤景南依旧慢调斯理,优雅自得的用膳,明湛的耐心比他想像的要好一些。

    直到晚膳毕,下人上了茶水,凤景南方道,“听说你去阮家了?”

    “马上要回云南,估计短时间内不会回帝都的,我陪阮氏回了趟娘家。”明湛仰头牛饮一杯碧螺春,将茶碗一撂,便道,“回来听说父王着人将李诚抓了,他到底是我的小厮,有了错处,父王知会一声,我便处置了他也不为过。只是如今,这凭白无故的,没个原由。不但底下人费解,就是儿子,也不知该如何为父王分忧了。”

    凤景南哼笑一声,“难得你如今说话大有长进。你若真如此识礼,也不会擅闯本王的书房了!”

    “这是我的不是。可李诚是我身边儿的人,父王说逮就逮,要审就审,全不对我知会一声,父王是将我置于何地?”明湛问道,“李诚向来规矩,是犯了国法,还是家规?哪怕我今日不在,父王就不能容我回来后,再行处置么?”

    “你这是在质问我吗?”凤景南的脸黑了一层,明湛的愤怒,他可以理解,但为了一个奴才竟然敢这样大不敬……凤景南冷冽的看向明湛,他是要给明湛一个教训了!

    “我身边儿有无数人,可父亲只有一个,我不会为任何人伤了我与您的父子情份!”明湛道,“父王想一想,我可有做过一件于镇南王府不利的事!父王总是疑心于我,我不会说话时,担心我抢明礼的位子。我会说话,又怕我日后容不过明礼几个。莫非有本事的人就该去死吗?如今又要动我身边儿的人,恕我直言,父王若容不下我,可以直说。您若是疑心我,我可以驱散他们,可他们服侍我一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我既然保不住他们,也没脸再使唤他们。”

    凤景南连眉毛都没动一下,“果然是主仆情深,不然,李诚也没窥视修竹院的胆子。”

    修竹院是明义的院子,也叫君子院,这家伙向来沽名钓誉,喜这院的院名儿和屋后的几丛湘竹,便选了这院子。

    “父王这样说,可有证据?”

    “自有人证,至于李诚的口供,很快就有了。”

    “父王不必命人再审李诚了,他做的事都是经我的指示,是我命他留意修竹院的举动。”明湛干脆的认下,倒叫凤景南一惊,凤景南的声音瞬间冷了,“你为何要让手下人做这种事?”

    “请父王将李诚带过来,我自然如实相告。”

    凤景南吩咐道,“黎冰,带李诚过来。”

    明湛坦然坐在凤景南下首,脸上不惊不惧,老神在在,心理素质较明义强出三座山去。

    明湛是头一遭见到黎冰,事实上,他从不知凤景南身边有这么一号人。

    黎冰真不负“冰”这个名子,脸若玄冰,神如冰雪,万古不化。看一眼,便能瞬间降温。

    李诚脸色有些委顿泛白,看到明湛的一瞬颇是激动,又垂下头去,默不作声的跪下。

    明湛道,“黎冰,李诚的供词呢,拿来我瞧瞧。”

    “他尚未招供。”声音也带着三分寒气。

    “那么,李诚,他们用刑了么?”明湛问。

    李诚点了点头,又连忙摇头。明湛看向黎冰湛然的双眸道,“有什么话你可以问我。”

    黎冰向凤景南请示,凤景南道,“问吧?”

    “世子可有让李诚收买二公子院里的福生?”

    “什么叫收买?”明湛道,“若我没记错,父王已经将帝都的产业交到我的手上,并且明言,这些产业归我打理。我自然会照看这一府老少,据我所知,这府里大小事都逃不过父王的眼睛,那是不是说父王也命人窥视我们了。”

    “李诚,你给过福生什么好处吗?”明湛问,“你是许他以名,还是诱他以利?”

    李诚忙道,“奴才与福生自小一道长大,早就认得,因都在二门外当差,主子们不出门也不会使唤我们,常在一处说话。要说家境,福生的父亲也是府里的管事,不比奴才家穷。若说前程,世子驭下甚严,奴才平日只是跟着出去打点车马,福生是二公子身边儿的小厮,我们不相上下。奴才能许的东西,福生也看不中的。”

    黎冰冷声道,“那为何福生会说你知道李麟的事?”

    “李麟,这人奴才的确听福生念叨过。二公子在外头与李麟喝过几次酒,李麟私下赏了福生银子,出手便是百两银票,大方的很,福生与奴才炫耀过。”李诚诚惶诚恐道,“奴才自跟着世子出去,也从未见过这样大手笔的打赏。故此记得这人的名子,想来大概是富贵乡里的公子,奴才也就知道这些了。王爷明鉴,奴才真不是有心打探。”

    “那你有没有跟世子提过李麟的事?”黎冰继续问,明湛瞳孔在瞬间微微缩了缩,依旧面不改色,“提过,李诚跟我提过。”

    明湛坦率道,“李诚是我安排要接李明的位子的人,我命他留意府里的事,有异常的人或事,他告诉我是他的本份。我知道李麟,不过仅限于名子。在阮家事发后,我就想起二哥与李麟是认识的。我不知道这里头的因果,不过我没有跟父王提。”

    看凤景南一眼,明湛道,“或许父王不信,但当时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与二哥关系平平,如果我告诉父王此事,就有构陷兄长的嫌疑。所以,我没有说。当然,我料到父王早晚会知晓此事,李麟是熬不过秘审的,他肚子里的东西早晚要吐出来,势必会牵连到二哥,早晚您都会知晓。”

    “父王会知晓是一回事,从我嘴里知晓是另一回事。”明湛安静而坦诚,“我不喜欢二哥,不过,这件事我不想追究。毕竟这是在帝都,镇南王府的脸面还是要顾及的。”

    您这把儿子当贼审的行为,也当收敛着些了。

    凤景南讥诮道,“那本王当真要嘉赏你如此深明大义了。”

    “如果父王怀疑我事先知晓李麟与阮家有婚姻这件事,我不认!”明湛镇定道,“那是我的大婚,我同样不期待大婚变成一场笑话!我没理由这样做!如果我早知道,我会提前解决了李麟,或者直接用此事解除与阮家的婚约,我为何非要等到大婚时,让别人看笑话!”

    “如果父王不肯信,执意审讯我身边儿的人。那么我只好认了,三木之下,要何口供不能得。该说的,我都说了。”明湛仍是一副底气十足的模样,“您信与不信,我就知道这么多。父王若无事,我先带李诚回去,父王若有什么处置,着人来知道我一声,我们主仆等着。”

    明湛誓要与李诚共进退,把李诚感动的差点飙出热泪来,自明义身边儿的奴才被换了干净,今日他被抓到密牢,自知死期将近。他并不是什么硬骨头好汉,只是身后还有父母亲人,明湛对下人不薄,只要他咬紧牙关,明湛定会优待他的父母。

    谁知,明湛竟然救了他出来。

    马上要执行死刑的人忽然遇到了大赦天下,李诚如今就是这种感觉,他几乎不能相信。

    凤景南忽然道,“黎冰、李诚,你们先退下。”

    “李诚,你去我院里侯着,我一会儿有事问你。”明湛道。

    凤景南并未出言反对,李诚眼中满是惊喜感激,咕咚跪地上,呯呯呯给明湛嗑了三个响头,感激涕零的下去了。

    当福生招认出李诚向他打听过李麟的事儿时,凤景南几乎想立码掐死明湛。

    可惜那时明湛去了阮家,逃过一劫。凤景南盛怒之下直接命人抓捕了李诚,秘密审问。

    如果明湛死咬紧牙关不肯承认他知晓李麟一事的话,他不介意直接将李诚杖毙,给明湛一些颜色。

    不过,明湛总能给他一些惊喜。

    或者说,这小子已经无耻到一定的境界。竟然能将私窥兄长之事说的如此正大光明,磊落镇定,好像他本就应该如此一般。

    既然明湛承认他知道李麟,凤景南就不信他没对这个李麟做过调查。不过,凤景南的谈话并未围绕着李麟展开,“魏宁很厌恶阮家,他曾经与阮鸿飞交好,不过,他十分痛恨阮家。朝廷上下都知道,承恩侯与北威侯素来不合。明湛,你知道此事吗?”

    “我并不很清楚。”

    “那就是知道了。”凤景南笑了笑,“你自然是知道的,你对魏宁的心思,我一清二楚。魏宁行事,向来不拘一格,他对你也的确有些不同。从你第一次与明菲在慈宁宫发生冲突时,我就知道,他有意交好你。虽然明义是他的亲外甥,他却在交好你。”

    凤景南似是感慨,“他那一席话,将明菲置于何等尴尬的境地,却救了你。”

    “你为什么没有出头?”明湛轻声道,“你一向宠爱明菲。那时我以为你会为明菲出头。”

    “明菲虽然会承受一些非议,那时,你将脸划伤,我就明白再逼你,你会不惜鱼死网破。”凤景南唇齿间有些苦涩,“或许我有些偏心,不过,对我而言,你同样是我的孩子,天底下,没有哪个父母若与自己的孩子为敌。”

    “那时我以为死定了。”明湛淡淡地,眉宇间一抹讽刺,“我的确是恨透了明菲,宰了她的心都有。到现在,我都不喜欢她,甚至,我一辈子都不会喜欢她。哪怕日后我能继承王位,我也绝不会让她分享镇南王府的威势。”

    “我的确是心胸狭窄,哪怕我再大度,也永远不会忘记。”明湛道,“你了解我,就愈发不放心明礼他们兄妹。不放心,就要给他们更多的保障。于是,你一再的剥夺我的权利,你觉得我强势,故此,永不会为他们所伤,对吗?”

    “你有没有想过,你也是我的父亲?你当初是如何栽培明礼的?因你钟爱于他,十岁便让他在你身边听政,十五岁便送他到帝都,为日后册封世子做准备。”明湛安静看向凤景南,“我却要进宫为质,受尽欺负,要靠别人的怜悯才能活下去。明礼软弱,我稍有插手,便是不安分。您能为我请封,不过是因为皇伯父判断失误,来了一封信,落下笔误而已。先前,您也没料到吧?”

    “至少在您的计划中,哪怕日后会为我请封,也不应当那样快,对吗?”明湛道,“可是机会太难得了。纵然皇伯父,也会青睐于自己的儿子继承镇南王位,你虽不喜欢我,不过,相对于几位皇子,还是更倾向于我继承吧。”

    明湛幽幽叹了口气,外面天色已完全黑了,因是月末,繁星漫漫,墨色的天幕下,宝石一般的闪烁。

    “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因为自知不为你所喜,所以更希望能抓住一些权利,增加保障。每件事都怕做错,忐忑不安,生怕被你抓到把柄将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权利再收回去。”明湛自嘲道,“明明地位不稳,还要装出一副很能做主的样子,生怕被人小瞧。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大概会更让人瞧不起。”

    “我早就料到,你会问我此事。”

    “其实不管我承认还是不承认,您心中早有定数。”明湛道,“毕竟在您心中,我是什么样的人,必然会一直是什么样的人。”

    “哪怕我再强调,我并没有害明义之心,你也不会信的。我的心机城府,在您的心里是所了根的,每每想起,您必定寝食难安吧?”明湛低头,双手交握,“您需要一个强势的继承人,可是您不一定喜欢这样的儿子,我也不喜欢,事实上没有人喜欢生来算计。”

    “当年父亲,您怎样由一个不受宠的庶子登上镇南王的宝座,那其中的腥风血雨……在您面前,我这点儿小手段值得什么呢?”

    “甚至,许多事没有语据,可您仍然愿意往那方面想像。宁可杀错,不可放过。您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思考方式,那么您是不必再问我的,您觉得,我在阮家事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那么我就扮演了什么角色。”明湛冷冷一笑,“至于目的,不必我说,您想也能想一个出来的,不是吗?”

    明湛话音刚落,就挨了一记劈头大耳光,他从不知道有人能打人耳光打到这样的威力,他直接从太师椅中翻了出去,进而带翻了身上的红木椅子,他没感觉到痛,只是脑袋像被机车碾过,嗡嗡直响,眼前一黑,便失了知觉。

    104、沐浴

    掐死他。“有时,我真想……”掐死他。

    凤景南看着黎冰与李三将明湛从地上抬到榻上,出一口郁气。

    “恕属下直言,我们的确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世子与李麟有联系,王爷仅凭猜测就抓世子的人,难怪世子会发飙。”黎冰的声音仍然很冷,这位和二公子可不是一个类型。

    二公子肉脚,王爷一个眼神过去,连屁都不敢放一个。这位却是脾气大,你动我的人,就是动我。好,拿出证据来。

    没证据的话……

    瞧明湛是如何挖苦凤景南的吧,小老婆养的小心眼儿的心底暗黑患有一定程度妄想症的庶子。

    明湛之前那么一大段冠冕堂皇的话,翻译过来就是这意思。

    所以,凤景南忍无可忍的暴发了。

    黎冰很是佩服明湛的胆色。

    明湛能来保下李诚,虽然会得罪凤景南,不过却能赢得身边儿人的效忠,没有哪个属下会不喜欢有担当的主子。

    当然,明湛拐弯抹角的骂人也是一项了不得的本事。

    明湛半昏迷的躺在榻上,凤景南一面狠掐明湛的人中,一面恶狠狠的道,“怎么还不醒?”

    黎冰上前,握住明湛的手腕,号一下脉,还好,没啥大问题。

    凤景南冷笑,难道我会一巴掌打死他吗?

    黎冰建议,“不如先送世子回去吧,也好宣个太医瞧瞧,别真伤着。”

    “你去宣太医。”

    凤景南并没有将明湛送回去的意思,明湛半边脸肿着,眉毛微蹙,很不舒服的模样。

    “天生反骨的混帐东西。”凤景南轻轻摁住明湛脸上的伤处,自语道“魏宁安了什么好心,你去为他们做嫁衣裳。色令智昏的东西。”

    明湛只是一时被打懵了,凤景南往死里掐他人中时便醒了,只是脑袋晕沉,他也就没动弹,如今凤景南变本加厉的按他脸上的伤处,明湛忍无可忍的睁开眼睛。

    凤景南半点儿不惊讶,讽刺道,“不装了?”

    明湛原本还想做出刚清醒的模样,听这话,转而瞪向凤景南,凤景南冷声道,“用多大的力道我清楚,我也没见有人挨一巴掌就要昏睡个把时辰的。”

    明湛耐性不佳,翻个白眼,道,“那你是什么意思,要严刑拷打么?”

    “我用得着拷问你?”凤景南不屑,“就你这个猪脑袋,不过是让人拿着当枪使!”

    “反正我没陷害过明义。”明湛一手撑榻坐起身道,“我虽然让人留意修竹院的动静,明义难道就没在背地里打听过我?什么事,他们做起来就是有情可原,我做起来就是别有居心,您也忒公道了?”

    凤景南道,“你少给我装蒜,明义的动作能瞒得过你的眼?”

    “他都能瞒得过您老,瞒过我去有什么稀罕?”明湛说话向来刁钻,这意思很明白,您老向来自诩无所不知,您不知道的东西,我也不知道。

    凤景南懒的与明湛争口齿,“这是自家事,倒不急着分辨。那个李麟是明义在魏宁家见到的,你也动动脑子,等闲人也能登承恩侯府的大门么?”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阿宁对我冷淡的很,我也好长时间不去他那儿了。”嘴巴胀胀的疼,明湛揉了揉,说道,“他跟谁近谁远,你是他亲表哥,难道不知?”

    “那你先跟我说说,魏宁到底跟你说了什么,让你选了阮氏为妻?放弃了阮鸿飞的遗腹女?”

    明湛犹豫了一下,方道,“他说那个女孩子根本不是阮鸿飞的遗腹女,那女孩儿是在阮鸿飞过逝后九个半月出世的,实际上在阮鸿飞过逝前一个月都一直跟阿宁在一块儿,阿宁说阮鸿飞不可能在那段时间留下孩子。”

    “有这种事?”

    “阿宁只是一说,我想着,这不是小事儿,他应该不会无地放矢吧。”明湛道,“可他也没什么证据。不过,那女孩儿既然有身份不明的可能,总不好娶回家。”

    “您觉得李麟是阿宁使的连环计?”明湛追问。

    “魏宁做事向来严谨,如果是他安排,李麟应该不会以这种方式出来?破绽太多。再者,随便一审,魏宁也容易暴露。这不像他会做的事。”凤景南否定这种推断。

    “可如果不是阿宁说阮鸿飞嫡长女的事,母亲不会选晨思的。”

    “蹊跷就在这里。”凤景南长眉轻皱,看向明湛。

    明湛抿一抿唇,“那个李麟审讯的如何了?”

    “哼。”凤景南冷笑,“那不过是个戏子,有人给了他信物,雇了他去阮家捣乱。如今还在大牢里呆着呢。“

    明湛张大嘴,“怎么可能?”仔细回忆道,“可那天阮侯当场就认了李麟,还要把孙女许配给他呢。”

    “阮家——”凤景南深看明湛一眼,“阮家定是心虚,被人算个正着。如此看来,阮家女为正妻的确不相宜。”

    明湛不明白了,“那您发什么威风啊?”

    “你宁可信魏宁胡说八道,也不与我商议。”凤景南恨上心头,怒道,“明知明义有鬼,也不跟我提一声!你如此公私分明,既然此事牵扯出你身边儿的人,我自然要跟你公帐公算了!明义身边儿的人可以问,怎么你身边儿的人就问不得了?”

    “我又没说不能问,你起码跟我打声招呼。我不过是出去一趟,什么大事不能等我回来?”明湛仍是不让寸土。

    凤景南冷笑,低声道,“你少给我摆这副嘴脸,我还不知道你,这种事,你哪里会沾手,不过是吩咐心腹之人去做。那个叫福生的能供出李诚来,又与你有何相关?你真干净哪。”

    “这些我从没否认过,”明湛道,“父王也忒小瞧我了,敢做我就敢认。我的确示意李诚收买了福生,我也很早就知道李麟的存在。可是也仅限于知道而已,再深处,我没敢查他,并不清楚李麟与阮家的关系!我手上有几个人、每天做些什么,父王清楚的很。如今何必要将此事诬陷于我。”

    “那个李麟既然是假的,他纵然将二哥咬出来,父王不息事宁人,偏要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大查特查,将我牵扯进去,于镇南王府有何益处呢?”明湛趁热打铁,戳到凤景南的心坎儿上。

    凤景南讥讽道,“你且安心吧,这事到明义止。”

    明湛将心搁在肚子里,“儿臣做事向来无愧天地,从未有不安心之时。”

    凤景南冷笑。

    黎冰在外回禀,“王爷,太医来了。”

    “不必了,让太医回去。”

    明湛有些不大服气,凤景南道,“皮外伤,擦些金创药就行了。”

    “以后有事可以好好说,好不好的就动手,我还要不要出去见人了?”明湛自尊心极强,总被人甩耳光,一股子邪火憋在心里好不难过。

    凤景南寒声道,“你既要脸面,日后就少做没脸的事儿。”

    “还有,保护好你嫡子的身份。”凤景南的眼中带着一种冷峭,“我是庶出,只有你一个嫡子,你的一言一行最好别给你的身份抹黑。”

    明湛终于逮着机会,“你还挺在意庶出的身份啊。”

    凤景南的脸瞬间黑了一层,明湛继续道,“自古胜者为王败者贼,什么嫡庶尊卑,不过是束缚傻瓜的东西。说起来,先帝也真是的,临终前也没下一道圣旨把太后扶正,平白让人添了多少遗憾。”

    凤景南恨不能将明湛的嘴巴用针缝上,“你闭嘴吧。”

    明湛的嘴向来不受凤景南的控制,他喋喋不休的问,“您不会因这个就痛恨嫡出吧?那当年您为何让母亲怀孕呢?”

    “怪不得您对我百般挑剔,看不顺眼,原来大有渊源哪。”明湛无视凤景南的隐怒,一径说道,“其实您大可不必,您是庶出,我再嫡也嫡不到哪儿去。再说了,我不觉得父王是这么狭隘的人哪。”

    “不过也不好说,您向来把明义当宝,把我当草……”

    平常,凤景南只要脸一板,人们无不战战兢兢,不敢作声,明湛却是丝毫不将凤景南的恼怒放在心上,喋喋不休的说着嫡庶,直将凤景南气的三魂出窍,一声暴喝,“你是想挨鞭子吗?!”

    明湛无奈,这年头的游戏规则,即便明湛也不敢承担一个“忤逆”的罪名,所以尽管每次被抽耳光时,他内心再如何想砍死凤景南也不敢与凤景南动手。不过明湛发现了新的报仇方法,凤景南竟然会如此在意他庶子的身份,明湛便拼命戳凤景南的死穴,戳到凤景南忍无可忍,明湛才无辜的收手,满是委屈的回一句,“好好说话都不成么?”

    凤景南想发作,可明湛却是一脸无辜白痴相,让凤景南一口恶气憋在心头发不出,难受至极。

    明湛起身道,“既然父王教训已毕,儿子就先告退了。”

    “不必,你留在这儿过夜吧。”凤景南道,“你不是惯会吃醋,说我只宠爱明礼的。”眸光在明湛唇际一闪,凤景南起身取了一盒金创药来,递给明湛,道,“既然身上不大好,就安心的养着吧,少出门。也少招惹是非。过几天就回云南了。”

    “我有意让明义一道回云南,你的意思呢?”

    明湛敲了敲下巴,看向凤景南,“您是要二哥长居云南么?”

    “只是一段时间。”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明湛摸了一杯冷茶喝了半盏,“他早晚要长居帝都,父王不可能让他在云南住一辈子的。要我说,既然成了亲,兄弟们也没挤一处儿的道理。像皇室中,皇子成年即开府,帝都有几处别院,不如让二哥搬去住。”

    “这是你的意见?”

    “关键是要让二哥认清自己的位置,”明湛道,“就算没有我,也轮不到他。当一个人的野心不能与实力相匹配时,会出大笑话的。父王慈父心肠,自然是想多庇护于二哥。只是,二哥这样肆意,也该受些教训,长些记性了。”

    见凤景南不说话,明湛笑了笑,“或者您认为我有私心。当然,您也不一定要考虑我的意见。”

    是的,现在凤景南自然可以无视明湛的意见,可明湛是下一代镇南王府之主,他对明义可没什么情义,自己又能庇护明义几年?

    “让明义跟你学着当差如何?”

    明湛相当不可思议的看向凤景南,“他刚破坏了我的婚礼,让我丢了大丑。你要他在我手下做事,莫非是想让我拿二哥出气?”

    凤景南瞪明湛一眼,“你们自幼相处的不多。”

    “算了,您还是自个儿带身边吧。”明湛摆摆手,“我哪里好使唤二哥,轻了不是,重了不是的。今天元气大伤,我得早些睡了。”

    元气大伤?

    凤景南瞅一眼外头的落日,明湛已经唤人进来给他预备洗澡水了。

    看得出来,明湛如今对于挨耳光的事完全习以为常,并且丝毫不放在心上,完全不必担心留下心里阴影啥的。

    “罢了,我也要沐浴,你与我一道去凝碧池吧。”

    这府里别人洗澡,都是弄个澡盆子木桶的泡泡算,只有凤景南独享浴池,这池子是用青玉砌成,在里头游泳都没啥问题。明湛也就在凤景南未到帝都时享用过,凤景南一来,就不许他再用了。

    如今倒大方起来。

    明湛瞅凤景南一眼,咂咂嘴,看凤景南吩咐下人备浴凝碧池,方品出一二滋味。

    摸摸自己的脸,凤景南这是做给府中下人瞧呢,虽然赏了世子一巴掌,不过世子尚未失宠呢。

    明湛也不会不识抬举。

    凤景南伸展双臂,两个妙龄小丫环上前伺候着宽衣,外袍、衣带、里衣……

    明湛却没凤景南的派头儿,他三下五除二的除了衣袍丢给身边儿的何玉,只留一件大裤头,在池旁活动了下手脚,纵身跳进浴池,溅起好大的水花,泼了凤景南一脸洗澡水。

    凤景南正贴着池壁,在阶梯式的玉石上闭目静坐,却被溅了一头一脸的洗澡水,气的抓过明湛拍两下,“你几岁了?嗯?几岁了?”

    明湛道,“谁让你离我这么近的。唉哟,我这胳膊,快断了,轻点……”

    以前这池子没这样宽敞,自然也没有现在的深水区,这是明湛在帝都时特意装修过的。

    那会儿虽然他住宫里,不过他已经将镇南王府看成了自己的产业,想着日后出宫一定要住的舒坦才成。关键是明礼好说话,明湛还特意跟内务府提了一声,订下规格,在宫里遥控指挥,方有今日泳池的规模。

    后来,凤景南虽然用的舒坦,不过也没少骂明湛败家。

    明湛水性极好,蛙泳、仰泳都不赖,凤景南见明湛在远处儿飘着,唤道,“过来给我擦擦背。”

    有的是丫头,非要使唤他。明湛腹腓着,装没听见。

    “你耳朵聋了?”

    “可不是,刚给你打聋的。”明湛脸上滚下水珠儿,他正当年少,眉目青翠,哪怕说出的话不怎么讨喜,凤景南瞧着也没像往常那样发脾气,反笑道,“我每看到你,都觉得世上有一桩奇事?”

    明湛狐疑的看向凤景南,直觉不是什么好话。果然,凤景南微笑道,“不论多么卑鄙无耻的事,只要是你做的,你都能说的光明正大,理由充分,并且可以将过错推到别人的身上。”

    “那是因为我根本没做错。”明湛踩着水过去,一抓栏杆,反身同凤景南一道贴壁坐着,双手抹一把脸上的水珠儿,转脸对着凤景南笑,“您没听过一句俗语么?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我做事虽说不上好,但也没什么错处。”

    “看来,你已颇有心得啊。”

    “哪里有什么心得,效仿前人而已。”明湛笑,他已经是王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自然不必如以往计较,只要他坐的稳,急的自是旁人。只要他将这些旁人的一举一动握在手里,还怕他们翻出天去不成。

    说起来还要感激明义,明义这样迫不及待的对他出手,看他笑话,也让凤景南瞧瞧他一向宠爱的庶子的嘴脸。

    明湛伸手取了布巾,“父王去上面的竹榻上趴着,我帮您好好搓背。”

    凤景南年已四旬,身材保持极佳,宽腰窄臀,双腿修长结实,肌理匀称强健,以前穿着衣裳尚不觉得,如今沐浴脱光后,才发现人家是实打实的、不搀一点儿假的好身段儿。连同为男人的明湛都忍不住多瞧几眼,心里小小的嫉妒了一回。

    明湛取了条绢纱围在腰间,凤景南瞅明湛一眼,捏了捏明湛软软的胳膊,“你该勤习武,即便不为练成什么高手,也能强健体魄。”瞅一眼明湛白斩鸡的身材,凤景南摇头,全无一丝男子汉气概。

    难得明湛没较理,凤景南道,“黎冰武艺不错,让他在你身边儿吧。”

    “审讯李诚的那个?”

    “嗯,黎冰还算得用,以往他父亲就在我身边当差,他做事仔细,你留着使唤吧。”凤景南坐在竹榻间,看向明湛。

    明湛将绢纱缠在手上,坐在凤景南身后,试试力道,“重不重?”

    “行了,你放开力气使吧。”

    “黎冰是不是……”明湛在凤景南耳边低问。

    凤景南笑而不答,“齐竞展骏两个都还小,黎冰大几岁,有事可与他商议。”

    “哦。”

    明湛心里暗暗叹气,凤景南手里捏着人家老子,让他使唤人家儿子,当然,这几个都十分忠心,却不知是忠心明湛,还是忠心镇南王府,如今特务头子都派出来了,明湛再有什么小动作真是千难万难了。

    明湛神思飞远,心中对凤景南满肚子抱怨,不留神下手重了,哧啦一声,凤景南倒抽一口冷气,回头骂道,“你是想搓层皮下来!”

    “对不住,对不住。”明湛见凤景南背上一溜血点子给破皮搓了出来,伏身给凤景南吹了吹,小心的问,“疼不疼啊?”

    “你自己试试看!”凤景南怒吼,背上火辣辣的,明湛睁眼说瞎话,

    忙道,“就是有点儿红,没事儿。”

    为啥人们威胁谁总爱说“不听话,扒你皮”啥啥啥的,这种搓破皮,辛辣的疼实在难熬,凤景南眉毛都将要竖起来,明湛急忙去捂凤景南的嘴,哀求道,“别喊,叫人听到不大好。”

    打掉明湛的手,凤景南瞪一眼,“罢了。唤人进来,不必再洗了。”

    明湛弄块干巾披在凤景南身上,方出去唤人,“衣裳搁这儿,你们且退下。”

    “父王,儿子伺候您换衣裳吧。”

    凤景南冷哼,“一脸心虚。”

    明湛较凤景南矮大半个头,他行动俐落,很快便为凤景南打理妥当,系好腰带,自己又急着穿衣裳,“你等我会儿,回去我给你上药。”

    这事儿传出去实在不好,明湛做了亏心事,对凤景南格外殷勤,还一手扶着凤景南的胳膊,关切的问,“这晚上风凉,父王您带顶帽子吧。”

    “无妨,再给我擦擦头发。”

    古人的头发是终生不剪的,凤景南保养得当,乌发漆黑,直垂腰间,明湛用软缎包好,使劲儿搓搓搓,凤景南挑剔道,“你洗衣裳呢,这么大劲儿,轻点儿!”

    “我看女人洗衣裳都是木捶子捶的,哪里一样了。”明湛心道,老子还不乐意伺候呢。

    “蠢货,走吧。”

    105、老姜与小姜

    明湛真不乐意跟凤景南一道休息,俩人睡相都不好,梦中也能打一场,天生不对盘。

    明湛主动退一步,“我在临窗的小炕上睡,父王睡床吧。”

    凤景南倒是没说什么,只是房里没留伺候的丫头,凤景南夜半要了次茶水,明湛睡觉死巴听不到凤景南唤人,凤景南连唤数声,方把明湛吵醒,明湛被子蒙头,含糊道,“快睡吧,深更半夜的,喝哪门子茶呢。”

    凤景南直接将床头的如意飞到明湛的脑袋上,明湛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起身,点灯倒茶,哈欠连连。

    凤景南喝了半盏,瞪明湛一眼,将杯子递还明湛。明湛将余茶的喝尽,摇摇晃晃的爬回床,不一时便呼起渐起,睡的香甜。

    明湛睡的熟,凤景南却是上了心,想着,如今老子尚在,喝口茶都要推诿,他日还真不敢指望你了。他还是明湛的亲爹呢,若是明礼几人……凤景南失眠半宿,天微亮便挂着两个黑眼圈儿起来了。

    侍女们轻手轻脚的服侍着凤景南着衣洗漱,虽已尽量小心,仍有悉索之声,李三还关切的瞅了在炕上熟睡的明湛一眼,生怕把小祖宗吵醒。

    凤景南没理会明湛,自出去打拳。

    明湛起的也不晚,这年头儿不流行用窗帘,炕上也没法帐子,晨光破窗而入时,他便醒了。

    何玉带着侍女进来服侍,明湛刷牙后先喝一杯蜂蜜水,“父王呢?”

    “王爷在园子里打拳呢,世子可是要过去请安。”这样问着,何玉已

    经躬着身子准备伺候主子去园子。

    “昨儿回来也没去母亲那里,别叫母亲惦记。”

    何玉跟了明湛多年,忙道,“王爷就在外头的园子里,奴才先伺候您去给王爷请安吧。”

    明湛点头,打个呵欠,没什么精神。

    “世子,您昨夜是不是没休息好?”何玉比明湛还小一岁,不似其他内侍躬身卑微的模样,关键是明湛不喜欢卑躬屈膝的奴才秧子。

    何玉只矮了明湛一步,身量笔直,清秀的脸上笑盈盈的。明湛看他一眼,宝相庄严,语重心长道,“我虽有福与父王共处一室休息,做儿子的,难得有机会服侍父王一遭,夜间自要警醒伺候,这是本分,哪里敢称一个累字?”

    何玉马上道,“世子真是贤孝之人。”镇南王府遂传出明湛通宵服侍镇南王之言,并且此事愈传愈广,许多人听到后连是马屁如潮,对凤景南种种的羡慕嫉妒恨。

    而凤景南的表情,就十分值得琢磨了。当然此乃后话,暂可不提。

    凤景南的书房所在十分气派,实打实的四进院子,凤景南在这里议事、休息,因凤景南向来不喜花草,便将花园改为了小校场,周边只留些修剪整齐的碧树芳草,添些绿意罢了。

    凤景南正在跟黎冰过招,明湛并不懂武功,外行瞧热闹,只瞧着人家拳脚往来极是威风,比街头卖艺的可好看多了。

    黎冰武功虽不知深浅,不过,给他八个胆子他了不敢赢凤景南的,最后小败,站在一旁,又对明湛施礼。

    明湛微颌首,从侍女捧着的老红木雕花托盘中取了毛巾递给凤景南,笑道,“早听说父王武功高强,今日真是开了眼界。”

    “你看得懂?”凤景南接过绢帕,拭一把额上的汗,问明湛。

    明湛笑,“您昨儿才夸过阿黎的武功,阿黎都败在父王的手上,由此可推知父王厉害。”

    凤景南没理明湛这话,“起来了?“

    明湛弯着眼睛笑,亲热的说,“父王怎么没喊我,我还想跟您一道晨练呢。”

    嬉皮笑脸的小子,大早上的就一脸坏笑。

    凤景南道,“看你睡的香。”

    明湛笑了笑,一脸感动,“父王真是体贴。”把凤景南恶心的够呛,体贴!哼!体贴!

    凤景南不再理会凤景南,转而看向一旁的黎冰,笑着发出邀请,“阿黎,你吃早饭没?我也没吃呢,咱们一道用吧。”

    黎冰恭敬的答道,“谢王爷世子赐食。”

    明湛见到黎冰时便已经改变主意,他对黎冰有些好奇,这样俊俏的人也能搞情报活动吗?倒不是他以貌取人,实在是黎冰长的太惹眼了,如果不是在拍电视剧,谁会找这样惹眼的人干偷人的勾当呢。

    明湛又对凤景南道,“父王,天已渐热,儿子陪您回去用膳吧。”还在一畔虚扶了凤景南一把,陪在凤景南身边有说有笑,若不是昨儿亲眼见这对父子剑拔弩张,黎冰真怀疑自己出现了啥啥幻觉。

    天家的水真深哪。黎冰默默的跟在这对父子身后。

    早膳照常很丰盛,在饮食上,明湛与凤景南都不会委屈自己。

    黎冰闷头吃饭,好在他人物俊俏,举止虽不甚斯文,大开大阖间也赏心悦目。

    明湛倒是惊了一把,桌上大半菜食点心竟然都进了黎冰的肚子,这样瘦削的家伙,竟然是个饭桶,明湛关切的问一句,“要不要添菜?”

    黎冰摇头,“谢世子,不必了,属下已经饱了。”

    明湛问,“你一个月多少俸银哪?”眼睛瞟一眼黎冰身上半旧的衣裳,“够不够吃饭?”

    饶是黎冰淡定,对着明湛关怀疑惑的眼神也有一瞬间的尴尬,“还成。”

    明湛没再多说,起身道,“父王,我去给母亲请安了。”

    黎冰没想到,他与明湛一问一答竟引发了官场中的一次小小动荡。

    这年头儿,当官的俸银实在不高。

    明湛调查过,虽已建国百年,官员的俸禄还是照着太祖年间的标准在发行。

    太祖年间,刚刚建国,新朝旧代交替,百废待兴,啥都便宜。譬如当时买一斤肉只要十二三文,如今已涨到二十文,通货膨胀,物价飞涨,就是官员的薪俸没动静儿。

    当然,大家当官当的也挺起劲儿。

    也不泛有清官生计艰难的,例如,当今朝中鼎鼎大名的左都御史林大人,出名的两袖清风,给他送礼,送丢顶戴的不是一个两个。此人生性简朴,油盐不进,乃朝中异类,人称鬼见愁。

    明湛给母亲请了安,便回了自己的院里,命人请了范维、冯秩过来。这俩人正担心明湛呢。

    昨儿李诚倒是出来了,诸人对于明湛勇于夺人的行为还是十二万分的敬佩的,虽然凤景南是明湛的亲爹,不过考虑到父子之间的关系向来有些紧张,若因此事埋下嫌隙,岂不得不偿失。

    见到何玉来请,范维、冯秩急忙去了。见明湛唇角一块儿淡淡的乌青,俩人心里都有了些分数,颇有些不是滋味儿。

    君忧臣辱,君辱臣死。

    许多时候,君与臣的利益方向是一致的。

    “这是阿黎,黎冰,”明湛先介绍新人,指着范维、冯秩,对黎冰道,“阿黎,既然父王让你来跟着我。以后父王若是再拿我身边的人,你就得站在我这边儿。”

    明湛如此坦诚,但让黎冰意外,“是,属下定忠心于世子。”

    明湛指了指椅子,示意他们坐下。

    他素来怕热,书房里摆着冰盆,外面炎日如火,在里面硬是不觉丝毫暑气,明湛温声道,“如今天气渐热,我想着,朝中大人都有冰敬什么的,你们位卑职低,因着我,也不好跟别人伸手,我自当体谅你们的难处。正好父王将帝都的产业交给我打理,我思量着,六月、七月、八月都是伏天暑日,每月便发双俸,做为消暑费,如何?”

    范维思量着,明湛刚接手帝都产业,这是要施恩下惠了,只是……范维轻声问,“不知世子是要赏哪些人?”

    “有官阶的都赏,另外如李诚何玉,近身服侍我,也有辛劳,自不能忘了他们。”明湛温声道。

    谁也不嫌银子咬手,范维道,“世子总想着属下们,属下们得遇世子这样的主君,真是三生有幸。只是如今王爷身边的诸位大人,还有二公子、三公子身边儿的近身奴才。再者,都是一个府里,内院儿里也颇有有脸面的奴才,世子若是不一并赏,倒是易生嫌话。”

    明湛看向黎冰,“阿黎,你说呢?”

    黎冰道,“属下做护卫在行,这个倒不太懂。世子要发银子,属下心里也是觉得欢喜。”

    明湛笑道,“阿黎说的是大实话,如此,那就一并赏了吧,就此成例,每年皆有。”

    湘妃竹榻,明湛手握书卷,斜身侧卧,边儿上两个小丫头素手执团扇对着冰盆扇风。凉风生香,整个房间静的落针可闻。

    范维去而复返,明湛似在意料之中,挥一挥手,丫头们躬身退出书房。

    “坐,什么事,说吧?”

    “世子,您刚刚说的事,属下觉得不大妥。”范维坐在一侧的太椅椅中,见明湛侧耳倾听,便继续道,“世子本是为属下们着想,可此事,属下总觉着不够严谨。像世子说的,属下们得了赏,连同王爷身边儿的臣属都有的赏,可王爷的臣属不只是跟着来帝都的这几位,云南的臣属要不要赏?如果真按世子所言,成例成规,大小官员开销就是一笔不小的银子。这不是小事了,再者,云南与帝都向来联系紧密,咱们云南赏了消暑银子,帝都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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