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书关于这一段情节, 商珩依稀记得应该在温睿昀和方阳订婚后, 可晚宴上发生了什么事他早已忘得一干二净。
自己『乱』改主线,恐怕情节顺序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商珩撑着门框,一手虚握, 压在唇边轻咳两声:“温先生,我自己去就行, 不必劳烦。”
温睿昀微微蹙眉, 眼光滑落对方手臂,被衣袖遮得严实,丝毫瞧不出皮肤上触目惊心的伤痕。
“既然受伤了,何必勉强自己上节目?我叫人送你去医院吧。”
商珩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其实没有看上去那么严重, 涂了红『药』水而已。”
温睿昀一怔, 这才回过味儿来,似笑非笑看他一眼:“网上的视频是真的吗?”
商珩慢吞吞点点头:“当然是真的。”
温睿昀静静凝视着他的眼睛:“你的养父母如此虐待你,还故意挑今天前来闹事,你准备怎么办?”
商珩有些诧异, 像温睿昀这样的人物,与自己天壤之别,肯纡尊降贵亲自找他,已经是件让人意外的事,怎么会关心这种无聊的社会伦理八卦?
如果只是表上的客套寒暄, 方才点到为止的对话足矣。
他随意耸了耸肩:“断绝关系,恩怨两清,不相往来就是。”
温睿昀眼中没有流『露』多余的情绪, 只轻轻摇了摇头:“心慈手软。”
商珩一挑眉,仿佛从这句莫名的评断里,窥视到了有关温睿昀一点原书不曾写到的留白。
来不及细细思考,吴秘书寻来,温睿昀朝他点点头,两人一并离开了后台休息间。
商珩偏着脑袋望着他走远的背影,转身走入嘉宾特别通道,一扭头,却见容致默默站在走廊的阴影里。
头顶白『色』的廊灯斜打在他周身,从右肩到右腿,一条光影分明的界限。
容致不知站在那里等待了多久,脸上的神情似乎永远都是平和斯文的,黑『色』条纹西装下的身躯瘦削得有些单薄,触及商珩的眼光,容致缓缓抿出一丝笑。
商珩突然想起容致似乎不太待见温睿昀的事,眉心一跳:“你怎么在这里?”
容致走到他面前,阴影自他周身褪『色』:“我早就到了,一直在外面。”
他轻轻抚掌:“还好没有错过一场精彩的表演。”
商珩无可奈何地一笑,摊开手:“今天以前,我也没料到我有当演员的天赋呢。”
容致摘下眼镜,用随身携带的软布轻轻擦拭,眼帘低垂,只留下两弧黑长的睫『毛』:“你还是准备去温睿昀的慈善晚宴?”
商珩颔首:“确实是个难得的机会。”
容致:“你没有车,明天晚上我载你去吧。那里可没有公共交通,一众豪车中出现一辆出租,你会很惹眼。”
一句话把商珩堵了回去,他讪笑一下,只好答应。
得,这敢情好,五个人齐活。
商珩开始思考自己要不要先买份意外保险,预防翻车。
商珩回到直播间时,整片弹幕密密麻麻刷满了各式各样的祝福和礼物,右下角飞快刷新的火箭炮令人目不暇接。
“小哥哥冲鸭!太励志了!”
“呜呜呜不要渣渣父母了,从今天开始我就是商珩妈妈粉了!”
“世上怎么会有那样的人渣!关键是为什么人渣都能养出好孩子?”
“不是吧,商大仙又双叒叕赢了?这是什么绝世锦鲤体质?”
社交媒体上,关于商珩的热门话题涌入了大量路人,两极反转的社会舆论,影响力甚至比这次公益直播本身的热度更高,方阳指使的水军被淹没得水花都翻不起一滴。
视频录像经容致处理过,画面和声音只剪出了对商珩最有利的一面,与商珩受伤的手臂配合得□□无缝。
再加上直播镜头前“以德报怨”的圣父式表演,打造出了一副完美受害者的形象,原本听信了商父商母一面之词的人,这下彻底哑口无言。
不是没人怀疑事情的真实『性』,指责这是一场蓄谋已久、彻头彻尾的营销。
直到视频为物证、旧楼邻居为人证,甚至还有公安部门的报警记录做作证,桩桩件件摆在眼前,由不得人不信。
商珩直播间的订单数量节节攀升,被温睿昀和顾凛一口气买走全部商品存量后,赞助商意出望外,又紧紧调拨了周边的仓库库存。
商珩的积分榜早已高居首位,甚至把其他三位嘉宾远远甩在身后,一举将百万赞助奖金和代言资格纳入囊中。
节目的最后半小时,再次售卖一空,赞助商们不得不挥泪挂上了已售罄的牌子。
天海南北奔赴而来的路人们一腔同情之心无处发泄,只好统统刷起了礼物。
作为一个资深理财经理人,商珩深谙见好就收的道理,卖惨可一不可二,次数多了就成了祥林嫂。
他毫不犹豫地关掉了礼物通道,一本正经地告诉粉丝们:他只是受了点轻伤,手上只是涂的红『药』水。请大家千万不要担心他哟!
于是,被惨虐了一波的粉丝们哭得更厉害了。
眼看着#商珩童年悲惨初心不改#、#商珩依然感激#等等话题一个接一个冲上热搜,最后和#商珩带孝子#的黑话题排在一起,在热搜排行榜上显得格外滑稽。
短短两个小时的直播,商珩从一个陪衬透明人,转眼成了流量聚焦的中心,从垫底的陪跑选手,悍然摘取畅销榜榜首,一系列转折过于刺激,看得现场导播室和节目组目瞪口呆。
彼时,远在怀梦大厦男团选秀节目录制现场的经纪人李姐,在看见养父母爆料,水军黑话题怒刷热搜时,几乎已经放弃了公关的希望,熟料打脸来得太快,甚于龙卷风。
李姐将商珩带货的录屏翻覆回看,简直拍案叫绝——活脱脱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啊!
若非李姐对商珩的为人处世有那么一丁点了解,她都要信了。
商珩的公益直播节目结束没多久,同时开始的男团选秀第一期也录制完毕。
舞台的镁光灯亮得让人晕眩,邹庭和几个同期新人,恋恋不舍地从台上跳下来,抹了一把汗,习惯『性』翻开手机查看自己的热门话题。
排位十八,邹庭皱了皱眉,这个热度比他期待值低了不少。
待他顺着热搜榜继续往上翻,排位第十五#商珩带孝子#,邹庭一口水呛在喉管,差点笑喷,那姓商的终于倒霉了?
邹庭还没来得及高兴,眼皮子突地一抖,排位第三#商珩荣获公益大使#——什么情况?
点进话题广场,商珩在直播现场声情并茂的表演视频和截图铺天盖地朝他涌来。
指责渣父母和同情商珩“悲惨”遭遇的路人,和斥责他装白莲卖惨的水军对打,后者很快就被举报得一干二净。
越搜索话题,邹庭脸颊抽搐得越发厉害,这都能给他翻盘?走什么狗屎运?!
“庭哥,庭哥。”
邹庭抹一把脸,把手机塞进兜里,脸上重新堆起笑容:“是不是记者来采访了?等我补个妆就出去。”
那人有些尴尬地挠挠头:“不用了,原本有意采访的记者,都跑去会展中心门口了,据说那里有大新闻。”
“……”邹庭冷下目光,一把捏爆了矿泉水瓶。
※※※
s市国际会展中心。
被安保赶出大楼的商父商母,此时正被一群记者团团围住,尖锐的提问、滚烫的话筒和摄影镜头,仿佛把他们剥光了皮,架在火上烤。
“请问网上放出来的视频录像是真的吗?两位对虐子一事作何解释?”
“两位口中说因供商珩上大学而欠的债,实则是赌博欠下高利贷,有这回事吗?请正面作答。”
“商珩称与二位没有血缘关系,是真的吗?如果是真的,他的亲生父母是谁呢?知道抱养这件事吗?”
商父商母被记者一顿连珠炮似的提问问得茫然又呆滞,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商珩竟然鸡贼到偷偷录了视频!
这下倒好,要钱没要着,威胁商珩不成,反而成就了他的名声,自己却惹了一身『骚』!
养父越想越气,后槽牙磋磨得咯咯作响,难怪那个兔崽子当时不闪不避,白挨了好几下!
当舆论这柄双刃剑反捅己身时,商父商母全然不知所措,更没有证据反驳商珩,这幅心虚又瑟缩的模样暴『露』在镜头下,与默认无异。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商珩出来了”!围住商父商母的记者转眼走了大半。
“混账!”恶狠狠盯着被人群包围的商珩,商父气得脸『色』通红,粗蛮的颈脖青筋毕『露』,他从商母手里夺过那桶装着不明『液』体的矿泉水桶,一步一步朝对方走去——
“臭小子,敢阴老子!”
不等商父靠近人群的最外围,左右两侧突兀伸出两道手臂,拦住了他的去路。
商父愕然抬头,一左一右两个人高马大的黑衣保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商父一缩脖子,『色』厉内荏:“你们谁啊?给我让开!”
嘴上如此说,他一扭头,却见身后又来了两个黑衣保镖。
商父顿时怂得不敢说话,商母结结巴巴地问:“你们是谁?做、做什么?”
四个保镖二话不说,粗壮有力的双臂钢钳一般,径自将两人和商保宝一同架起来,捂住嘴巴,干脆利落地将人塞进了一辆黑『色』面包车,扬长而去。
一家三口在面包车里七晕八素,又不敢动弹,吓得抱在一团瑟瑟发抖。
不知颠簸了多久,面包车停靠在路边,三人被保镖赶下车,茫然四顾,只见这是一片偏僻的堤坝,堤下滚滚江水拍打着堤岸,大浪滔滔,一直延伸向入海口。
公路边缘,路灯坏了一盏,四周光线昏暗,几个人和黑『色』面包车在夜『色』中成了模糊不定的影子,肆虐的狂风吹拂得尤为可怕。
在这里失足跌落个把人,被江水卷入,冲进入海口,连尸体都找不到!
“你们究竟是谁!你们带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中年夫『妇』差点吓晕过去,商保宝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其中一个黑衣保镖不屑地翻了个白眼:“我们老板要见你们。”
“你们老板——?”
一辆黑『色』宾利从夜幕中缓缓驶来,停在几人身侧,商父凝神细看这辆车,突然大喜:“是商珩他男朋友!他男朋友来接我们了!”
商母倒是半点乐观的情绪也没有,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丈夫闭嘴。
来者没有下车的打算,只把后座车窗缓缓摇下,温睿昀以一种放松的姿态,双腿交叠靠坐在后座里。
黏湿的海风灌入车窗,他慢条斯理地扣上领口最上一颗扣子,复古的衣扣造型优雅,整个人像是上世纪末招贴画里走下来的绅士,沉肃,严谨,一丝不苟。
今晚的气氛与上次在商珩公寓楼下时截然不同。
温睿昀收敛了唇角一掼的浅笑,眼帘微阖:“你们是商珩的父母?”
商父讨好地弯腰:“是啊,我们就是,您是温总吧?是我们儿子的男朋友吗?”
温睿昀没有回答,嘴角似是而非地抿出一丝弧度:“你们知道为什么会带你们来这里吗?”
商父商母瞬间噤声,不由自主绷紧了神经:“为、为什么?”
温睿昀终于偏过头,看了他们一眼,黑眸沉凝,笔直的目光若有实质地钉在商父脸上:“你知道我这辈子最恨什么人吗?”
中年夫『妇』对视一眼,相互从对方眼神里看见了恐惧。
只一眼,温睿昀便收回目光,眉心拢起,远处是无边无尽的涛声,他眼神放空,仿佛注视着某一片虚无的浪花:“我最恨抛弃家庭的丈夫,不负责任的父亲。”
花音刚落,商父猛地一惊,他的衣领被保镖拽住,双臂架起,双脚几乎离地,不容反抗地往堤岸下拖!
“不——不要!你们要干什么?放开他!”
商母和商保宝吓得大惊失『色』,夜『色』和海浪声淹没了他们的哭叫。
“不要!救我!我不要死!”
商父被一路拖行至江边,冰冷的江水淹没了他的裤脚,他歇斯底里地大喊:“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救命!我发誓我再也不出现了!饶了我吧!”
堤岸上,温睿昀静静坐在车里,一言不发,只朝吴秘书扬了扬下巴。
两个保镖得了信,猛地将商父丢在地上,满地的碎石硌得骨头生疼,商父面『色』惨白,四肢虚软,几乎被吓得连滚带爬。
温睿昀嘲弄地看他一眼,不再吓唬这家人,车窗重新合拢,黑『色』宾利缓缓发动,后视镜里,抱作一团的商父商母逐渐渺小成一个黑点,彻底抛飞在夜『色』深处。
温睿昀闭眼靠在后座,副驾驶席上,吴秘书皱着眉头从后视镜看他,犹豫着道:“料理这两人,由我出面就足够了,温总您何必亲自来这一趟?”
温睿昀没有回应这个问题,突然低沉沉开口:“转眼都二十多年了……”
吴秘书试探着问:“如果您的父亲温何琛先生还活着,您愿意见他吗?”
温睿昀慢慢睁开眼,眼底一派平静:“他已经死去多年,如今我的家人,唯有盛齐和冉冉。”
他微微一顿,续道:“再无旁人。”
※※※
翌日。
商珩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阳光从洁白的纱帘缝隙渗进来,金纸般铺在床头一角。
他翻个身,半边侧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闭着眼『摸』索到免提,沙哑的嗓音透着浓浓的睡意:“喂?”
“商珩,是我。”电话里响起容致温润的嗓音,透着些许意外,“你的养父母方才主动找来,同意签署断绝关系协议。”
商珩拧起眉头,略微睁开一丝眼缝:“哦?他们怎么会突然转『性』了?”
“我也不知道。我看他们的样子,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商珩翻身坐起来,五指梳进发间:“我知道了,你帮了我大忙,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容致笑道:“要报恩吗?先开门吧。”
商珩一愣,趿着拖鞋,『揉』着『乱』糟糟的短发来到玄关,打开门,容致果然站在外面,手里拎着两份早餐,一份汤包一份虾饺。
商珩侧身将人让进屋里,无奈地『摸』了『摸』鼻子:“你这是……”
容致熟练地从厨房端出早餐,两副碗筷,搁在桌上:“看你刚刚起床,一起吃吧。”
卫生间,商珩压着眉头,一边刷牙一边吐沫,门外传来碗筷汤勺碰撞的清脆声响。
商珩对着镜子歪了歪脑袋,总觉得似乎哪里不太对劲的样子,什么时候起他和容致熟到这份上了?
他换了身衣服出来,却见容致脱掉了西装外套,白『色』衬衫外罩了件围裙,正在厨房煎蛋。
“你是客人,还是放着让我……”商珩挠了挠后脑勺,在闻到容致端出的荷包蛋香味后,默默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一盘汤包,一盘虾饺,两杯牛『奶』,两份煎蛋和面包,盘边缀着几颗圆润可爱的圣女果。
商珩在餐桌前坐下,拿起筷子不知该先戳哪一盘,皮厚如他,却不知为何,在这个“青梅竹马”面前,总有些放不开似的拘谨。
“怎么?”容致将围裙脱下,“不合口味?”
商珩一是无言,挑了一枚小汤包,讪笑:“不,是太合口味了。”
容致镜片后的眼尾弯起一丝细微的弧度:“那就好。”
商珩满足地眯起眼:“好吃啊,你在哪家买的?”
容致微微一笑:“在家里自己做的。”
商珩眨眨眼:“……你手艺真好。”
容致:“不及你。”
商珩:“……”差点忘了会厨艺这个设定了。
容致仿佛没有注意到这点小尴尬,自顾自道:“小时候家中境况不好,所以常常学着做饭,不过除了我妈,你是唯一一个夸我的。”
商珩挑眉,这家伙不是躺着收租的吗?还境况不好?
容致:“那时候我身体很瘦弱矮小,『性』格也很内向,中午带去的便当是凉的,下午若没有体育课还好,一旦运动,必定要大吐一场,时常给同学老师惹来麻烦。”
商珩嘴里嚼着汤包馅,仔细回忆书里关于容致的人设,似乎并未提及这些细节,要么是留白,要么……或者是他真正的经历?
他试探着问:“你们高中没有食堂吗?”
容致深深看他一眼,笑道:“是我们的高中。”
商珩忙改口:“哦对,我们的。”
“不说这些了。”容致似乎失了谈兴,将吃完的餐碟收拾干净,“我晚上再来接你。”
商珩一个人留在客厅,电视机里正在播放财经新闻,他心不在焉地切换频道,心中反复回忆原书剧情。
林予情和顾凛,本身『性』子似乎和原书男配人设极为相贴合,反观容致,却是一副温润□□善解人意的『性』子,丝毫看不出书里偏执的模样。
至于温睿昀,商珩皱了皱眉,这个家伙在书中出场太少,正面描写仅有只言片语,每次出场必定是为了给主角cp施加压力。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上次在花期餐厅搞破坏卓有成效,温睿昀和方阳之间的联姻毫无动静,没了和他作对的理由,反而帮了自己几把。
商珩摇了摇头,真够『乱』的。
不过——管他呢!自己已经是拥有百万赞助金的准富翁一枚了!彻底告别负债!
商珩把手里三份邀请函一字排开,资金少是少了点,慈善晚宴那么多大佬,能骗一个是一个!
※※※
傍晚时分,容致准时驱车带商珩前往西郊外一座欧式风格庄园。
道路两旁整齐地栽植着法国梧桐,阴翳遮天蔽日,朦胧的金『色』夕阳静静流淌在这条静谧而宽阔的大道上,像是为来宾披上一份往昔的荣光。
维斯庄园是天河集团出资建造的一座私人度假村,常供上流阶层人士聚会饮宴。
维斯慈善晚会每三年一届,每一届募集的资金都是天文数字,钞票美妙的气味引得无数人削减了脑袋也想往里挤,是社会各界名流巨擘博名望、炫财力、扩人脉的好去处。
容致的车停泊在停车坪,商珩解开安全带:“你要不要一起进去?”
容致镜片后的目光微微一闪:“你希望我和你一起吗?”
“……”商珩一时卡壳不知如何回答。
容致笑了笑:“你去吧,我先回去了。”
商珩目送容致的车驶离庄园大门,眼神复杂,是他多心了吗?
或许容致是在期待自己的邀请?
透过正厅的旋转门,隐约得见宴会厅的灯火辉煌。远远的,传来现场演奏的乐曲声,和宾客们喧嚣的欢声笑语。
商珩着一身简约的黑『色』正装,流畅的腰线收束于两侧,裤管下两条笔直的长腿,高挑的身材,出众的容貌,在一众盛装出席的豪门贵胄中也丝毫不显得突兀。
以至于正站在门口的邹庭一眼就看见了他。
作为怀梦主推的男团c位,邹庭在第一期选秀录制节目上,无意间结识了一位重量级投资方,费劲了心机才求得对方今晚带他作为舞伴赴宴。
邹庭万万没想到,商珩阴魂不散到这个地步,这样的场合还能碰见他!
门口的接待正在检查邀请函,商珩在口袋里翻找了片刻,心里咯噔一下,脸『色』一变,糟糕,邀请函落在容致车上了!
邹庭注意到他的动作,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商珩,你不会不知道,进入维斯慈善晚会需要邀请函吧?还是说,根本没人邀请你,你不请自来,还想偷偷混进去?”
邹庭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门口的接待小姐和保安听见。
“什么人?你认识?”邹庭挽着的中年男人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王总,只是我们同期一个新人罢了。”邹庭随口道,“可能是没有邀请函,所以想求我带他进去。”
两个黑衣保安注意到商珩:“这位先生,麻烦出示邀请函。”
商珩无奈地『摸』出手机:“落在我朋友那了,我打个电话。”
邹庭嘲讽地勾了勾嘴角:
“别硬撑了,这里还不是你能进来的地方,别以为上次公益直播靠着卖惨赚了点甜头就忘乎所以,你终究还是个新人而已,这里头来往的都是什么样的宾客,谁认识你呀?”
话音刚落,身后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的男音。
“我认识他。”
邹庭诧异回过头,顾凛一身深灰『色』西装笔挺利落,没有打领带,只一枚缎面黑『色』领结,庄重而不失贵气。
他伫立在台阶的顶端,足足比邹庭高出一个头,眼神扫下来时,一股盛气凌人的冷淡。
“是我邀请的,阁下有问题吗?”
“这不是顾总吗?”被邹庭挽着的中年男人甩开他,大步走向顾凛,弯腰跟他握手,“顾总可真是大忙人,几次想找您都约不上,今天可算见着了一次。”
顾凛淡淡颔首:“王总。”
他抬起下巴朝商珩点点:“我带的朋友,可以进来了吗?”
王总尴尬地笑了笑,回头瞪了邹庭一眼。
商珩习惯『性』地一『摸』鼻子,与邹庭怨念的眼神一错而过的瞬间,身后突然响起容致的声音。
“商珩!”容致走得很快,胸膛微微起伏,额角一层薄薄的汗,果然如他所言年幼时身体不大好的样子。
容致把邀请函信封递给他:“你忘在我那了,刚刚才看见。我耽误你了吗?”
“多谢,容致。”商珩看着他覆满细汗的额头和鼻翼,有细微的感动,真心实意地道:“天太热了,你跟我进去休息一下吧。”
顾凛微微眯了眯眼,他与容致是初次见面,虽然不认识这个人,却不妨碍顾凛将对方贴上一枚纸片人“情敌”标签。
当然,顾大少是不可能有情敌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有。
顾凛依然有些不悦,他明明只邀请了商珩,可没有邀请别人,商珩这家伙见了自己不是还钱就是借钱的,倒是对一个纸片人温声细语?
顾凛自负矜持,抿唇不语,倒是邹庭心中恼恨,阴阳怪气多嘴了一句:“顾总只给了你一个人邀请函,你凭什么还拖家带口的?”
商珩倒是没有生气,只觉得好笑,瞟他一眼,默默从信封里抽出一张、两张、三张邀请函,递给接待小姐。
其中有一张黑底烫金的,与另外两张银『色』的纸质不同,那是庄园的主人才有资格赠与的特别请柬。
“咦?您是温先生的客人?”接待小姐立刻换了张笑脸。
顾凛眼角一挑,唇抿得更紧了些。
“这是我和我朋友的,另外还有……”商珩拍了拍邹庭的肩,洒然一笑,“这位朋友的。”
与之擦肩而过时,商珩压低了声音:“好歹同期一场,与我作意气之争,难道比曲意逢迎金主更没尊严?”
商珩冲他一笑,留下邹庭木雕一样愣在原地,像是心底深处最难以启齿的地方被深深刨开,那点竭力维系的自尊不过自欺欺人。
待顾凛三人先后入场,邹庭还失魂落魄地不言不语也不动,王总不耐烦地甩了他一巴掌:“闹什么脾气呢,还不跟上来!害我在顾总面前丢脸!现在还不进去,我就不管你了。”
邹庭左耳的耳钉被打掉在地,他默默弯腰捡起来。
这座金碧辉煌的庄园是他所向往的天堂,自己拼命踮起脚尖,也够不到上流阶层的裤脚。
邹庭深吸一口气,低眉顺眼道:“王总您先请,商珩送了我邀请函,我乐意进或不进。”
“你!”
※※※
关于这位同期艺人的小『插』曲,商珩并未放在心上。
宴会厅宾客云集,觥筹交错,舞台上有知名乐人现场演奏献艺,各界名流士绅、俊男美女数不胜数。
顾凛带着商珩二人不疾不徐穿行其间,一路上前来招呼寒暄的宾客不断。
顾凛状似不经意问:“你怎么会有温睿昀的邀请函?”
商珩:“他看我可怜,就送了我一张。”
顾凛:“……”
他瞥一眼商珩身侧的容致,后者文质彬彬朝他点头示意,对顾凛逐客的眼神视若无睹。
顾凛皱了皱眉,对商珩道:“我有话要跟你说。”
说罢,也不管对方作何反应,径自推开落地窗,走向窗外一间半弧形小阳台。
容致了然地笑了笑:“我去喝点东西。”
商珩点点头,默不作声地跟在顾凛身后。
落地窗隔绝了宴会厅内的熙攘与嘈杂,月『色』如练,落在青灰『色』的大理石上,泛着清冷素白的光。
“你怎么会和温睿昀扯上关系?”外界的温度比室内上升了几个度,顾凛扯了扯领结。
商珩失笑:“顾总,我跟你似乎还没熟到影响对方交友的地步吧?”
顾凛一时语塞,道:“你难道不知道温睿昀不安好心吗?你肯定是故意接近你的。”
商珩偏了偏头:“顾总为什么这么认为?”
顾凛冷淡道:“天河集团和顾氏是彼此最大的竞争对手,在多领域都有竞争,眼下在娱乐产业争夺得尤为激烈。”
“天河集团本想并购怀梦,却被我截胡,但我也不好过,因为怀梦能拿得出手的艺人都被他挖走了。”
顾凛顿了顿,目光落在商珩脸上,借着月光细细端详,不到一会儿又飞快地挪开了视线:“你是这一批新人里最有潜力的,尤其是在这次公益直播以后。”
“他视我为眼中钉,认为你是我的人,所以才想从你下手,来打击我。”
顾凛指了指商珩的鼻子,再指向自己的。
商珩沉默良久,几乎快被这套自圆其说、毫无破绽的逻辑打败。
顾凛轻咳两声,目光飘向另一侧:“声明,我没有特别关注你的意思,我只是出于……总之,只是一点善意的提醒。”
商珩险些被对方的反应逗得笑出声。
“顾总,想不到……你才是最清纯不做作的那个,跟外面那些妖艳贱货一点也不一样。”
顾凛蹙眉,莫名其妙:“你在说什么?”
商珩眼角眉梢泛着笑意:“没什么,我在夸你,果然是商人的思维,堪称我辈楷模。”
顾凛狐疑地瞄着他:“我怎么觉得不是什么好话呢。”
商珩正要说话,隔壁相邻的小阳台,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
“温先生。”方阳细声慢语说话时,声音有股特别的温柔,音『色』辨识度极高。
温睿昀的声音是惯常的低沉淡雅:“方小少爷,找我有事?”
商珩突觉腰间一紧,被顾凛拦腰推进了小阳台石墙后角落的阴影里,两个半弧形阳台相连,却足够宽敞,半截石墙正好挡住双方的视线。
商珩无奈,以极低的声音问:“顾总,你这是做什么?又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顾凛偏过头,银亮的月『色』照亮一双星眸,幽深的瞳孔带着罕见的认真:“被方阳看见你跟我在一起,他又要害你了。”
顾凛顿了顿,又轻声冷哼:“让你听听他们俩在商量什么诡计,你就知道温睿昀的真面目了。”
当然,这句话到了嘴边,又被顾凛咽了回去。
那厢,宴会厅中,林予情刚从一众娱记的包围里脱身,寻了个角落,打开手机,来电记录空『荡』『荡』,始终没等到商珩的来电。
“奇怪,门口接待小姐明明说他已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