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
涂山铃咬破一个栗子,剥了壳,丢进嘴里嚼着。
她摇了摇头,猛然转身,“我细想了下,还是觉得顾怜逃跑得毫无必要。
“她一直跟在我身边,我的人会买她的账,她还跟我回过青丘,遇到事情,向青丘求助也十分可行。
“而逃跑了,就意味着主动放弃了来自于我的余荫。
“她修为不高,辗转在五界分元的混战中,与她十岁时辗转在封鬼之战中,没什么分别。
“那段日子,是她的噩梦,按常理来讲,她不会主动放弃安定的生活,重新投入噩梦里。
“除非……不跑会死,可谁会要她的命呢,要斩草除根,解决的也应该是我的家人啊。”
宋潜手抬手将栗子壳丢进涂山铃手里的牛皮纸袋里,再将栗子肉放到涂山铃手中,然后很自然地接管了牛皮纸袋,牵住了涂山铃的手。
他说:“多想无益,找到她,问清楚。”
涂山铃撇嘴,“我确实想知道答案,可茫茫人海,我上哪儿找一个小姑娘去啊,太难了。”
宋潜收紧了手指,“我陪你。”
只要是你想知道的答案,哪怕踏遍天涯海角,耗尽余生,我也陪你。
就算最终证明一切只是徒劳,一样无怨无悔。
涂山铃晃晃手,“随缘吧。”她眯起了眼睛,“你看那是不是东大街?”
慎家的税收也不低,路名牌却弄得分外小气,只在街头和街尾的房子外墙上分别钉了一块巴掌大的牌子,写着街名,有的牌子还十分老旧,斑驳掉漆,稍微站远点都分辨不清牌子上写的到底是什么街名。
宋潜:“看不清。”
他拉着涂山铃往路名牌边走,待得走近了,他才发现,就算近在咫尺,想分辨清楚,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路名牌皆是刻刀刻字再填漆,是以再怎么掉漆,刻痕还在,尤可分辨字形。
然而这个路名牌上的刻痕浅浅的,字儿缺胳膊少腿儿……
涂山铃:“噗哈哈哈。”
她捂着肚子,笑得脑袋抵在了墙面上。
宋潜的眉峰渐渐收紧。
他年龄虽长,却活得与世隔绝,许多事情并不很明白,但他了解涂山铃。
这种猎奇中带着点娇羞,娇羞中又带着点尴尬的笑容,每次出现,都不会有太妙的事情发生。
他再次仔细打量起路名牌来,这一回他注意到了路名之外的东西,路名背后还有一对油彩画的小人儿。
小人褪色得几乎看不见了,尽力分辨,依稀能看出他们的轮廓。
两个小人儿穿着吉服,相对弯腰,正是夫妻对拜时的场景。
而那刻痕被磨得几乎平了的地方,正是新娘子的……胸。
宋潜语气严厉,“阿铃!”
涂山铃退后一步,捂住了眼睛,“好嘛,好嘛,我不看。”
她的嘴角却是压都压不住的笑。
她觉得今天很长了一番见识,原来九江墟的男人们是……这样的啊。
宋潜的脸色越发难看,他拉着涂山铃就走,直接把人塞进了第一间喜铺。
涂山铃:“阿潜。”
宋潜走路带风,宽袍大袖被带得翻飞,不多会儿便消失在了街角。
涂山铃小声嘀咕,“我都多大啦,你这种就怕坏人带坏我家小孩的反应是怎么回事?”
店家:“嗯?”
涂山铃摆手,撑住了下巴,“没事。哦,对了,老板,我想问问,如果损坏了路名牌,得赔多少钱?”
店家:“嗯?”
涂山铃呵呵笑,“跟你开玩笑的。那个……你这儿有多少装贺礼的箱子,全给我拿出来,我都要了。”
店家喜笑颜开,“置办这些东西,来我这里就对了,我这儿可是整条街最有实力的喜铺,您跟我里面走,要什么样的,您随便挑,我到后边儿仓库给您取货去。”
涂山铃竖起根大拇指,踱着步子,跟在店家的后面,往样品间去了。
宋潜站在路名牌前运气,最后还是抬掌抚过,路名牌霎时碎成了木屑,簌簌落在地上。
他拿出锭银子来,贴在墙上,骈指施咒,银子就沉进了墙里,抠都抠不出来,只有真心来重新安装路名牌的人出现,银子才会自动滑落。
他来回看了看这面墙,终于满意了。
一只小鸟在屋檐上蹦蹦跳跳,歪着脑袋打量宋潜,见宋潜准备回返了,赶紧振翅从屋檐上飞下,绕了个弯,飞进了喜铺里。
它落在涂山铃肩膀上,叽叽喳喳地说了一阵。
涂山铃:“我知道了,你赶紧走吧,他看到你该生气了。”
她说着就抓起一块店家招待她的小点心,递给小鸟。
小鸟把点心抓在爪子里,从后门飞走了。
宋潜从门外进来,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涂山铃却看得出,此刻的阿潜心情非常好。
涂山铃趁热打铁,“东西我都挑好了,阿潜你去付钱吧。”
宋潜很是一言难尽地看着满院子的箱子,大大小小的都有,还都贴好了喜字,挂好了红绸。
店家也很是一言难尽,他以为涂山铃买了箱子,怎么着都要往箱子里装点东西吧,哪怕一个箱子装一两样呢,这都是个大主顾,可涂山铃说买箱子当真就是买箱子,连一个喜饼都没有多买。
宋潜付了钱,用袖里乾坤收了箱子,以眼神询问涂山铃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就算是不喜与人结交的他,都无法用几个空箱子骗到啊,更何况是经验老道的知客了。
涂山铃:“走,我们出城。”
赤豹再次被放了出来,它觑着涂山铃的神情,小小声地嗷了一声。
涂山铃揉着赤豹的脖子,“大黑啊,你可真是不叫一声浑身不舒服啊。”
赤豹耳朵乱动,低下了脑袋,好似很不好意思。
涂山铃爬上赤豹的背,手往前方一指,“去那里。”
她指的方向正是慎家行宫,曾经关押祁旸的地方。
慎家追击的人,都追着无支祁去了,守备力量空虚,正好方便了涂山铃行事。
涂山铃再次带着宋潜摸上山,循着灵气最浓郁的地方前行,终于在一片溪谷地带找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她灵活地跳下赤豹的背,“阿潜,快把箱子拿出来。”
宋潜动作比思想快,他把箱子一字排开后,才觉得哪里不大对劲,“你该不会想……”
涂山铃连连点头,“是啊,为什么不可以呢?”她叉着腰,理直气壮道,“慎家请的又不是我,我还能真给他家送一堆贺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