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从昏迷中醒过来时,眼前黑暗一片,后脑一阵阵地胀痛。她一时有些搞不清楚状况,试图张开眼看清周围状况,才发现自己双眼上被紧紧绑了布条,只能凭着感觉去猜测。
她仰面躺着,全身包括头面之上都盖着粗粝的麻布,身下是颠簸着的硬板,磕得后脑更加生疼。根据这种颠簸情况来看,她似乎正躺在什么车上。
她手足被绑着,双手被压在身下,大概已经有一段时间了,麻木得仿佛没有任何知觉。她试着动一动身子,双手及手臂立刻如被千万根小针扎进去一样刺痛起来。
她翻了个身,换成侧躺的姿势,好让双手稍微舒服些,一侧脸颊贴上冰冷粗糙的木板。
头顶传来一阵得意而猥琐的笑声:“嘿嘿,醒了?”
五月默不作声,心中闪过许多念头,这声音是今日那个来求诊的人的,他假装家中有病人,骗了自己出来,又打昏自己,是为了什么?他一开始就问叶大夫在不在,如果今天爹爹在,是不是就会换成爹爹被他打昏了绑起来带走?
“你要带我去哪里?”五月嘶哑着嗓音问道,口中干涩,心里更是不安。
“嘿嘿,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
五月不再问,心中涌起深深的悔恨之情。
因为仁济医馆口碑好,叶昊天医术高明,为人却谦和,镇上的人对他们父女都相当尊敬。这几年平静的生活过下来,她常常被人叫做叶小大夫,常见人们的亲切笑脸,便忘了人心也有阴郁暗黑的一面,忘了戒备陌生人,一听到有病人需要急救,就什么也没顾上跟着出了门。
不过,即使再次面临这样的选择,她也会选择去救人,只不过她会找舅舅或是表哥陪着去,不会像今天这样孤身一人跟着外出,连去了谁的家里都没有问清,也没有告诉娘亲或舅舅一声。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幸好今天爹爹出诊去了。
车子突然停了下来,木板向一侧略微倾斜。那人把她抱起来放到地下,她感觉脸颊上痒痒的,有草叶在脸上划过,鼻间闻到野草的清香与泥土的腥味。一阵冷冽的风吹过她全身,周围响起一片草叶唰啦啦的声音。
这里是在野外?
“替我解开手上的绳子好吗?绑得太紧了,很疼。”五月恳求道,她袖中有针盒,如果可以松开双手……
陆兴看着地上侧躺着的五月,嘿嘿地笑着:“你当我傻吗?松开你不会逃了吗?”
“你绑着我的腿,我怎么逃得了呢?并不是要你完全解开,只要稍微松一点也行,现在太紧,血脉不畅,时间久了手就废了。”五月试图说服对方,只要有机会用针,她就有机会逃走。
“你的手废不废都一样,反正你以后也没什么机会用到它。”
五月心中一寒,这话的意思明显是她已经命不久矣,自然用不到双手了。她颤声问道:“为什么要杀我?”
陆兴蹲了下来:“因为……你爹挡了别人的路呗。”近距离看,这丫头皮肤很水嫩嘛,摸上去也很滑。
陆兴粗糙的指肚摩挲着五月的脸,让她恶心得颤栗起来,心中除了对死亡的恐惧外,还升起了不详的预感。她不是懵懂的小女孩,前世的经历让她清楚地知道,此时脸上游走的手指意味着什么。
手指变作了手掌,从她的脸颊向下抚摸。五月不愿放弃,依然试图从袖中取出针盒,可是绳子绑得太紧了,她手腕拗不过来。
五月侧过身子,转过头去,想要躲开凑近过来的陆兴,却被他扳过肩膀,不得不仰躺着,双手被压在身下,再难动作。
有一股臭烘烘的热气喷在五月的脸颊上。五月奋力抬起上身,将头后仰,用力向上猛磕。她感到自己的额头撞到了什么东西。
陆兴被她额角撞正自己的鼻梁,啊的大叫了一声,随即猛掴了五月一掌,捂着酸楚难当的鼻子闷声骂道:“贱丫头!”随即又紧紧抓住她的衣襟。
嘴里尝到了血液咸腥的味道,眼前扎着布条,目不视物,五月徒劳地扭动着挣扎着,心如火焚!
身上的人兴奋地喘着粗气。
仿佛重回九年前,那个黑洞洞的小房间。
不!
呼啸寒风中,响起布帛撕裂的声音,胸前肌肤突然接触冷冽的空气,起了一片小疙瘩。
不要!!
“咦?”陆兴看见她胸前那个淡淡的白色月牙印记,好奇地俯身细看,“第一次瞧见这种样子的胎记。”
不要啊!!!
日已西落,暮色四沉。
黯淡天幕下,五月胸前的印记却逐渐开始发白,接着变得更亮,形成了一团白光,然后迅速变大起来。
陆兴惊得张大了口,眼珠爆出,忙不迭地放开五月,骇然往后坐倒,又在地上蹬着双脚倒退了好几步的距离。
只见那白光虽然看起来极亮,却非常柔和,彷如一团有形有质的物事,边缘虽有些模糊,但却凝聚在一起,并不向外发散,哪怕是离白光最近的草叶也没有因为白光而变亮。白色光团变得越来越大,很快将五月整个人都包裹在其中。
陆兴呆了数息,惨叫一声“妈呀!”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转身踉踉跄跄地奔出数十步,才敢回头去看。
白光已经消失不见,五月也不见了。
·
一片茫茫草原,无穷无尽,一直延伸到天际。草叶婆娑,随着微风轻轻摇曳,草间疏疏落落散着三五朵淡黄小花。仰头望天,空中一片纯白,瞧不见日月星辰,也瞧不见一朵云彩。时有阵阵轻风,带着柔和暖意,拂过她的脸庞。
五月茫然四顾,这是哪里?
她不是被那无赖带到了郊外……五月猛然惊觉眼前不再有遮眼的布条,双手双脚也没有被捆绑住,低头看看,胸前衣物也变得完好无损,甚至连嘴角和后脑被那无赖打的伤也好了。再次看向周围,这里不是小镇附近,且按时间来推算,她被带到郊外时,应该已经是日落之后的事情了,这里却仿佛是白天一样。
莫非她再一次重生了?
但她并未变小,所穿衣物与今日出诊时一模一样,只是被那无赖撕坏的地方全都恢复了原状。而且此处她非但从未来过,还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在她的四周,长得全是同样的草,同样的淡黄色小花。向远处望去,景致也是一般无二。五月慢慢走出几步,发现附近有片小小的湖泊,平静无波的湖面如镜映着纯白的天光,看起来也仿佛是纯白色的。
五月向着湖泊走去,她早就干渴难耐,先喝点水,再想怎样回家吧。
蹲在湖边,双手并拢,捧起一掬湖水,湖水清澈,她却迟疑地闻了闻,用干裂的唇轻触掌中之水。爹爹说过,有些野外的水有毒,特别是凝滞不流的湖水,这个地方是如此古怪,还是小心些好。
唇瓣上一阵清凉,并无异样,她又用舌尖舔了舔湿润了的唇瓣,清凉微甜的味道从舌尖扩散开去,带给她整个口腔润泽的感觉。
只是一滴水!
五月再次捧起一掬水,喝了一小口。说不清是凉还是暖,但是水从喉间流下,她能清楚感觉到水流的去向,到了胃中后,那种润泽无比的感觉缓缓向身体其他地方扩散,直到浸润全身,所到之处都无比舒泰,疲劳全消。
不仅仅是身体,连心情也变得轻松泰然。
五月甩去手上水珠,站起身,她要回家。然而她刚迈出几步就停下了,她该去哪里?如果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她又怎么知道该去哪里?
这块地方广阔得仿佛无边无际,如果乱走就会迷路,可是她离家已久,又不曾告知去了何处,爹娘此时一定心急如焚。
她想要回去,她想要离开这里!
一个恍惚间,周围突然变暗,柔和暖风变成冷厉寒风,天上一弯冷月,星辰闪烁。
五月发现自己站在一片野草丛中,与刚才那处古怪地方不同,现在眼前所见都是寻常野草,从她所站之地四周倒伏下一片,似乎有人刚在这里躺倒碾压过……
“妈呀!鬼啊!”
一声惨叫在身边响起,五月吓了一大跳,看向声音来处。那个连滚带爬向着远处奔逃的背影不就是之前骗她出诊又将她击昏的无赖吗?
她从那个古怪的地方回来了?只是一瞬间,就回到了原地?
·
陆兴头也不敢回,拼了命地往镇子方向跑。
刚刚他才见那白光消失,就发现五月也不见了。他揉揉眼睛,生怕是那白光太晃眼,所以看不清那里还有没有人,可再怎么瞧还是只有一片乱草。他见再没有什么异状发生,便犹犹豫豫地小步往回走,一面向着四周张望。
奇怪了,一个大活人怎么就能一下子不见了呢?
那团白光又是什么?莫不是见了鬼了?陆兴啐了口唾沫在地上,心道今天够背的,便宜没占着,还碰上这么古里古怪的事情,看来回去后该去烧烧香了。
他向附近又看了一圈,没有找到五月,寒风一阵阵吹来,他心里总觉得这地方让他瘆得慌,便准备拉着板车回去了。反正叶小大夫已经不见了,再去骗叶大夫出来,三两纹银就到手了。
他一边心里琢磨着陈茂时会不会赖掉那三两银子,如果他想赖,又该怎么吓唬他拿出来,一边用力拉动板车,眼角余光却突然见到身边多了一个人。他顿时骇得全身僵硬,先是转过眼珠,再是慢慢转头过去,这人不就是叶小大夫吗!刚才这个地方还一个人都没有,她怎么又无声无息地出现了?!
陆兴本来就心里有鬼,这一下吓得不轻,惨叫一声“妈呀,鬼啊!”连车都不要了,撒腿就往镇上跑。
作者有话要说:
大年夜,团聚夜~
亲爱滴妹纸们有没有和家人在一起呢?
今天更完,晚上没时间写了,要陪家人了,明天暂停一天,后天19:08分更新。
昨天8日准时更新的,结果因为jj大抽,一直显示不出来,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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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是何如完结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