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叶昊天匆匆赶到戏台子附近,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戏台后侧两边向外大概二百多尺的地方围着一圈简陋的布挡,留出一个缺口让人可以买票入场看戏。
叶昊天买票进入布挡内,看到戏台周围情景不由得头皮发起麻来,如此多的人,让他如何在里面寻找五月和纳福两人?
小镇上平时娱乐极少,难得有个戏班子来演戏,尚未开演,戏台周围早已经围起密密匝匝的人群,里三层外三层的,个个都翘首企盼。戏台上瞧不见伶人,却已经做好了开演的一应准备,台子两侧竖起许多灯盏,照得戏台上灯火通明,戏台后部拉起了一道将近两人高的厚布,厚布上绘着第一幕的场景,青草碧绿,远山悠扬,似是那放牧小童救蛇的地方。
月色明亮,戏台周围又点起许多的灯火,借着火光与月光,叶昊天先在人群外围兜了一圈,却没见五月和程纳福的人影。
他想他们可能来得较早,站在人群中间四处张望了一下,却见布挡内的几棵大树上坐的人里面并没有五月和纳福,且树上可以承重的枝条上都已经爬满了人,想要从高处看下去找人也不行,只得告一声得罪,挤入戏台周围的人群中寻找。
看戏的许多都是这镇上的居民,见到是仁济医馆的叶大夫便向他打招呼,且都退后一些留出位置给他。叶昊天也顾不得程青莲曾嘱咐他远远看着不要被五月发现,一心只想找到五月和纳福。然而直到戏台上开了锣,他在看戏的人群中也来回兜了个遍,还是没找到那两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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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早些时候,五月从自己家里出来,到了舅舅家后门口,刚好见程纳福推开门出来。
程纳福见她已经过来,喜滋滋地说道:“表妹你这么快就吃好饭了?刚好我也吃完了,走,我们去看戏。”
五月“哼”了一声道:“谁像你吃饭那么慢,我连碗筷都洗好了。”
她和程纳福一起走了一小段路,到路口便停下脚步,对程纳福道:“表哥,我不去看戏啦,你自己去看吧。”
程纳福见她停下,便也停下了步子,却听她说不去看戏,不由疑惑地问道:“今天演得可是《白蛇传》啊,白娘子是会变蛇的!而且今天是第一天开演,一定是最精彩的一出了,你怎么不去看呢?”
五月这几天被叶昊天看得死死的,想要去采集药草却不得所愿,今晚总算有机会出来,加之今天又是十五,月光皎洁明亮,走在路上都能看得到自己淡淡的影子,正是去山上采集药草的大好时机。
她不愿告诉程纳福采药之事,便只道:“我不想看戏,你若是想看便去看吧,不过要是我爹娘问起,你就说我和你一起去看戏了,可别和我爹娘说实话啊,对你爹娘也别说。”说完便向着镇东方向走过去。
程纳福满心失望地朝着镇西戏台方向慢慢走了几步,回头再看看五月匆匆而行的背影,犹豫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转身小跑着追上她:“五月,你去哪里?我陪你一起去。”
五月可不想他跟着,本来她找到了药草,独自一人在野外时就能直接进玉佩洞天,把药草种上了,有程纳福跟着就不能这么做了。她皱了眉头道:“你不是要去看白娘子变蛇吗?我可不要你陪。”
程纳福摇摇头:“《白蛇传》还会演好几天呢,我明天再去看也行。五月,你到底要去哪里?”
五月看他一心要跟着自己去,稍加思忖便心生一计,带着点神秘的口吻轻声道:“我现在要去东平山上,听说那里有个地方,到了每个月十五的晚上会闹鬼。”
程纳福吓得脸都白了:“知道那里闹鬼你还去?”
五月睨了他一眼:“就是知道那里闹鬼才要去的,我还从来没有见过鬼是什么样子的呢!”
程纳福住了步子,犹犹豫豫道:“五月,你别去了吧,要是被鬼勾去了魂就糟了。”
五月见他害怕畏缩的样子,心中暗暗好笑。她本就是重新活了一次的人,前世还亲手杀过那个禽兽。自从这一世跟着爹爹学医行医以来,更是见多了生死,对鬼神之事她虽非完全不信,却也不是太畏惧,自信即便是真的有鬼,也只会去害做过阴损毒辣之事的人,害不到她。何况她现在有了玉佩洞天,万一真有什么事,马上就能躲进去。
她见闹鬼的说法成功吓住了程纳福,便嘲讽地笑道:“你还是去看戏吧。戏台上只有白娘子来勾你的魂。”说完再也不理他,丢下他一人呆呆站在街道中央,自己向镇外快步走去。
这时小镇街道上,还有周围乡里的人三五成群地陆续赶往镇西看戏,路上时有年轻人互相说笑打闹的声音。
五月独自走了一段路后,眼看着快要出小镇了,却听身后传来程纳福的声音:“五月,五月,我还是跟你一起去。”
五月恼恨地回身,见程纳福又追了上来,心道他怎么就和烘热的狗皮膏药似的,粘上了就甩不掉呢?她正要再吓唬吓唬他,却听背后有人大声喊道:“就是她!就是这个妖女!”
她还不及回头,便被人兜头浇了一大碗冷水,水中似乎还有些黑灰色的东西,东一块西一块地挂在她的头发上和衣服上。此时刚刚入春,夜里寒意甚重,她被这碗冷水一浇,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眼见程纳福朝她跑来的半途突然停下步子,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身后。
她回头看去,见身后站着十几个人,有两人做道士打扮,站在道士中间一个着灰色长衫的便是那本来答应搬出小镇的陈茂时,此时他正气势汹汹地指着她,喝道:“妖女,你的法力已经被压制住了,还不乖乖束手就擒!”
五月气愤地看着陈茂时,他本已答应搬出瑞平镇,却居然找了两个道士回来,还称她是妖女,泼了她一头的符灰水。此时被冷风一吹,五月冻得瑟瑟发抖,不由怒道:“陈茂时,你搞什么鬼?”
陈茂时在陆兴家里,虽见五月骤然消失,还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当时极为害怕,过后想想,却觉得多半是五月弄了什么障眼法,要不然怎么不见她使出什么法术来整治自己和陆兴呢?要知道他可是试图杀害他们父女的人,她却只是吓唬了他们一下,看来她多半是虚张声势。要是就这样被一个小姑娘吓坏了,被迫搬离小镇,他心头这口气可咽不下。
但是毕竟实实在在看见过她在自己面前消失,陈茂时不敢托大单独一个人来找她,然而陆兴那见风使舵又胆小如鼠的无赖他已经信不过了。刚好附近一个村里有人中邪,请来道士施法驱邪。陈茂时便称那人中邪是因为瑞平镇上有个“妖女”作怪,请那两个道士过来“捉妖”,再鼓动了中邪之人的近亲近邻一起过来了。
此时他虽见五月被道士们的符水淋过,但自己还是不敢上前,只是用言语鼓动这群乡民道:“这妖女已经被道长施法制住,再也使不出妖法来了,一起上去捉住她啊!”
那几个乡民对“妖女”心中还有畏惧,手中举着木棍锄头等各式农具,互相观望着慢慢围了上来。五月回头看了眼程纳福,见他还是呆呆站在原地,既不上前帮忙解释,也不逃走报讯,心中暗气他没用,她也不指望他能过来帮忙,便对他大喊道:“程纳福,你倒是快点回去报个讯啊!”
程纳福闻言才如梦初醒般拔腿往家跑去。
五月面对围上来的乡民,那十数把对着自己的锄头木棍越逼越近,直指自己面门,不禁心中慌乱起来,不由自主地向后连退几步。
她还试图向他们解释,但因为身上衣服湿透,在风中生出寒意,以至于话音里带着颤抖:“我不是妖女,这几年我和爹爹都在镇上医馆坐堂行医,你们随便找个镇上居民,问一声‘叶小大夫’便知。这陈茂时是因为嫉恨我和爹爹才污蔑陷害于我,要说起来,‘妖言惑众’的是他才对!”
陈茂时见她不曾用出什么“妖术”来,只是言语解释,心中大定,大声道:“你小小年纪,怎么可能有这么高超的医术,自然是靠了‘妖术’,才能‘治好’病人!”
他又继续煽动道:“你们不要怕,她已经被道长制住,使不出妖术来了。先把她抓起来再去抓那两个大妖。”
那些乡民见她确实不能施妖术,又是一副颤抖着害怕的样子,便大胆起来,团团把五月围住,挥着手中所持木棍锄头,直向她逼近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一日不见,有木有如隔三秋?~~叶小大夫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