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茂时当然清楚这人是犯了羊角风,只是为了煽动乡民,才故意说成是被五月的妖术所惑。此时他头上冒出了汗,一时却想不出该怎么推脱五月提出的这个赌约。
五月冷哼一声:“陈茂时,你身为医者,见到病人不先行救治,却一心只想陷害同行,作为一个医者,你是无德无能,作为一个人,你更是无良无耻!难怪你医馆开不下去,还是早点关门更好!”
陈茂时见到众乡民都向自己投来怀疑神色,不光头上,连后背都冒出了粘腻冷汗。他这时已经不再想着如何污蔑五月,而是急着想该如何脱身了。
然而不等他想出办法,本来被陈茂时蒙蔽的乡民,此时反向着他围了过去,病人的弟弟自然特别愤怒:“我二哥的病就是因为你胡说八道,拖了这么久,要不是你一口咬定是中邪,现在早就找大夫给他治病了!”他越说越怒,挥起手中木棍就打了过去。
陈茂时慌慌张张转身想逃,脑袋上就挨了一棍,只来得及发出“哎呦”一声惨叫就倒了下去,被他骗得辛苦赶了十几里路,来此“捉妖”的其他人对着他拳打脚踢起来。陈茂时在棍棒飞舞拳脚.交加之下,只好双手抱头,紧紧蜷缩成一团。人群中只听见他不停发出的哀嚎声。
冉隽修本来已经放弃了再劝叶昊天赴京,没想到却恰好遇到了这个天赐良机,半路救下了五月。听了方才二人对话,他已经大概猜出事情来龙去脉,就负手立于一旁,让那些乡民先泄了心中愤恨,等到他们打得差不多了,再微一侧头,冷声道:“去把这无德无良的陈大夫抓起来。”
此时被骗的乡民兀自打个不休。数个护卫上前喝道:“好了好了,再打就要出人命了,都散开吧!”
乡民散开,露出地上已被打得晕了过去的陈茂时,护卫俯身揪住他两条手臂,直接拖了回来。他上身离地,后臀与双腿却在地上拖动,很快被粗砺石子磨出的疼痛疼醒过来,一醒来就大声呼叫:“这妖女妖言惑众,你们都被她骗了,她会突然变没了,又会突然出现,她真的是个妖女……”
一护卫喝道:“住口!”往陈茂时头上踢了一脚,于是他头一歪又晕了过去!
众人刚才只是群情激奋之下的从众心理,现在冷静下来一想,陈茂时所说之言已经不足为信,真要能突然变没了,怎么还能被一群人追着跑了那么久呢?病人的弟弟反而向五月恳求道:“姑娘……大夫,你要是真的知道怎么救我二哥,求你救救他吧!”
五月道:“之前我只是应急救治,虽然你二哥确是羊角风发作,然而诱发他发病的真正病因还需搭脉才能判断。你若是信我,不怕我施妖术,就把你二哥抬过来,让我替他把一下脉。”陈茂时虽被揭穿,那些乡民可也未必就相信她,她还是站在冉隽修这边比较安全。
那乡民犹豫了一下,还是和另一人把那病人抬到了五月面前。五月蹲下伸二指搭在他手腕之上,凝神十数息时间,口中喃喃道:“气机阻滞……痰浊蕴结……”
她抬头看向病人的弟弟,问道:“你二哥以前是否头部遭到过重击?”
病人弟弟皱眉想了一会儿,慢慢地摇了摇头:“没有啊?”
“并不一定是最近的事情,你再好好想想,他小时候头部是否受过重伤?”
病人弟弟又仔细想了好久,突然叫了出来:“是了,我娘说过二哥刚生出来没多久的时候,从床上摔下来过,敲到了头,那时候家里没钱,没请大夫,本来以为二哥要不行了,结果他命大,自己熬过来了。”
五月点点头:“他那时候虽然醒了过来,看似恢复了健康,其实脑中淤血一直未化。血滞之窍,积惊成痫。你二哥最近可是比较劳累,不曾好好休息?加上今日来捉我这个‘妖女’,极度紧张之下便发作了。”
众人听她说得头头是道有理有据,心中又多信了几分。病人弟弟急切地问道:“大夫,我二哥还能不能治好了?”
“痫症……啊也就是羊角风,这病很难完全根治,但若好好服药,配合针疗化瘀清血,日常节制饮酒,注意休息,便可减少发病次数。你们先把他抬回镇上药铺,我好给他开药。”
众人这便抬起病人,再拖着那昏迷不醒的陈茂时,一起向镇上走去。
冉隽修走到轿边,却不进去,反对五月道:“叶姑娘,你上轿吧,在下送你回去。”
五月平时走惯了路的,就是刚才一阵疾奔也不觉得多累,反而觉得坐轿不自在。她本想拒绝他,但自己身上半湿,刚才一路跑来,身上发热时还不觉得,原地站着说了会儿话后,即使披了件夹毛的鹤氅,身上还是阵阵发冷。
她这才明白过来冉隽修让她入轿的用意,想起自己被泼了一大碗符水,头发和衣服都**的,刚才都被他看在眼里,脸突然就红了,什么话都来不及说,匆忙躲进了轿子里。
坐在轿中,她用手指尽量地把已经散乱的发辫梳理整齐,这才发现头发上面还挂着烧剩下的符纸!不由得脸上更烫,想起刚才他回头似笑非笑的眼神,心中暗暗恼恨,怎么自己这么狼狈不堪的样子,却偏偏教这人瞧见了!
冉隽修在轿边陪着走,虽然身旁轿中无声无息,但想起她刚才入轿之前突然恍悟的神情,然后迅速变得粉红起来的脸,他几乎可以想象得出,她现在坐在轿中那种又羞又恼的神情,不知为何心情就很好,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没走多久,他就见前方有人举着几支火把快速赶来。到了稍近处,火光映照下,可以认出当先几人,正是叶昊天以及程青彦父子,后面紧紧跟着十几个镇民,正朝着他们奔了过来。
·
叶昊天在镇西戏台周围遍寻不着五月和纳福,便去了程青彦家,一问纳福已经出门看戏了,心中就开始七上八下,满心疑虑五月和纳福两人跑去了哪里。
他正要拉着程青彦出去找人,却见程纳福白着脸跑了回来,一见他们就慌慌张张地叫道:“快去救五月啊!”
叶昊天大惊失色,一把拉住程纳福,急切地问:“出了什么事?她在哪里?”
程纳福颠三倒四地把陈茂时找来两个道士,还纠集了一群乡民,要把五月当做“妖女”抓回去的事情说了,急得叶昊天拔脚就往外跑。程青彦旁观者清,这会儿倒比叶昊天显得冷静,拽住了叶昊天的胳膊,告诉他先去赵掌柜的饭庄,多喊些人一起去,不然就算找到了五月,也是寡不敌众。
饭庄里还有好几个吃饭的人,都是镇上居民,见叶大夫要去找叶小大夫,自然二话不说捋袖相助,连赵掌柜也喊出老父代为看店,自己跟着叶昊天一起过来。路上又见到几个熟识的镇民,就喊上了一起过去。这样耽搁了些许时间,等他们赶到程纳福所说地点,哪里还看得到五月的影踪?
程青彦问了路边看热闹的人,这才得知五月向着镇外面跑了,于是就举着火把匆匆赶了过去,在路上迎面预见了归来的冉隽修一行。
叶昊天远远看见一群人,有拿棍棒农具的,也有短衣劲装的,想起程纳福所说的那群乡民都带着棍棒农具,不由得心一沉,一边加快了步子,一边大声叫道:“五月!”
程纳福也跟着叫了起来:“五月,五月!”
五月在轿中没镜子可以照,好不容易才摸索着把自己身上头上的符纸都拾掇干净了,擦干脸上的水珠,正在盘发鬟,听见爹爹焦急的呼叫声,怕他担心,也不顾盘了一半的发辫了,掀起轿帘探出头去,大声回道:“爹!我很好,你别担心!”
她又对轿夫道:“停下,让我下去!”说完披上冉隽修所借鹤氅,一待轿子停下,就下轿向前疾奔,几步跑到叶昊天面前。
一路上赶来时,叶昊天那是心急如焚,脑中不知胡思乱想了多少可怕的场面,现在远远看见五月朝着自己奔过来,又听到她说自己没事,心中稍定。
等五月奔得近了,叶昊天见她头发散乱,再仔细一看,发现她身上胡乱披着一件男子式样的鹤氅,心中刚刚松快,又不由得往下一沉,然而现在当着众人也不方便细问他担心之事,只能道:“没事就好。”同时把她护在了自己身后。
程纳福靠了过来,小声地问:“五月,你没事吧?他们打到你没有?”
五月虽然嫌弃这表哥没用,但他这会儿毕竟是出于关心,何况她也想让爹爹放心,便点点头低声把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遍:“我没被他们打到,一路跑到这里正好遇见了冉公子,他出面后这些人不敢乱来,我把病人生的病一说,他们就信了我。”
作者有话要说:
妹纸们看文要留言哦~让我知道你们在想啥嘛~
陈茂时挨揍看得痛快不?
五月和隽修之间的互动是不是很有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