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上官维被禁足,并被剥夺了协理朝政大权,终日提心吊胆的皇后最终相安无事;而伏妃升为贵妃,但上官如期却被陛下殿前训斥,这一次过招,双方各损八百,没有赢家。
这两人的身份不仅尊贵且特殊,不论动谁都容易引发朝廷震荡,而且大烨边境多年来的平稳安定全靠得力的将领镇守四方,上官如期有战绩有威望,眼下虽无战事,可南境那帮老家伙还要靠他压着,更何况林震被平返,朝廷若不给出个正式且恰当的说法,积怨已久的那帮人恐怕会不安分。
上官泓左思右想,最终决定还是让上官如期带着圣旨重回南境,不论他愿不愿意,林震一案乃是被人诬陷已是无法掩盖的事实,他索性把事情做得大方一些,除了颁诏为其平反,恢复其在世时的爵位,更是在诏书上对其极尽溢美之词,充分肯定了他在世时的功绩,并赐其谥号“烈”。
有功安民曰烈,如此高度评价,足以堵住天下人的嘴,安天下人的心。
林若隐知道这件事以后的反应很平淡,一则她毕竟不是真正的林筱吟,林家在两年前所遭遇的那场灭顶之灾她虽然深感同情,但并不能完全感同身受,于她而言,她不过是一名看客,亦是过客;二则,她深知陛下这么做不过是想彰显自己的明君风范,顺便也好堵住悠悠众口。
不过有一件事却令她十分焦虑,陛下下旨让上官如期重返南境,作为上官如期的近侍,又深得他的信任,他必定会让自己一同前往。南境可是林筱吟的家乡,她从前可是南境一带的小霸王,谁不认识她?这一去,身份必会暴露,而她总不能为了欺骗大家,一口咬定自己跟林筱吟没有任何关系吧,这样的巧合,说出来谁会相信?更何况上官如期对她的身份已经有所怀疑。
陛下能这么大方地恢复林震的名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以为林家无人存活,不会再对他的王权造成任何威胁,若他知道林震的女儿还活着,恐怕是不会让自己活着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是以,她万万不能跟随上官如期一同前往南境,可若她拒绝,无论给出什么样的理由,都很难令人信服,并且会造成她与上官如期之间的隔阂。
问题一个接一个的来,实在让人头疼得很。
其实若没有披着林筱吟这副躯壳,她倒是很愿意同他一起去南境的,南境远离政治中心,没有那么多的尔虞我诈,军营里的人都是在沙场上浴血的勇士,性情刚直,没有那么弯弯绕绕,相处起来不会那么累,最主要的是,眼看着京都城的凉意一天胜过一天,此时若去南境,她便能过上一个暖冬。
可惜,她无意来此走上一遭,注定没有享福的命。
为这此事,她心里有些烦,上官如期也不知道为着什么事连续两天都没有见她,上朝有刘用跟着,下朝则一头扎进书房,不许任何人靠近。
深秋已经进入尾声,本就清新素雅的琰王府被整日飘落的树叶渲染得十分唯美。
林若隐闲来无事,索性在后院练剑,落叶不时地随风飘落,轻盈的身姿在枯黄的落叶间灵活游走,亦不失为另一道风景。
上官如期曾在暗处默默地看了她一会儿,她的若无其事令他心底的忧郁渐渐变得凝重。
赵浩然曾一口咬定她投靠自己必是有求于她,他已经对她表示了足够的信任与感激,足以让她放心地向他提出任何要求,可是,她并没有这么做。
仿佛,她不惜与祝离翻脸,背上恩将仇报的骂名,就真的只是因为对祝离有所不满。
到了第三天,上官如期终于来找她了,他带来了一个新的消息。
此时他刚刚下朝回来,林若隐刚刚练完了剑,正坐在院中的石桌前喝茶小憩,上官如期一来,她立刻为他倒上了一杯茶。
上官如期喝上一口,开门见山道:“那日箭攻琰王府的阵仗太大,许多人都看见了,即便你我都认为这不过是背后之人狗急跳墙的操作,不必放在心上,可今日还是有人上报了父皇。”
“所以呢?”林若隐一边吃着点心一边问,“陛下下令彻查幕后凶手吗?”
上官如期点点头,林若隐不解道:“这怎么说也不是一件坏事,殿下表情为何如此凝重?”
上官如期先是沉默,接着叹了口气,不疾不徐道:“这里可是天子脚下,而我好歹也是一国皇子,贼人如此胆大包天,折损的可是天子的威严,父皇岂能坐视不管?加上上一次我们在大理寺门口遇袭,父皇下令让京兆府尹彻查此事,至今毫无进展,父皇想起这件事,大为震怒,最终以京兆府尹能力平庸不堪重任为名,削去了他的职位。”
林若隐听了半天仍旧没理解出个所以然来,在她看来,不管陛下是何居心,至少明面上还是维护了他这个儿子,怎么说也不至于让他这么沮丧吧?
上官如期又喝了一口茶,抬头望一眼眼前纷纷扬扬的落叶,叹息道:“我听说,曾有人试探京兆府尹打算拥立谁,他表示自己只效忠朝廷,效忠陛下!”
这意思不言而喻,他的态度是中立。
那这件事就变得十分耐人寻味了。如今太子被禁足,伏妃升为贵妃,形势越发明朗,许多人都开始蠢蠢欲动,那些原本准备继续观望的人眼看着形势不妙,也都开始按捺不住,朝中文武百官,大有一种被局势推着走,被迫站队的意思。
坚持中立者,不一定就是刚直不阿,也有可能是为了明哲保身,秉持着明哲保身这一处事原则则,看似聪明,实则聪明反被聪明误,他们忽略了最基本的一点,没有敌人就意味着没有朋友,这种人不会对任何人造成威胁,自然也对任何人都没有太大的价值,属于炮灰第一队。
陛下借此机会踹掉他,大有亲自下场带节奏的架势。他这分明,是想趁早看清楚大臣们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