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起来,他至少还是没能忍心真的让无双死,不是么?
她带着悸动不安的心情,跟随着老唐的脚步来到了揽月轩。进去之前,她站在院门口四下张望,终于明白祝离为什么不肯直接告诉她揽月轩在哪儿,原来现在的揽月轩就在他住的神仙居西侧,与他的院子不过一墙之隔。
嫉妒和占有欲真是害人不浅,连祝离这样的人都变得幼稚起来。
要知道,当初他与无双感情最盛的时候无双几次提出要跟他同住,或者搬到离他近一点的地方,都被他找理由搪塞过去。现如今把她挪到这种地方,显见是内心那点被压抑的幼稚之气都被激出来了。
老唐把人送到就走了,林姑娘现在变得这么诡异,他可不敢在她身边多待。
林若隐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侧目一看,瞥见个落荒而逃的背影,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心中有些哭笑不得,正要往里面走,门后走出一个人影。
是南燕回。
嗬,不愧是流水的女人,铁打的南护卫,这主仆二人不但性格相近,就连行为举止十分相似,都喜欢悄悄躲在门后,等人来的时候再冷不防地出现,把门给堵了。
林若隐这个人有两个最大的好处,一是对事不对人;二是爱憎分明。
原来她虽然厌恶祝离,避他如洪水猛兽,可她从来不曾敌视南燕回,她拥有林筱吟的记忆,知道他虽然话不多,但心里也有柔软的部分,纵然这个部分很小很小,小到足以忽略。可是今天的事情让她明白,她果然不该对祝离身边的任何人抱有一丝希望。
他,与祝离,根本就是一样的。
好在,她的心情已经足够平静,并不打算质问他什么,她甚至在看见是他之后,立马移开了视线。
“让开。”她冷冷地说道。
南燕回毕竟只是下属,她叫他让开,他便听话地让开了。
林若隐微扬着下巴,面无表情地从他身边经过。
“我是真心想救你出去的。”南燕回忽然说道。
她心中一震,不由自主地顿住脚步。
南燕回扭头注视着她,一贯没有任何感情的眼波中此刻充满着无奈,停顿片刻,低低地说道:“我并不知道少主就在府上,不论你信或是不信,这就是事实。”
他说得淡然,望着她的眼睛却隐隐含着一丝渴望。
她许久没有回答,久到他眼底的期望渐渐变为失望。他黯然垂下眼眸,转身离开。
西平王府耳目众多,他特意来向自己解释,已然能够说明一切,一句“我信”并不难,可是现如今,她已经没有说这话的必要。
不论信与不信,她都回到了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将来他若继续暗中帮着自己,或者流露出对自己的同情,恐怕会惹得祝离不快。
是以,她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南燕回并不懂得这份沉默背后的无奈与善意,心情不免有些惆怅。
直到他的脚步声远去,林若隐方继续往里面走。
翡翠刚忙完从里面出来,乍一看见她,不禁吓了一跳,连手上的盆子都摔在了地上,满满一盆水洒得满地都是,连着她的裙摆、鞋袜都湿了。
她顾不上许多,激动地跑下台阶,眼中涌动着明亮的光芒,高兴地喊道:“小姐,真的是您,您终于回来了!”
一切都在变,只有这个单纯的小丫头还和从前一样热情天真。
看着她灿烂的笑容,林若隐这才想起她之前受到自己牵连,被祝离处罚的事情,心中不免有几分愧疚,眼底的冷意不觉消散,透着几分温和。
看她手上端着水盆便知她是临时奉命收拾这间屋子的,林若隐看一眼她被溅湿的裙摆,不轻不重道:“你在这里多久了?”
“一天。”翡翠不假思索地回道。
“那你之前在哪儿?”
“之前在前院。”翡翠睁着一双大眼睛,脸上丝毫没有被欺负过的痕迹。
可是林若隐却知道,在前院意味着什么。
前院做事的下人,做的都是最脏最累的活,更可怕的是,他们时常要受到掌事的摧残凌虐,可谓是生不如死。
林若隐怔怔地望着她,眼底满是震惊。她无法想象,翡翠这么瘦弱不堪又老实单纯的丫头,在哪里过得是怎样暗无天日的生活。
可是眼前对她,目光灵动,脸上的笑容那么热情自然,仿佛她从未尝过一丝苦楚。
这是怎样的坚韧与纯良?
她只觉心口发紧,复杂的情绪难以言喻。
翡翠见她盯着自己发愣,歪着头笑了笑,自然而然地上前搀住她,一如从前的样子,一边带着她往里面走一边喋喋不休:“奴婢就知道,小姐您一定会回来的。您不知道,您不在府上的这些时间,少主每日都会去您从前住过的园子站上好一阵子。对了,在您正式离开王府之前,少主其实差了人另外修建了一座院子给您住的,奴婢还以为您回来以后会搬到那里去住呢!不过在这里住也好,这里是除了少主的神仙居以外整个西平王府最好的位置了。您平时没事的时候不是总喜欢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吗,奴婢今天已经看过了,这院子里的太阳可以从日出晒到日落,您肯定会很喜欢的!”
她就这么顺其自然地用一段简短的话说清楚了祝离对她的思念,以及她对自己生活习性的了解,热络得仿佛她从未因自己而受到诸多磨难。
若非刻意演戏,那便是傻了。
林若隐只觉脑中一片空白,木然地任由她扶着自己。
房间的布置一应是按照自己的喜好来的,又多添了一些暗红色的元素增加喜庆,饶是她再怎么不情愿,也不得不在心里承认一句这里布置得用心。
翡翠扶她在新制的红木以上坐好,娴熟地为她倒上一杯热茶,笑嘻嘻地说道:“这里的所有东西都是少主亲自着人办的,今儿奴婢过来,又把一些东西的位置做了调整,您看看,您可还喜欢?”
回到这里并非她的本意,喜欢与否,又有什么分别?
可面对她的热情,她又能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