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死去的何家刺客已经化为一颗遗玉,厉九川毫不客气地收入囊中。
“走吧,该回柏室院吃饭了。”肖虎抬头看了看天色,“他们今日恐怕是不会再动手了,刚刚跑掉的人还不少呢。”
“哦?”厉九川被赵青捞起来放到肩上。
肖虎掰着指头数道:“最好的动手机会是在过月环山、过荫道还有过日环山、走怀和峡这四个地方。今天应该只是一场试探,从明日起记得别离开掌士们太远,光赵青一个人也护不住你的。”
“哦,那按秦大人所说,明天是不是就该过月环山了?”
“不错,月环山脉是仅次于日环山的山脉,因为山脉隆起太高,又和日环山脉挨得太近,所以两座山脉中间的地方常年阴暗,不见天日,中间通往日环山的道路便被称之为荫道。月环山山顶荒无人烟,荫道更是生灵绝迹,二者皆为险地。而从日环山起,山顶就有边境甲士守卫,反而要好些。”
肖虎边说边走,天光已近午时,快到柏室院附近时一阵饭菜香气飘来,赵青肚子咕噜咕噜直叫。
但直到三人吃完了午饭,秦瀚海等人还没有出来,甚至还托人带信让肖虎也去柏室,叫他把厉九川他们也带上。
三人一起往院子西边走,刚穿过一道圆圆的院门就闻到一股浓郁的松香。
“柏室究竟是干什么的?”厉九川坐在赵青肩膀上往下看肖虎。
“我哪儿知道……”肖虎小声道,“不过柏室和香室好像是一个地方,应该是他们熏黄柏脂的地方,来免除传承对他们身心的污秽吧。”
厉九川想到了玄十一身上那股松香气息,更加清澈干净。
突然,他耳边传来一道笑声,起初还以为是肖虎在笑,但他很快就想起来那笑声属于谁。
是玄十一的,嘲笑。
难不成自己心里所思所想这家伙都能知道?
厉九川微微有些恼怒,但并未表现在脸上。
“五帝种的污秽较之其他传承更甚,传承度三十以后除非登临神位,否则永世无休无止。”
难怪他身上总是有松香味。
玄十一的声音直接在心里响起,而不是像肖虎说话那样从耳朵里钻进来的……等等,这王八蛋怕不是跟自己说话的时候把那条金虫放到自己耳朵里了吧?
厉九川眼珠子嗖地挪到肖虎身上,看得他一愣一愣的,完全没反应过来自己又怎么了。
三人这会来到一座大殿前,两个执戟甲士站在门前守着,青铜戟一挥拦住去路。
“验明正身。”左边的甲士说道。
三人眼珠同时散发出各色荧荧幽光。
“第一次来还是?”右边的甲士看着厉九川两人问道。
肖虎那身官服一看就知道是海事府的人,他们从小到大都是泡在香室里,不会不知道规矩。
“第一次,大人。”赵青闷声闷气地道。
甲士从怀里摸出来一只小卷轴,认真地展开念道:“第一次入柏室的传承者,传承度在十以下的不得停留超过一柱香,传承度二十以下,不得超过三炷香,传承度三十以下,不得超过半个时辰……”
“大人,我俩都是十以下的,您不必念了,我们就在外面等。”厉九川无奈打断他道。
“那也不行,柏室外二十丈之内不得随意留人。”
“且慢。”肖虎皱眉上前道:“这是我们海事府此行要护送往京城的人,把他留在外面出了事,你担待得起吗?”
“你……”右边的甲士还想说些什么。
肖虎也从怀里摸出一副卷轴拉开,金黄色的绸面上清清楚楚绣着一行字,下面还附着一枚朱红大印。
“此乃皇命。”
肖虎压低了嗓音,“我海事府派遣三等掌士一位,一等掌士四位,专为护送陛下圣口亲言要带回兆阳之人,他出了事,你们和你们背后的世族都担得起吗?”
“……”
厉九川看着他在这狐假虎威,一阵无语。
两位甲士对视一眼,默不作声地闷头让开路。
海事府的掌士不可能有假,他们每次出任务都会携带印着官印的卷轴,只有兆阳那位亲自下令,才会用到金黄卷轴和赤朱大印。
就算他们不认得,也知道这不是他们能管的。
耍够了官威的肖虎面色严肃正经,心底得意洋洋,凡人就是这样,总被虚无的东西束缚,可笑亦可悲。
肖虎推开大殿房门,一股松香味腾地扑出,厉九川注意到,有一瞬间肖虎的眼瞳缩得像针尖那么小,整个人都僵硬了片刻。
黄柏脂对他来说还是有影响的吗?
整个大殿里空荡荡的,只有零星几个人影,地砖是清一色光滑质朴的青铜砖,周围墙上前后挂着两幅巨大的画卷,用黑布遮盖着。
中间放着一尊黑金色的五足圆肚宝塔香炉,一共两层,上下都在香灰中插着矮粗的黄柏脂,正在徐徐燃烧。
秦瀚海等人各自独坐一角,双目紧闭,有异样的黑色烟气从他们身上飘散开来,幻化成一颗颗眼珠空洞地盯着他们,直到消散不见。
“哦,看来那玩意的确跟神灵沾边,我说的是真正的神,也就是你们嘴里的正仙种。”
细小的声音继续从耳中传来,厉九川面不改色地伸手在耳中一剜。
伴随着唧地一声,一条金黄色的小肉虫就被挑在了他锋利的指甲尖上,冉遗的利爪折射着青蓝色瑰丽的光华。
肖虎眼疾手快,一把摘下虫子揣进怀里假装无事发生。
“一般的污秽根本不会显迹,只有跟神灵沾边的才会有东西幻化出来。”肖虎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少年的声音回荡在偌大的柏室殿内。
秦瀚海睁开眼睛,神色稍有疲乏,“肖虎去除秽吧,我来陪着……”
“不必了,这大殿里很安全,万一有事什么我能喊你们。”孩童的嗓音显得格外稚嫩,几个打坐的陌生传承者忍不住睁眼看了看他。
“倒也是,不过你别和我们太靠近。”秦瀚海笑了笑,接着打坐,从他身上逸散的黑色烟气几乎已经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