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冯逍的话,大殿上瞬间就响起了嗡嗡的议论声。
这简直就是给所有部门的脖子上套了一个枷锁,花钱竟然还要审批?
审批过不了怎么办?事难道不办了?
审批过了要是花费不够怎么办?
阴谋论者,瞬间就想到了一大堆的后续问题。
“肃静!”
看着嬴政的脸色有些阴沉,冯去疾立即维持起了秩序。
而看到皇帝的表情不怎么好,大家顿时一个激灵,瞬间又安分下来。
唯独冯逍像是没有感觉到周围的一切,依然在有条不紊地说着自己的奏章。
“户部在审批之后,剔除不合理的花费之后,再由朝会讨论。”
“只有经过朝会审批通过者,才有划拨的资格。”
“除了预算的花费之外,每年户部都要预留一定数额的款项,以防有天灾、兵祸等突发的事件。”
说到这里之后,或许为了让之后嬴政的难度小一些,冯逍又解释起来。
“每一年的实际花费,是否超出预算,也将会纳入到官员的考核当中。”
“为什么这么麻烦呢?”
“因为大秦已经成为一个庞大的帝国,所以对于每一个部堂的主官,每一个郡县的主官,就有了更高的要求。”
“一个不懂庶务的主官,是当不好一个主官的。”
“一个没有经过郡县历练的官员,不得担任一个部堂的主官,不得进入内阁。”
“吏部负责整个大秦所有官员的任免、升迁、考核等,必须拿出每项事物的规章制度。”
“比如官员的任免,什么样品级的官员,如何选拔,如何任命,都必须提前公布规章。”
“如果没有出台规章的事物,必须经过朝会讨论,不得擅自做主。”
“而且吏部必须出台官员行为规范,规定官员不得做的事情,不得拿的收入,让天下官员明白自己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
“官员的行为规范条例,不得和大秦律有冲突,也就说,在违法惩戒的时候,不得因为官员的身份,逃避法律制裁。”
“另外,御史台所有官员的任命,都将独立于吏部之外,只接受朝堂的监督,将由皇帝直接任命。”
“最后,除了一些铁律,比如各部堂任命的基本要求,出任某些职务的必要条件。”
“其他的,包括大秦律法在内,每五年都将由大朝会讨论一次,看是否需要对某些条款进行增删。”
“而增加了税务部之后,礼部将不入内阁。”
“为了防止未来的大秦出现昏君,所以微臣建议,陛下应该定下一条永不更改的铁律。”
“那就是九部部堂或者内阁任一一方,集体反对的圣旨,将不得明发天下。”
“即使明发天下的,也要立即收回,并且由皇帝下发罪己诏!”
“唰!”
冯逍敢拿自己的性命发誓,他无比清晰的听到了,所有大臣一致扭头发出的摩擦声。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冯逍的身上,有敬佩的、有震惊的、有幸灾乐祸的……
但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敢于在此刻发出一丝声音。
因为台上的嬴政那平静的面孔,毫无波澜的表情,让所有人的心里都在打鼓。
这家伙难道活够了不成?
罪己诏???!!!
所有人今天又学到了一个新的名词,但他们自己都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此刻的心里竟然是如此的复杂。
这是开天辟地以来,第一个敢于对皇权提出否定意见的非造反的大臣。
但既然敢说出来,那么冯逍就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一整夜的时间,自王贲和冯劫两人离开之后,冯逍一晚上都没有睡觉。
而大半夜的时间,都在反复考虑、衡量,这句话到底该不该说。
原本历史上第一道罪己诏,是由汉武帝发出的。
在此时的大秦,根本就没有罪己诏的说法。
所以冯逍不知道,大秦人能不能接受这个概念,但最后期于对中华民族的热爱。
冯逍认为自己应该说,应该让后世的皇帝认为,没有任何一个人是永远正确的,皇帝也不行。
“兵无常形,水无长势,天地万物必须与时俱进,制度和法律皆是如此。”
“任何保守残缺的心态都要不得,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
“但凡是反对大秦改进的人,都是别有用心的人,都是心怀叵测的人。”
“微臣的话说完了!”
如果站在外人的角度,冯逍此刻可以说是孤立于大秦朝堂之外。
原本就因为变法的事,得罪了大部分的三公九卿。
如今又作死的提出了一个罪己诏,连皇帝都得罪了。
冯去疾,冯劫,王贲,王离,蒙毅,章邯,秦腾……
一大堆要么和冯逍有亲近关系的,要么真正忠于大秦的官员,都对冯逍投过来担忧的目光。
毕竟谁也不知道,嬴政那张平静的表情下,到底有着如何的想法。
寂静的大殿上,无数的朝臣,在平静的冯逍和同样平静的嬴政脸上,来回地摆动着目光。
好半天,就在气氛越来越别扭的时候,嬴政终于发声了。
“冯爱卿,说说罪己诏吧,什么样的情况下,造成什么样的后果,才要发这个罪己诏?”
平静的没有任何情绪的声音,面色没有任何的波动,就像是在问今天的天气如何一样。
谁都不知道此时,嬴政的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想法。
“以朕举例!”
四个字仿佛是陨石天降一般,让大殿之上所有人的瞳孔都是一缩。
仿佛天塌地陷一般,甚至有些大臣都感觉嗓子发干,不停地咽着唾液。
和周围地这些人相比,反倒是当事人冯逍一脸平静的站在那里,低垂着眼帘盯着眼前的台阶上。
“如果前些年,陛下没有停止大规模的徭役,致使天下动荡。”
“如果陛下依然沉迷于长生久视当中,致使朝政数年懈怠。”
“如果陛下在情形不利的情况下,依然坚持发兵百越,致使数十万大军葬身岭南的话。”
“以上三条,任何一种情况,造成了恶劣后果,都应该发罪己诏!”
嬴政感觉到脑海里一片平静,没有其他的声音传来,他就明白,这是冯逍的心里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