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被吴贵妃扶着坐到龙榻上,经过短暂平复,情绪已不如之前那般激动,回想起李旭刚刚说过的话,也觉得有些道理。
到底是谁胆敢在京城公然刺杀皇子,完全没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皇帝此时看向李旭,眼中意味复杂难明,有愤怒,有心疼,有慈爱,也有威严……
“拿过来吧!”
李旭站起身,走上前将折子递给了父皇。
折子上沾满血迹,皇帝皱起眉头强忍着心中厌恶打开看了起来。
吴贵妃也毫不避嫌的凑了过去,看着里面的内容。
折子上记录的一条条罪名让皇帝也感到触目惊心,“寡妇案”、“刑部案”、“袁志案”、“少女失踪案”等等,竟然全是老六所为,手段之残暴简直令人发指。
不过罗进毕竟只是跟着六皇子办事,所招供的内容并没有涉及到吴贵妃。
皇帝脸色难看至极,突然将折子狠狠砸在地面上,斜着眼对吴贵妃冷冷道:“哼,你教的好儿子!”
吴贵妃内心慌乱,急忙辩解道:“陛下,昀儿才多大年纪,怎么可能会做出此等天理难容之事,定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又故意害死了他!”
皇帝忍不住怒吼道:“所有案子都是三法司和京都府共同督办,人证物证俱全,这折子也是三司一府共同签押,谁敢造假!朕险些被你蒙骗!”
吴贵妃诡辩不成,开始哭诉道:“陛下,昀儿也是你的儿子啊,他是什么性子你难道不了解吗?就算这些事他有参与,但也定是有奸人诱导,绝不可能是是他一人所为,更何况他如今死的不明不白,陛下还要将罪名强加在他的身上吗?”
皇帝见她哭的伤心,也不忍心继续苛责,毕竟儿子的教育出了问题,自己也有一定的责任。
“你且先将昀儿带回去吧,朕绝不会让他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的!”
吴贵妃走后,皇帝心中悲怒交加,望着刚刚停放老六尸体的地方,久久无言。
李旭见状便出言劝慰道:“父皇,还请节哀!”
皇帝回过神,看向李旭问道:“老六的死,你怎看?”
“父皇,儿臣觉得对方这次刺杀的目标并不是我和老六,而是老六的先生严刚!”
“严刚?”
“对,此人心中的秘密恐怕是让某些人寝食难安了,方才不惜一切代价,想要除掉他!”
“此人现在是死是活?”
李旭犹豫片刻道:“还活着。”
皇帝目光深邃的盯着李旭,似要将他看穿一般,冷冷道:“朕的儿子死了,他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为什么还活着?”
面对皇帝的质问,李旭有苦难言,只得说道:“他的运气不错,虽然伤重,但还有一口气在。”
“他心中究竟有何秘密,为了杀他灭口不惜让皇子为他陪葬?”
“儿臣猜测可能与宁王叔遇刺以及……皇后被毒害有关!”
犹豫良久,李旭还是忍不住将心中猜测说了出来。
“一派胡言!”
李旭赶紧躬身行礼道:“父皇息怒,儿臣也只是有所猜测,想要知道真相,还是要继续审问才知道。”
皇帝幽幽道:“当初你和老六都不愿跟着老三在宫中读书,要去秦相府上,朕也没有阻拦,你们也就去了一阵子吧,后来吴贵妃聘请此人教导老六,朕是知道的。此人身为坤宁宫教习,若真如你所说,是有人要杀他灭口,岂不是坤宁宫的嫌疑最大?难道你认为是吴贵妃亲手杀了自己儿子吗?”
李旭知道此时说什么父皇可能都不会相信,只好默默闭上嘴,无言以对。
“宁王遇刺案皇城司早已查出真凶乃是东胡奸细杜志国,此人掩藏身份,蒙蔽老六,搬弄是非,袁志案就是在挑拨你们兄弟,你还不明白吗?”
李旭一阵无语,说得好有道理……
“皇后之事,朕早有定论,你还要揪住不放到什么时候?”
李旭现在没有证据,辩之无益,只得无奈道:“父皇,天日昭昭,所有真相自会有大白于天下的一天。但是儿臣还是得提醒父皇,那些人胆子已经越来越大,先是刺杀宁王叔,后又毒害皇后,现在老六又……”
“住口!行了,你回去歇着吧。”
李旭无奈退下,出门时便看到了早已在门外等候的梁总管和范崇荣。
梁总管对李旭施了一礼后,便匆匆走了进去。
李旭对范崇荣冷笑道:“范统领可有收到在下送过去的大礼?”
“范某多谢殿下,三十一枚胡人首级,也算是大功一件了!”
“不用客气,严刚并没有死,想必范统领很失望吧!”
范崇荣笑了笑道:“殿下若有兴趣,范某倒是不介意在此和殿下多聊几句,不过吴贵妃已经去了永寿宫,她要杀了严刚为六皇子陪葬,恐怕谁也拦不住!”
听闻此言,李旭不再与范崇荣纠缠,冷哼一声后朝永寿宫赶去。
皇帝将范崇荣叫进来问道:“皇城司可有查到什么线索?”
“回禀陛下,此案线索明确,三十一名杀手胸口都有着胡人特有的狼图腾纹身,使用的武器也都是胡人惯用的弯刀,还有十架东胡军中配备的神月连弩。”
“你的意思是此事是胡人干的?”
“不错,昨日皇城司端掉了东胡在京城的据点,今日五殿下又起获了对方三十万多两的活动经费,这次当街刺杀极有可能就是胡人的报复行为。”
皇帝怒拍御案,大声喝道:“简直欺人太甚!真当朕是泥捏的不成!”
“陛下,臣怀疑那严刚也是东胡奸细,此人不仅和杜志国来往甚密,更是诱导教唆六皇子奸淫掳掠,杀人放火,挑起皇子之间的争斗,简直罪大恶极!”
“哼,你们皇城司是干什么吃的,竟然让此人混进了皇宫大内,范崇荣,你这是渎职!”
范崇荣慌忙跪下请罪:“陛下息怒,臣知罪!”
“既然崇义能从东胡带回绝密情报,想必京城中东胡的探子也不会少,传令下去,从即日起京城戒严,皇城司开始着重清查东胡安插在京城的奸细。”
“是!”
范崇荣退下后,皇帝无力的躺倒在榻上,眼中流下两行清泪,怅然道:“梁总管,朕又失去了一个儿子!”
梁总管体会到皇帝悲痛,轻声劝慰道:“陛下,您要节哀啊,龙体要紧!”
“无妨,朕让你查的事,有眉目了吗?”
“陛下,为了不打草惊蛇,奴婢也不敢太过张扬,只能暗中调查,虽然没什么太多有用线索,但是有几件事倒是有些蹊跷。”
“说来听听。”
“太医院院正董文召,在皇后死后便以身体不适为由告老还乡,却在路上意外溺亡。”
“嗯,还有呢?”
“陛下曾经送给皇后一只玉枕,坤宁宫和皇城司好像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奴婢也查了很久,至今下落不明。”
皇帝想起李旭拿出来的皇后的绝笔信,这东西说不定就是在他手上。
“还有吗?”
“皇城司和坤宁宫是通过范统领的侄子范慎联系的。”
皇帝点点头道:“范崇义的儿子,在坤宁宫当差,你说范崇荣为何要掺合这些事。”
“奴婢不知,想必是为以后寻条退路吧!”
“哼,朕还没到要死的时候吧,就这么急着寻新主子了?”
“陛下这是说的哪里话,陛下年富力强,正当壮年,奴婢都还想陪着陛下克复中原,统一天下呢!”
梁总管知道皇帝恢复往日雄风后,对北伐之事又开始心心念念起来,故而说出这番话,讨皇帝欢心。
皇帝也很给面子,龙颜有些舒展起来,笑道:“呵呵,你这老东西,范崇义带回消息说东胡准备今冬大举南下,若是这次能战胜东胡,来年朕就带着你御驾亲征,誓师北伐!”
“陛下说的老奴血都沸了,奴婢相信大宁必胜!”
“大宁必胜!”
皇帝闭上眼睛,喃喃自语。
这时忽有一名太监冲进来叫道:“陛下,不好了,永寿宫那边打起来了!”
皇帝翻起身怒道:“说清楚!”
“永寿宫来人禀告,皇城司要进永寿宫拿人,五殿下不许,双方就打起来了!”
“知道了,下去吧!”
“唉!”
皇帝叹了口气对梁总管说道:“真是不让人省心啦!走吧,过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