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假的?”众少年闻听赤兔马已经奄奄一息的消息,均发出一阵惊叹之声。
曹丕道:“我也是道听途书的,子文哥哥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丁辰揉了揉下巴,点着头道:“那好,是该赶紧去看看。”
他可是清楚,名马都是通灵性且恋主的,赤兔马的未来正是落入到一个庸人手里,自己活活饿死。
他总不能让马还没到他手里,就成了马尸。
听闻他准备前去,众少年欣然决定随行。
丁夫人平常不太干涉孩子们的行为,但是却叮嘱道:“不管你们去哪里,如今许都地面上不太平,你们都要带足军兵护卫,不可大意。
再者琦儿身体尚未痊愈,你们不要让她过分劳累。”
吕琦听到丁夫人如此关心自己的身体,感动的眼眶都酸了,小声道:“姑母,我没事的,我也想去看看赤兔。”
曹昂在旁边接口:“子文的军队刚刚从草原回来,需要修整,我调我手下军队过来,保护弟妹们的安全。”
曹彰曹植等人抬着小脸心驰神往,如今所有同辈兄弟当中,就这两个哥哥手下有军队,带他们出去玩,安全当然要这两个哥哥负责。
同时他们每一个人都在想,不知自己什么时候也能像两个哥哥一般,能够拥有自己指挥直属的军队。
不多时,曹昂就把自己手下军兵调来数百人,组成护卫亲军。
丁辰跟姑母告别之后,搀扶着吕琦向外走。
养马,尤其是养战马,是一件非常讲究的事。
除了定时喂草料之外,还需要每日放马,以保持战马充沛的体能。
所以养马之地自然不能在许都城内,而是在城外数十里的空旷之地建了马圈。
曹氏兄弟当中,曹丕年龄稍大还算稳重些,曹彰曹植都还是幼童,要带他们出去玩,几人不免兴奋的围着丁辰蹦蹦跳跳。
出来司空府后宅的大门,只见护卫的军兵已经排的很远,把整条街给封锁了。
同时负责许都街面巡逻的军队也穿梭着加强防卫。
毕竟曹大公子的命令不能马虎。
丁辰经过上次的刺杀事件之后,觉得这样做很值得,丝毫不觉得兴师动众。
他搀扶着吕琦上马车,吕琦刚刚踩上矮凳之后,突然听到后面有人轻声道:“琦儿,是你么?”
吕琦听着声音耳熟,回头一看,只见前面两个全副武装的军将,正是她的舅舅魏续,另一个是她父亲曾经的部将宋宪。
当时在徐州,正是魏续宋宪与侯成三人,主动捉拿了吕布一家,并打开城门投降。
他们三人本以为有擒获吕布之功,并以整个下邳做见面礼,在曹氏必然能受到重用。
只可惜,他们在曹氏的日子过的却很不如意。
曹氏名将如云,像他们这种层次的将领,想要受重用也很难,所以成了维护许都治安军队的军将。
今日奉主将命令,来司空府周边巡逻,护卫一帮公子们的安全,没想到却正巧碰到了吕琦出门。
他们两人,尤其是魏续,看到外甥女吕琦身边是曹昂丁辰这等曹氏顶尖人物,又有曹丕曹彰等一众公子把她众星捧月一般,魏续心里不禁有种发酸的感觉,于是忍不住叫了一声。
想来真是造化弄人,当初他以为能出卖亲情去换取功劳。
谁能想到,如今外甥女过的如此春风得意,而他却只是外甥女这一众人出行的护卫。
“琦儿,我……”魏续感到有些尴尬。
“你是我嫂嫂的什么人?”曹彰走过去,抬脸挺着小胸脯,趾高气扬的问道。
“回公子,”魏续连忙道:“末将是琦儿,也就是你嫂嫂的亲舅舅。”
曹彰回头看了吕琦一眼。
吕琦不由想起那一夜,他们几人不顾自己母女哀求,用药迷倒她父亲,联手强攻的情形。
吕琦咬了咬牙,背过身冷声道:“我不认识他。”
“哦,你得罪过我嫂嫂对不对,”曹彰看到吕琦脸色不善,指着魏续嘲笑道:“你完了,知道么?你完了!
大哥,子文哥哥,这人得罪过嫂嫂,你们还不收拾他呀?”
“不是……大公子,丁君侯,诸位公子,我们……”魏续听了曹彰的话顿时慌了神。
虽说曹彰童言无忌,但是他们知道,以曹昂和丁辰的地位,想要弄死他们给吕琦出气,简直比捏死两只蚂蚁还容易。
“子文,”曹昂看着弟弟曹彰,瞅了魏续跟宋宪一眼,嘴角微微翘了翘,像是在教育兄弟一般说道:“有些话不能当街乱说,知道么?”
说完冲丁辰使了个眼色,待吕琦进到车厢之后,一众兄弟骑着马众星拱月一般围着马车,由排成长龙的军兵护卫着,扬长而去。
现场只留下魏续跟宋宪看着远去的军兵张口结舌。
过了良久,宋宪才回过神来,颓然道:“刚才曹大公子那话什么意思,不能当街乱说,那就是背地里再商量呗。
我看咱们是真的完了,在曹氏,谁敢得罪曹昂跟丁辰呢?
你刚才就不应该跟吕琦打招呼,咱们当初背叛她父亲,亲手前去捉拿,你又不是不记得,她怎能不记恨咱们?”
魏续迟疑道:“我毕竟是她亲舅舅,就算做下什么对不起她的事,看在亲情的份上,她总不至于对我赶尽杀绝吧。”
“你太高看你自己了,”宋宪白了魏续一眼,“你没听见前一段时日,曹丞相为了给吕琦报仇,杀得许都血雨腥风,人头滚滚。
连车骑将军董承,昭信将军王子服那样的朝廷高官都满门抄斩。
在那些大人物眼里,咱们算是什么?
甭说亲自对付咱们,只需稍稍透漏出一句对咱们不满的话,咱们就兜不住了。”
魏续面色呆滞道:“不……不至于吧……”
他在姐姐面前,不免想当然的认为,无论他犯了什么过错,姐姐都会原谅。
如今眼见外甥女飞扬腾达,姐姐的日子有了起色,他又可以前去依靠了。
可是他却忘接了,他当初所做下的事,在吕琦心里是永远不能原谅的。
……
去马场的队伍缓缓向前,丁辰特地进到车厢里,握着吕琦略显冰冷的小手问道:“你对那两个人怎么看?
是直接杀他们报仇,还是让他们生不如死?”
对于丁辰来说,虽然不能明着杀降将,但是给他们扣个谋反的帽子,把几个人坑死,不过是易如反掌之事。
“我不想再提他们了,”吕琦脑袋依偎在丁辰的肩头,随着马车的晃动轻轻摩擦着,轻声说道。
丁辰明白,吕琦还是心软了,不肯对亲舅舅动手。
其实丁辰也知道,根本就不用他动手,这几人很快就会在白马之战中,被当做炮灰死在颜良的手下。
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郊外的马场,丁辰从草原新买来的战马就养在了这里。
整个马场周围二十里都由军兵警戒,是绝对不能让细作前来探查到曹军虚实的。
虽然看不清里面有多少马,但是在高大的栅栏门外面就能看见,整个马场上空烟尘滚滚。
显然有了丁辰从草原抢来的马匹,曹军也可以装备可观的骑兵了。
一个胖胖的养马都尉步行迎了出来,对着曹昂以及丁辰躬身施礼道:“见过大公子,见过丁君侯,末将已经得到丞相命令,请二位随末将来。”
“赤兔马怎么样了?”曹昂策马缓行,一边向里面走,一边问道。
“这个……”胖都尉面露尴尬之色,“请大公子前去一看便知。”
丁辰隔着车厢的窗帘,看到胖都尉那神情,就知道情况可能不太妙,或许曹丕听到的都是真的。
前行数里,来到一座单独的高大马舍前面。
打开栅栏门,众人迈步进去,只见马棚里躺着一匹瘦骨嶙峋的枣红马。
那马匹腹部凹陷,肋骨都能一根根的看出来。
它躺在杂草里,听到有人来了,眼睛有气无力的睁了睁,随即又闭上。
的确是奄奄一息,命不长久的样子。
“这是……赤兔?”一众少年不禁大失所望。
这匹马毫无活力,看起来已经病入膏肓,活不长了,哪有天下闻名的赤兔马的影子?
“混账东西,”曹昂用马鞭指着那胖都尉呵斥道:“你为何把自己养的浑身横肉,却把马养的骨瘦如柴?”
胖都尉吓了一跳,猛摇双手解释道:“大公子,下官可没有偷吃它的草料啊。”
曹昂:“???”
“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曹昂训斥道。
胖都尉委屈的道:“其实这匹马自从来到这里,便不肯好好吃草料。
无论再是精良的料草,它也只是实在饿极了才吃两口,无论谁喂都是这般。
后来便越养越瘦,成了这般模样。”
曹昂也稍知马性,不再冲胖都尉发火,而是对丁辰道:“听说良马都是恋主的,不是主人喂的草料不吃,不知这赤兔马是不是如此。”
“这匹马以前的确是父亲亲自来喂,”丁辰还没说话,吕琦接口说着,然后缓步走到躺着的马儿跟前蹲下,轻轻抚摸着它那红色的鬃毛,轻声道:“赤兔,你还认识我么?”
赤兔听见这声音,猛地睁开了眼睛,看着吕琦。
慢慢的,眼睛里竟然有了晶莹的泪水,似乎在诉说心里无限的委屈一般。
吕琦再也忍不住,搂住马头哽咽道:“赤兔,你要吃草料啊,要不然,你要把自己饿死么?”
说着,抓起一把草料放到赤兔马的嘴前面。
赤兔的头微微抬了起来,四处看了看,终究是没看见它要找的人。
它眼睛里刚刚泛起的精神又逐渐暗淡了下去,重新慢慢闭上了眼睛,看都没看嘴边那草料。
“赤兔,赤兔!”无论吕琦怎么摇晃呼喊,它却再也不肯睁开眼睛了。
吕琦站起身来,擦了擦眼泪道:“这匹马儿有灵性,只吃父亲喂的草料,若不是父亲来喂,它恐怕真是要饿死自己了。”
“那就只能让它原主人来喂,”丁辰这才想起来,当初曹操为什么那么大方,把赤兔马赏赐给他。
原来是因为,这匹马别人也养不活,再不喂很快就要饿死。
而且曹操跟他说,这匹马也只有赏赐给他最合适。
想来那是因为吕琦是他的妾室,能让吕布甘心做马倌的,或许也只有吕琦了。
“你是说……把父亲……带来?”吕琦诧异的问道。
“要不然呢?”丁辰道:“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去请。”
他一边拉着吕琦上马车去请吕布,一边让曹昂派人去把这事禀报曹操。
其实曹操把赤兔马赏赐给他,就隐含着把吕布带来喂马的意思。
不过吕布毕竟是曹氏的囚犯,丁辰要放出来当然得报知曹操。
吕琦知道要去见父亲,自然激动的不得了……
……
许都某处精致的院落,虽然不是很大,但是修的雕梁画栋,移步换景,别具匠心。
一颗参天大树下的石桌前,头发已经花白的吕布手持一把刻刀,仔细雕刻着手中一只巴掌大小的桃木方天画戟。
此时石桌上还放着已经制作好的小桃木弓,桃木剑……
他极为认真的一刀一刀刻下去,却突然抬头自言自语道:“琦儿若是生个女儿,我做的这些岂非没有用处?”
随即他又摇摇头道:“不对,琦儿也是女儿,她还不是喜欢这些东西?
就算是生个女儿,我也要从小教她使用方天画戟。”
这是吕布现在每天所做的主要工作。
庭院外面,被军兵团团围住,但是庭院里面,却只有婢女仆役伺候,再无他人。
吕布闲来无事,便用那双不知沾了多少人鲜血的手,细心的为他未出生的小外孙(或者小外孙女)制作玩具。
他在遭遇了背叛、囚禁、重生之后,竟然脱胎换骨,回归了本真,不免令人唏嘘感叹。
真正王图霸业尽付笑谈中了。
只是他却不知道,将来小外孙出生,他能不能脱离囚禁,时时与小外孙见面,亲自教授方天画戟。
他更是不知道,女儿经过那一刺,虽然经过名医诊治,当时已经醒了,但是经过这么长时间,身体有没有痊愈。
“父亲!”
突然他耳中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他慢慢的回头,却发现不远处的草地上,似乎是女儿正亭亭玉立的站在那里。
旁边还站着一个清新俊逸的少年,两人直如一对金童玉女一般,竟是那样的般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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