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国府方面决心很大,并且私下里做了公关,程千帆得到的消息是,租界当局已经同意破例同意引渡刘波之请求,剩下的就是在走程序了。
从整件事来看,国府方面负责这件事之人非常狡猾。
他们是做好了一切准备工作,私下里也完成了公关工作,就差最后完成引渡这一步了,消息才外泄。
由此可见,国府方面对于刘波就是余畅,余畅便是‘鱼肠’之事深信不疑,他们的目的就是要打红党一个措手不及,不给红党阻止引渡的时间和机会。
事实上,他们的行动和计划从表面上来看,是卓有成效的。
若非这件事本身就是彭与鸥与程千帆设计的一个陷阱,国府方面的小动作,也基本上都在程千帆的注视下。
否则的话,如若刘波真是我党同志,真的可能被国府方面打一个措手不及、引渡过去。
由此,已经可以完全确定曹宇是国府特工之身份。
且考虑到特务处上海区目前的工作重心在日本人身上,基本上可以判断曹宇的背后是党务调查处。
程千帆在死信箱所传递的最新情报中,向彭与鸥以及组织上通报了此事之最新进展,并且建议组织上果断对曹宇采取制裁措施,同时即刻撤离和曹宇有联系之相关同志。
因为,一旦国府方面成功引渡刘波,纸是包不住火的,很快就会意识到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个局。
随之,他们也会意识到曹宇的身份已经被红党识破,那么,国府方面会果断出手:
对曹宇所掌握之我党同志采取措施。
……
上海特高课。
荒木正在向三本次郎汇报情况。
“课长,支那政府已经正式向法租界方面提出引渡濑户君的请求。”荒木说道。
“你去探监见了濑户内川,他怎么说?”三本次郎问,这件事太诡异了,饶是以三本次郎之狡猾老辣,他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刘波当然不是红党,他是大日本帝国在中国之潜伏特工。
特高课选择袖手旁观,任凭法租界将刘波逮捕、判刑,一直都没有出手相救。
其目的有两个:
其一,吸引红党。
这个吸引指的是红党关注到刘波这么一位爱国志士,会来接洽,发展他。
其二,是将刘波塑造为著名的抗日志士,届时刘波可以以这样的身份打入上海抗日团体,甚至成为抗日组织的领导人之一。
现在,红党被吸引来了。
一名红党去看望刘波。
令三本次郎想不通的是,对方不是来发展刘波的,反而直接称呼濑户君为‘刘波同志’。
这是令人费解的。
……
红党弄错了?
这种可能性极低。
尽管红党的武力值和威胁度在三本次郎的眼中不值得一提,但是,他不得不承认红党内部组织极为严密。
基本上不可能犯下如此低级之错误。
故而,三本次郎自己先否了这种可能性。
既然不可能是搞错了,那么到底是为什么呢?
三本次郎想不透,所以,他想要听听濑户内川这个当事人都这件事的看法。
“濑户君认为有两种可能。”荒木说道。
“哪两种可能?”三本次郎问。
“其一,这个曹宇不是红党,或者说是国府方面打入红党内部的特工,不过,他的身份暴露了,他落入了红党的陷阱,这件事本身是红党试探曹宇之陷阱,而濑户君只不过是被红党利用而已。”
“第二种可能,曹宇是红党,他收到了红党组织发给他的指令,要他营救某人,但是,因为某种未知的原因,这个指令在传递过程中出现了错误,最终导致曹宇将濑户君误认为是要营救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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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木说道,“不过,濑户君也认为,第二种可能性极低,他倾向于认为是第一种可能。”
“濑户君表示,红党是最清楚他不是红党的,但是,国府党务调查处方面似乎不这么认为,他们一直都坚定认为濑户君是红党,而这种情况,正好被红党用来作为对其组织内部成员的调查之用。”荒木说道。
……
三本次郎倾听完荒木转述自濑户内川的话,他陷入沉思。
“濑户君的分析是有道理的。”三本次郎赞叹说,“不愧是帝国精心挑选的潜伏精英。”
说着,他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荒木君,从这件事你看到了什么?”
“国党方面和中国红党方面,虽然表面上开始合作,但是,从根本上他们是不可能真正达成和解的。”荒木说道。
“是啊,这是帝国乐于见到的局面。”三本次郎点点头。
他开始琢磨怎么利用这件事。
不过,这件事的内情,目前他们还只是来源于猜测。
“荒木君,你亲自带人,将曹宇抓来。”三本次郎吩咐说。
“是!”
要解开谜团,没有比抓捕行动更加直接的了。
这件事本身极可能是国党同红党内斗之延续,三本次郎无论是如何去操作,都是获利的一方,或者说都不会伤害到帝国,所以,他可以毫无顾忌的去行事。
将曹宇控制在手中,不仅仅可以揭开谜团,且大有文章可作。
譬如说,安排曹宇以国党身份亮相,向中国公众揭露‘国党私下里加速逮捕、处决红党之行动,国红合作是欺骗’,以此来动摇中国人之团结抗战决心。
此外,了解事情真相也是有必要的,一旦此事威胁到濑户内川的安全,特高课则只能出手营救这名潜伏特工了。
……
薛华立路,靶子场监狱。
刘波嘴巴有些干。
他的红色理论结合杀敌抗战之讲座越来越受欢迎,他今天便是向狱友们讲述了两个多小时,讲的口干舌燥。
身体疲惫的刘波躺在草席上,思维却是异常的活跃。
今日,他同来探监的荒木播磨会面。
刘波讲述了自称是红党之曹宇多次来探监之事。
讲述了自己的疑惑以及猜测,请荒木播磨向三本次郎课长汇报,尽快做出关于他的处境问题之最新决定。
不过,在讲述中,刘波没有提及第一次探监之时曹宇在离开之前,突然称呼他‘余畅同志’之事。
当时,这件事实在是太奇怪了,刘波是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曹宇后来两次来探监,并没有再提及‘余畅’这个名字。
这更加令刘波困惑。
他有两个猜测,一个是曹宇第一次是口误,后面意识到这一点,所以没有再提。
另外一个,便是‘余畅’这个名字非常重要,极有可能是这名被他所怀疑是打入红党内部之国党特工曹宇在寻找‘余畅’,此前故意提及‘余畅’,是在试探自己。
两种情况都有可能。
按理说,刘波应该将这个细节告知荒木播磨,但是,鬼使神差的,在荒木播磨来探监的时候,他‘忘记’汇报这个细节了。
这是一瞬间的念头,当时,他便这样‘忘记’了汇报这件事。
待荒木播磨离开后,刘波却又无比懊恼,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忘记’这件事,自己的行为非常可恶,是对帝国的背叛。
他的内心非常难过和懊悔。
然后,在给狱友们上课的时候,刘波脑海中又浮现出这件事,他又莫名有些欣慰,竟然有一种自己保护了一位自己的同志之自豪感觉。
刘波感觉自己要疯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