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谷中,杀成了一片,连日光都变成了血红。
季不寒与洛痕之间的战场在归一坛正中心,三只三元鼎已经裂了一只,被断妄剑一剑劈成两半,剩下的两只却在洛痕的控制之下悬浮在了空中,那直升起来的轻烟被狂风吹散,却有淡香的味道略微将血腥味冲散。
这两人之间的斗法声势惊人,可是陆苍茫的表演永远更加血腥华丽!
霜月!
那是名动江湖的霜月,每一次扬手,带起的是血花,带走的是人命,他的白发似最恐怖的讯号,所到之处尽皆横尸!
杀人,如入无人之境。
此刻的陆苍茫,只为杀戮而生。
在没有人注意到的时候,他竟然停下了自己杀戮的脚步,看向了前面看热闹的两个人。
林砚青和林惊风。
林惊风看向了他,却猛然一皱眉,拉住真准备动手的林砚青:“等等,他有些不对劲。”
林砚青仔细一看,也皱了眉头。
陆苍茫的眼里,浮现了一点隐约的血色。
陆苍茫看着他们,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变化,或者说,他意识到了,却不准备理会这样的变化。
右手霜月刃,左手却弯曲成爪。
每一手,都是杀人的利器。
一个是一刃封喉,一个是见血封喉。
“你们两个,一起来吧。”陆苍茫的笑,变得大胆而恣意,过了这一天,也许再没有机会能够这样酣畅淋漓地杀人了。
他的时间不多,如何能够在最后的这一段时间里,杀更多的人,还真是一门学问呢。
洗愁谷……
他抬眼,平静的目光扫视四周,尸横遍野。
洛痕跟季不寒还在僵持之中。
林惊风和林砚青对望了一眼,“那便动手吧。”
在他们话音刚落的时候,陆苍茫露着雪白的牙齿,对他们笑了一下,接着一双眼睛忽然之间全充了血!
袖袍高扬,他凌空而起,站在半空中,大声笑道:“能够死在霜月斩之下,日后被武林同道提起,你们两人虽败犹荣!”
那是一道素白的匹练,像是巨大的瀑布,从九天而下,冲刷一切,却凝结成了一枚巨大的弯月,在眨眼之间出现,占据人的所有视线,却又在一眨眼之间消失!
还没来得及出手的林惊风与林砚青二人内心之中的危机感顿时升到最高点!陆苍茫,强得让人心惊!
林砚青说到底还是要叫林砚青一声师叔,这二人之间的武功无论如何也有同根同源之处,所以在那一刻,两人不约而同地用了同一个起式——凝神吐气右掌带着浑厚的内劲击向那一道骤然消失的弯月!
明明是看不见的内劲的碰撞,可是爆发的时候却具有无穷的威力——
雷霆炸响!
林砚青和林惊风都退后了三步,吐了口血。
陆苍茫站在半空,手掌之中那霜月刃不停地飞转着,他嘲讽地笑了:“臧归老人的徒子徒孙,不过如此。”
一说到臧归老人,林惊风就受不了了,一抖鞭子,咬牙走上前一步,一身红衣似血:“陆苍茫——”
陆苍茫的脸色惨白,嘴唇却变成了鲜艳的红色,他眼底闪过一丝清醒的痛苦,转眼之间又消失无踪。
“真是个可怜人……天晋的缺憾,你们无人能够避免。”在一旁一直没出手的楚丹青忽然之间抚掌大笑起来,意态从容。
陆苍茫眼底的杀机忽盛,他看向楚丹青,手指扣住了霜月刃,霜月刃停止转动,挨着他的掌心。
陆苍茫的理智,渐渐被一种异常的疯狂所取代。
一向镇定自若的楚丹青眼底也浮现出凝重的颜色,也觉得有些悲哀。
一代传奇陆苍茫,也逃不过这样的宿命,那么同样修炼天晋之诀的季不寒呢?
他看向了那边与洛痕激战正酣的季不寒,他是不是真的狠得下心,手刃洛痕呢?
一切都是未知。
不可预料的结局。
陆苍茫以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再次劈下一道,素华如长虹贯日,不可逼视。
他沉浸在一种杀戮的快感之中,已然迷失。
就在陆苍茫的霜月刃芒逼近之时,整个归一坛却诡异地一颤——颤动。
“轰——”
在这种意想不到时候,整座坛竟然之间沉了下去!
整个八卦图顿时塌陷,铺着的地板全部断裂下去,只有那归一柱还立在原地,看上去更加有一种孤傲的错觉。
所有人都愣住了,陆苍茫僵硬地回过头,终于看到了那噩梦一般的景象。
坛底下是自己无比熟悉的大罐子,半人多高,每个坛口上都能看到一颗人头——那不是死了的人,而是把活人装进罐子里,只将头露出来,这是在做药人!
全江湖都以为洗愁谷没有在做这种事情了,现在却——
“哈哈哈哈哈哈……”
那是怒极的狂笑,曾几何时,他也缩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每日每日浸泡在药液之中,忍受万毒侵体?他受尽无数的苦楚,从无数个药人之中存活下来,叛出洗愁谷,建立了自己的势力,他甚至不断地打压洗愁谷,可是他回过头,还是看到了这样的场景……
人性,贪婪,肮脏,用鲜血都洗涤不干净……
既然人本身是如此肮脏的东西,那为什么……还要留存下来呢?
陆苍茫一双血红的眼睛忽然之间就恢复了正常颜色,可是那眼仁太乌黑,倒让人觉得没有了生气。
那还是一些少年,惨白着脸,将自己的头露出坛口,长期没有晒到阳光,这一见了天光竟然直接惨叫起来,声音尖利得让听者尽皆毛骨悚然!
洛痕也为这样的场景所震惊,就连季不寒也锁紧了眉头。
“这便是天下正道……”洛痕的口气中带着无限的嘲讽。
他目光一转,却忽然之间定住了,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那归一柱下,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洛痕知道,林雪藏是在看他。
他手边放着一只空的紫玉盒子,洛痕只觉得有些恍惚。
林雪藏隔着寂静的人群看他,然后低头看向自己的左腕,青色的血管开始扭动,他浑身的力气都消失干净,他也不知洛痕是不是能够听到他的声音,只是自顾自地呢喃道:“空的……第三盒苍雪,竟是不存在的吗……”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脑海里是月涌星垂,大江横流的壮阔场景,这一次睡去,大约就再也醒不来了吧?
洛痕忽然之间抛开战局,飞身过来,那一刻,他竟然生出一种“身似惊鸿,命若野草”的错觉。
轻功向来是绝顶,就那样停在了那归一坛的正中间,看着坐在地上的林雪藏。
林雪藏抬首,对他勾起了一个浅淡的笑容:“生生死死,死死生生,我看不透,却就要这样走了。”
洛痕说不出话来。
归一坛塌陷的异变让杀戮暂时停止,可是背后的陆苍茫,却永远代表着杀戮的开始,他已然疯狂。
刀起,是惊世的霜月刃!
无差别地杀人,陆苍茫不会再辨认何人是友,何人是敌,所有在他视线之中的人,都要杀个干干净净。
可惜,洛痕暂时不能去管他,尽管他答应了陆苍茫一件事。
林雪藏说:“洛痕,我有一句话想对你说。”
他静静地看着他很久,最终动了动嘴唇,却是无声地,洛痕什么也听不出来,嘴唇的动作太模糊,他不懂唇语。
林雪藏笑了一下,最终还是逃不过这样的命运,多活一天都是奢望……
奢望。
在奢望中死亡。
也不错。
意识沉进黑暗,终于缓慢地消失。
他的身体里,另外一股潜伏的力量,终于抬头了。
林雪藏的身体静静地坐在那里,整个归一坛,忽然就陷入了一种悲壮之中。
洛痕眨了眨眼,背后陆苍茫那大开大合的全场攻击已经到来,他转身,有些木然地看着满脸麻木的陆苍茫。
万骨门门主,常鬼,陆苍茫。
你若真是索命的常鬼,也是不错的,只可惜,偏偏还是个人。
陆苍茫下手过狠,正道的人都完全愣住了,这一刻陆苍茫在杀自己的门人,手段还特别残忍!
五指并拢,一掌如刀,直接穿过人的心脏!
万骨门的几位长老顿时愣住,眼里闪过一种不可置信的疯狂。“不……这不是真的……竟然是门主……”
“门主!你看看我们!”
……
是了,万骨门前些日子死的那些人,都是陆苍茫杀的。
洛痕看着陆苍茫,就好像是看到了已经消失的林雪藏,以后的季不寒,以后的林砚青,以后的——自己。
残缺的天晋之术就是这样吗?
汹涌的刀气铺天盖地,陆苍茫看着洛痕,眼底一片冰冷,可是洛痕却仿佛能够看到他心底流淌的情绪——一种深深的悲哀。
万骨门是他一手所创,那些人都是他的手下,是他的心腹,是整个世界上唯一能让他产生归属感的地方。如果不在乎万骨门的人,他不会用铁链锁住自己,他说过,他锁住的不是身,是心。
他妄图锁住走火入魔的杀戮之心,可惜——事与愿违。
陆苍茫沾毒的指甲,再次缓缓地从一名万骨门长老的心脏抽离,鲜血滴滴答答地落下来。
这一份残忍,让见者尽皆心惊。
事发太过突然,竟然没人动手阻止陆苍茫。
正道的人乐于见到陆苍茫残杀自己的门人,在这个时候自然不会阻止,连季不寒那再起的剑气,也是向着洛痕的。
陆苍茫的孤单,也许只有洛痕能够看清楚。
他站在那里,眼底没有情感,不像是人,只是一个木偶,没有自己的生命,他是杀戮的机器——
他的霜月刃,划过了坛下所有洗愁谷药人的脑袋,一片血染。
“陆苍茫……”
洛痕低低喊了一声,可惜,他听不见。
霜月刃向着洛痕劈来,洛痕站在归一柱下,十指紧绷,眼神凌厉,“陆苍茫,你当真是醒不来了吗?”
陆苍茫是真的醒不过来了,他的霜月刃没有停顿,依旧指着洛痕的眉心。
万花指诀施展开来,那绵延的内劲织成了一张大网,拦住了陆苍茫的去路,他欺身而上,黑发与陆苍茫的白发交错而过,转瞬之间他已经绕到了陆苍茫的身后。
陆苍茫凌空转身,霜月刃扣在手中却悄然松开,滑落。
洛痕努力地睁了睁眼,五指一勾,那霜月刃就像是被丝线缠住了一般被他勾到手中,他进,陆苍茫退。
不知是谁先仰首看天的。
陆苍茫的眼底忽然又是一片清明:“我活累了。”
洛痕没说话。
陆苍茫又说:“你还欠我好多债呢。”
洛痕知道自己是还不了的。
陆苍茫说:“明知道你还不了,我却还让你欠,这买卖真是亏本极了。”
亏本什么的,他也不明白,陆苍茫曾说他像个傻子,可他看陆苍茫也没聪明到哪里去。
陆苍茫一扯唇角,笑了:“我就是想让你欠我的,现在你欠我一条命了。”
霜月刃握在洛痕的手中,深深地扎进陆苍茫的胸口。
他二人凌空贴在归一柱的中间的位置,那古老的石柱上镌刻着沧桑的符号,没人能够看得懂。
死在这种地方,也不算是亏待了陆苍茫。
只是为什么觉得自己有些握不住那霜月刃呢?它是否在为自己的主人悲鸣?
洛痕不知道。
陆苍茫的眼光又垂了下来,唇角弯弯,看向洛痕:“你何不为我,淌一滴泪?”
他的脸上干干的,眼睛里也干干的,直视着洛痕。
可是洛痕只是注视着他,没说一句话,也不掉一滴泪。
风声呜咽。
在洛痕平静的目光里,陆苍茫“呵”了一声,疲惫地闭上了眼。
鲜血,顺着石柱缓缓地留下,这个名动天下的魔头,被自己名动天下的霜月刃,钉在石柱上,就这样终结了一个神话。
在陆苍茫闭上眼的一刹那,洛痕干涩的眼底,毫无预兆地掉下一滴泪。
只可惜,陆苍茫已经闭上了眼。
那一晚,他将衣袍丢给了陆苍茫,走在了前面,陆苍茫喊住他,“洛痕,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他说:“你说。”
然后陆苍茫笑着对他说:“陆苍茫若变得不像是陆苍茫了,就杀了那个长得跟陆苍茫一样的怪物吧。”
洛痕松了手,自己落在了地上,转身,衣袍上沾着陆苍茫心头之血。
他背后,陆苍茫逐渐失去温度的身体钉在那归一柱上,他面对着这正邪两道的英豪,面无表情。
风撩起他的衣摆,也撩起陆苍茫的衣摆。
背后,那个已经没有反应的林雪藏的身体,忽然之间动了一下。
有人安静地睁开了眼睛,深邃悠远的目光像是越过万古洪流,慢慢地凝聚,落在了洛痕的背影上。
第六十三章约定
万骨门门主陆苍茫竟然死在洛痕山庄庄主洛痕手里,这样的冲击让所有人都回不过神来。
在这样的震撼之中,几乎没人注意到悄然苏醒的“林雪藏”,或者说——天诀。
他安静地站了起来,再次看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感觉是如此的异样和新奇。
洛痕就站在他的身前,面对着所有的正道和邪派。
万骨门的人浑身颤抖,双眼血红地看着洛痕。
就连正道的人全部蒙了。
陆苍茫已然成为了逝去的传奇,这样的发展是谁也没有料到的。
洛痕看着归一坛对面的季不寒,声音平静:“现在轮到我和你了。”
季不寒的剑,冰寒。他的目光从洛痕的脸上,移到他背后去,又落在那高高悬挂在石柱上端的人。
陆苍茫,传奇。
就这样逝去。
“那便,战吧。”
不死不休。
洛痕知道自己的背后站着什么人,他相信的那个人,就站在他的身后,不曾离开。
“天诀,可与我,同生共死否?”
“不要同生共死,我愿以我之死换你独生。”
那人的声音,带着云淡风轻的闲雅,有些低沉暗昧。
林惊风等人忽然凝眸,“不对,这是……”
完整的天晋之诀!
那个人,缓缓地走上前来,雪白的衣袍随着他的走动而晃动,他站在洛痕的身边,面目妖娆。
眉一抬,唇一弯,却笑道:“这是完整的天晋之诀。”
林雪藏知道天晋之诀的上半部,他待在他的身体里这么久,自然也清楚一点。
“不过,季盟主的天晋,似乎也修炼得不错。”
季不寒不为所动:“我的,歪门邪道而已。”
玄霄门将季不寒逐出师门,只是因为他修炼天晋之诀,而且还自己开创出了其中的一门,剑不像剑,指不像指,不像是名门正派,反倒跟歪门邪道一般。
他手中原有的也只是天晋之诀的下部,可是季不寒之才向来是世人难以匹敌,他苦练天晋之诀已久,那种对武学的追求让他敢于冒险——断妄,若真能断妄,世间便不会有这么多的纷纷扰扰。他何必断妄,何曾断妄?
玄霄门讲究无欲无求,可他偏偏心有所系。
洛痕忽然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他转头,看着天诀,明明是很想就这样落泪了,可是他看到他,竟然笑了一下:“好久不见。”
“一切安好。”天诀也笑。
“自古正邪无法两立,因正邪之争而起的伤亡已经足够多,江湖腥风血雨,不曾有过安宁。”季不寒踏上前一步,转身,面对所有人,墨衣清绝,“我季不寒信奉的,从来不是杀戮。”
他信奉的,从来不是杀戮。
那么,是谁信奉着杀戮呢?
在这个世外桃源一样的洗愁谷,季不寒的话,忽然就引起了无数人的深思。
这里,刚刚经历过一场血战,也许下一场血战就在眼前。
可是,那个名动天下的陆苍茫也死了,这样的离开给予了所有人难以言喻的震撼。
很多人现在还处于一种精神的空白之中,被季不寒这样一说,便有一种深深的茫然涌了上来。
天诀不说话,站在洛痕的身边看着季不寒。
洛痕的手指上还有鲜血的痕迹,他抬起自己的手指一看,眼神有些晦暗。
忽然之间不想厮杀了,其实无时无刻不是被卷入的,他从来身不由己。
人在江湖。
“厮杀无益,血战无益,如果必须有人要站出来,为这一场错误的屠戮做个了结,那么——便选季某吧。”
他终于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天诀忽然直视着他,“季盟主可曾记得,三年之前,在熄风绝顶之上,曾与一人有过决战之约?”
季不寒的眼神,终于再次锋锐了起来,他看着天诀很久,然后点头。
“既然如此,那么正邪两道之间的恩怨,就以这一场决斗为终结吧。”
天诀单手抬起,掌力汹涌,似天河泻地,无穷无尽,无休无止,无底无岸!
一掌!
虚影惊天而起,然后砸进巨大的归一坛八卦图中!
两只尚算完好的巨鼎再次如洪钟长鸣,悠长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山谷之中,震慑天地。
天诀和季不寒之间,原来还有过一场决斗吗?
正邪两道的人士尽皆沉默,这一战,太过惨烈,洗愁谷已然成为了血染之谷。
季不寒抽剑回鞘,垂眸:“三日之后,熄风绝顶,恭候尊上大驾。”
三年之前,季不寒与天诀都是武林上赫赫有名的人物,都修炼天晋之诀的下半部,难免便有比较。
一正一邪,自然会有较量,只是这“绝顶之战”,武林中人竟然是丝毫没有听闻过。
正邪两道的人从洗愁谷扯出的时候,站在那悬崖上回望,那洗愁谷,依旧仙境一般,只是来时那陆苍茫,永远地留在了石柱的上方。
他从这里踏入江湖,也在这里结束自己风云的一生。
没有人觊觎那把霜月刃,那是对一个传奇最起码的尊重。
洛痕钻进马车,后面跟着天诀。
他习惯性地伸手握住他的左腕,头枕在他的大腿上,闭着眼睛,似乎疲累了:“你天晋之诀大功告成?”
天诀摸着他的头发,很享受这样安宁的时候:“差不多了。”
差不多是差多少。
天诀拿了桌案上的锦帕,执起洛痕的手,慢慢地擦拭上面的血迹,马车开始前进了,车内有些颠簸,记得以前,洛痕最厌恶的就是颠簸。
“那天,我看到那剑穿透你的身体,恨不得立刻出来杀了那林雪藏,只是……”
心有余而力不足。
洛痕觉得自己四肢百骸都是无力的,冷得紧。
寒症。
他难道也要跟林雪藏陆苍茫一个下场吗?
眉头紧锁,却被天诀温热的指腹抚平,他的手指被天诀用心地擦拭着。两个人明明这么久没见,现在却似乎没有任何的隔阂,相处起来如此自然。
天诀感觉得到他的体温,可是他唇边始终挂着温和的笑意:“如果可以,真愿与你同生共死。”
洛痕睁开眼,看着俯视着他的天诀,他伸手,捧住他的脸,引他接近自己,唇与唇触碰。
天诀的头发落下来,与他交缠到一起。
他伸手抱住天诀,天诀注视着他的眼,忽然笑起来,“不说话?”
洛痕只是坐了起来,定定地看着他许久,然后手按在自己的腰带上,一松开,衣襟散落。
他的发也全垂落下来,伸手扣住天诀的后脑,主动吻了上去。
千言万语,只化作了天诀的一声轻叹,“洛痕……”
引颈交缠,肌肤相贴,呼吸相交,分不清是谁的呼吸更加火烫。
天诀只知道,自己的掌下,洛痕的身子一片冰凉。
他骤然之间难以忍受,思念,疯狂的思念……
洛痕眉眼低垂,眼底是一片温润的暗光,他只是很生疏地配合着天诀的动作,两具身体近乎□地交缠到一起。
天诀的手在他的肌肤上游走,火热而灼烫。
呼吸变得炽烈,一如此时两人的感情。
走过万水千山,看遍日升日落,于千万人中回眸,最希望看见的,还是眼前此人。
“洛痕……”
“洛痕……”
……
吻,细碎地落下来,从他的眉眼到鼻梁,落到唇上,下颌,喉结,锁骨,胸前,腹部,腰侧……
那个时候,即便是浑身都冰冷了,他也觉得心底有一团烈火在烧灼,他掐住天诀的手臂,喘息。
天诀眸光深暗,手顺着他的脊背滑下尾椎,无言深入。
他的手指探入的时候,他隐忍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天诀心疼,吻住他,含着那嘴唇,舌尖挑动他的舌,细致地舔吻。
长久的分别,相见竟如不见,又有什么比这更加煎熬呢?
此刻,唯有完全的融合才能让他们感觉彼此的存在。
“唔……”
洛痕难以抑制自己的呻吟,从喉咙里,终于泄露了一丝难言的动情。
马车还在行进之中,柔软的绒毯铺着,桌案上放着黑色封壳的那本秘籍,安安静静,干干净净,车帘偶尔被风撩起一角,天光落在封壳上,看上去很有一种老旧的感觉。
手指摩擦着湿滑温润的内壁,紧致,天诀低低地笑了一声,洛痕闭眼,“笑什么?”
他以为自己的声音很正常,可是在天诀听来却带着难言的颤抖和沙哑。
天诀没回答他,只是让自己的手指更深更深地探入……
他每次抽回的时候,只觉得那肠壁吸附着他的手指,随着他的进出而吞吐……
天诀额上的一滴汗,从下颌滑落,洛痕抬头,啃住他的下颌,然后顺着他瘦削的轮廓往下,吮吸他的脖颈。
从来没有想过,会是在这样的场景之下。
他的手指指缝里,还残留着擦不去的鲜血,脑海里还有这血腥的痕迹,可是却在此时此刻与眼前这个死而复生的男子性这欢好之事——天诀忽然狠狠地一闭眼,伸手按住天诀还在抚摸他胸口的手,摧道:“快点。”
就算是用这样沙哑的声音,说这样动情的话,他还竭力地保持自己话语之中的平静,这种冷淡和动情之间的反差,让天诀眸色愈暗。
他的手指,从他的身体里缓缓地抽出,在同时他能够感觉到掌下这具身体的战栗。
天诀的手指撤走,他就感觉到了一阵的空虚,原来最开始的不适之后,经过习惯的过程,他的身体也能如此敏感。
洛痕忽然有些自我唾弃地抬手用手背挨着额头,遮住了自己的眼。
天诀笑了一声,然后挺身而入。
洛痕想不到他会挑这样的时候,视线被自己的手掌遮挡,他身体的其他感官被扩大到极限,那种骤然的占据和开脱,让他感觉到了自己身后的酸胀和疼痛,他一下弓起了背,手指指甲深深陷入天诀的手臂,留下几枚血色的红印。
那种一瞬间被温润紧致包围的感觉,如灭顶一般具有无限的快感。
天诀之前所有的忍耐在这一刻化为乌有,余下的,是疯狂的占据。
马车在行进路上的震动也带来难以言喻的感觉。
洛痕的身体里,天诀的巨大不住地摩擦摇晃,他被天诀扶着坐起来,双手按着他的肩膀,隐忍,咬住嘴唇,不让任何声音从自己的唇边溢出。
天诀的手分开他的双腿,让他跨坐在自己的身上,唇舌却舔吻着他的耳垂,低声低喃:“我若死了……”
他若死去,他当如何自处?
洛痕睁开眼,满眼都是厉色,他的嘴唇上还留有青白的印子,脑海里忽然闪现陆苍茫在石柱上那垂头的姿态,衣摆被风拂动,整个人的表情却已经永恒地定格……
他对天诀说:“我不许。”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章完结,都上肉了留言在哪里!!!
好吧,我知道陆苍茫脑残粉现在想把作者碎尸万段……啊,顶个锅盖,世界太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