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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51章夏清川,这名字一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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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不能扯谎, 因为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情地戳穿。

皇帝之前还在暗中耻笑老姑『奶』『奶』,没想到刚一见太后,自己很快也落了马。还好有他帝王的威仪支撑着, 即便糊弄人的时候, 也像很有说服力的样子, 正了正脸『色』道:“早朝时候已见过了, 底下的事,非那些疆域、戍防、进贡事宜,有军机大臣忧,朕就不必事事亲力亲为了。再过半月是皇额涅寿诞,朕这程子忙于政务,没有好好向皇额涅请过安。恰好纯嫔晋位向皇额涅谢恩,朕就陪着一道过来了,一则替她壮壮胆,二则也是子看望母后的孝心。”

太后笑道:“我一应都好着呢,你机务紧,不必时时惦记着我。”边说边望向这位新晋的嫔, 虽说重又扶植了尚家人, 她心并不称意,但昨见老姑『奶』『奶』杀伐决断的样子,倒也对她有了几好感。

颐行终于等他们母子叙完了家常, 太后也给了她见礼的间隙, 便上前请了双安, 然后跪地匍匐下去,朗声道:“奴才尚氏,叩谢皇太后隆恩。”

太后说起喀吧, 又叫人搬了绣墩来赐坐,一道:“到底是一家人,还是进了一家门啊。早前废后时,我原想着从今往后这大英后宫不会再见尚家人了,没曾想时隔两,终究还是来了个你。昨揭穿懋嫔罪行那件事,你办得很好,合该赏你个嫔的位,皇帝赐你封号‘纯’,也是瞧着你天质自然。往后你勤勤勉勉侍奉主子,这深宫之中行路难,须得步步谨小慎微,切戒骄戒躁,不可张狂。”

太后这番话是例行的训诫,颐行听了,在绣墩上欠着身子道是,“太后的示下,奴才字字句句都记在心坎上,绝不敢辜负太后和皇上的厚爱。”

太后颔首,叹了一声道:“好好过日子吧,人这一生,说并不,倒也不必纠结于娘家的种种。依着福海贪墨的数额,你们尚家够得上发配了,但因念着老辈的功勋,皇上还是网开一了。其实你早前参选,我这也有一本帐,因着你哥子坏了事,那些曾盘根错节的亲戚也怕受牵连,没有一个人愿意相帮,你在尚仪局做宫,心大抵也怨恨吧?”

颐行说不敢,“奴才从未怨恨,三选上头被筛下来,也是奴才自身不足,不配伺候皇上。”

太后笑了笑,验身这种事,好赖只需验身嬷嬷一句话,就像那个怀着身孕混进宫的宫,不也顺顺当当留下了吗。

瞧瞧这老姑『奶』『奶』,生得着实花容月貌,先前皇帝的万寿宴上看见她,一眼便觉得和周遭宫人不一样,就是周身的那种气度,把宫们衬得黯然失『色』。这样的人,终究是会出头冒尖的,想压也压不住,不过能到哪个份上,还是得看将来给皇帝添了几位阿哥。人有了孩子才生根,才愿意实心为着男人着想。怡妃是太后娘家侄,太后原倒是想扶植她来着,奈这些能力平平,故端贵人留下的阿哥交给她养,她也养不好,太后便对她没了指望。如今后宫来了新人,又是如此有渊源,皇帝也喜欢的,横竖先生个孩子吧,也好补了懋嫔遇喜的空欢喜一场。

说起生孩子,太后将视线转到了皇帝身上,“我听敬事房的人回禀,皇帝已久不翻牌子了?这是什么缘故啊?”

颐行一听便竖起了耳朵,终于有人提出了她的困『惑』,心那簇小火苗立刻呲呲地往上升得老高。心道太后老佛爷,我知道啊,皇上他是志不在后宫啦,兴许他有了念念不忘的人,不过八成不会老实向您坦白的。

皇帝倒是镇定如常,那张轻的脸上透着矜重端稳,微微偏着身子,南窗外的天光照着他的侧颜,那颊清透洁净,浓的眼睫低垂着,在眼下铺出一排淡淡的灰影。

“子两个月前练习骑『射』……”

“什么?”太后失态高呼起来。

母子两个相觑,皇帝张口结舌,太后满脸尴尬。

略顿了顿,太后才道:“伤了……有没有让太医好好诊治?太医怎么说?”

颐行低着头,乖顺地盯着自己的膝头,耳朵却一伸再伸,只差没贴到皇帝嘴上去了。

最后皇帝道:“太医诊治后,说子的腿伤不严重,只需安心静养就成了。”

原来是腿伤?太后出了一口气,怨怼道:“既受了伤,怎么没有一个人来回我?”

皇帝笑了笑,和声道:“额涅吃斋念佛,心神安宁,子不过受了点小伤,必扰了额涅清净。再说如今都已好了,走路没什么妨碍,额涅就宽怀吧,不必为子担心。”

旁听的颐行心下感慨,皇帝真是普天之下第一大忽悠,这话也能唬得太后相信?

太后大概也有所察觉,曼声道:“既伤了腿,也不是什么紧事,至于几个月不翻牌子。你知道,后宫人盼你雨『露』均沾,活着就为这点子念想。再说你如今二二了,子嗣上头也不健旺,倘或能再给我多添几个皇孙,我倒也不那么着急了。”

皇帝一径低着头说是,“懋嫔这回诈孕,伤了皇额涅的心。”

“你知道就好啊。”太后叹息着说,“早前听说她遇喜,我高兴得什么似的,谁知最后白『操』了那份心,想来实在不甘。”

皇帝略沉『吟』了下道:“仵作验过了那个宫,死胎确实是她产下的。如今一干有牵连的人,子都已发落了,懋嫔赐死,当初三选手查验的嬷嬷也一并处死了。”

太后一手搁在炕桌上,指尖慢慢捻动佛珠,沉默了下方道:“她是自作孽,怨不得别人。倒是你,天热,保重圣躬紧。让太医好好请个脉,开几帖龟龄集滋补滋补。你跟前那个什么夏太医,早前并没听说过这个人,是新近提拔上来的吗?”

皇帝一窒,提起夏太医他就浑身发麻,尤其还是在老姑『奶』『奶』跟前。

果然,老姑『奶』『奶』听见夏太医就抬起眼来,那双眼睛水波潋滟,直勾勾瞧着皇帝。

皇帝暗暗咽了口唾沫,道是,“他是两前入职的,子瞧他医术精湛,提拔到御前正合适。”

太后却有些犹豫,“还是资历深些的太医用着放心,一个才入职两的,恐怕医术尚且不精湛。”

于这点,颐行有话说。她谨慎地叫了声太后,“奴才也知道这位太医,医术比之外值太医,确实高深得多。当初奴才身边的宫得了重病,外值太医已然放弃了,走投路下求了夏太医诊治,他几根金针下去,人就活过来一大半。”

太后哦了声,“那医术倒确实过得去。”一又问皇帝,“他师从哪位泰斗啊?你小时候也爱研读医书,曾吵着拜乌良海为师,你还记得吗?”

皇帝简直有如坐针毡之感,他苦心营了这么久,太后和老姑『奶』『奶』一照,眼看就轻易被戳穿了。

“那都是时的戏谈,额涅不是说了吗,略懂些皮『毛』,对自己身子有益处就是了,不可沉『迷』,荒废了学业。”皇帝干涩地笑了笑,“至于夏太医师从人,子倒是没问,民间高手如云,想必他拜得了好师父吧。”

太后点了点头,“既这么,下回让他来我这请个平安脉。你是万乘之尊,跟前用人千万仔细才是。”

皇帝连连道是,“他这两日休沐,等回了值上,子再打发人过御『药』房传话。”

反正现在什么都不想,皇帝只希望于夏太医的话题快些结束,来回一直拉锯,他的心也有些受不住,便僵硬地转移了话题,“这趟车臣汗使节带了好些上等皮子和『毛』毡,子命人挑最好的,给额涅送来。”

太后是个乐天知命的人,倚着引枕笑道:“你上给的我还没用完,今发给贵妃和怡妃她们了。我一个人,能消耗多少,不必往我这送了,倒是给纯嫔预备几样,她才晋的位,想必还没有这些过冬的好件呢。”聊得好好的,远兜远转话又说回来,“那个太医叫什么名字?你机务忙得很,用不着你打发人过去,我派个太监走一趟就是了。”

皇帝的心都凉了,这刻就想找个地洞钻下去,也好过这样痛苦的煎熬。

颐行眨巴着眼,看皇帝不回答,自己就想着让夏太医在太后跟前『露』一回脸,将来对他仕途升发必然更有益。于是热心地应了太后,“奴才听说,夏太医名叫夏清川。”

皇帝脑子“嗡”地一声,这天已让他聊出了行尸走肉之感。

“夏清川?”

太后奇异地看向皇帝,只见他措地『摸』了『摸』额角,最后强打起精神来,笑着道是,“正是夏清川。”

天底下能有这么巧的事吗,太医竟和皇帝重名了?当初先帝给他起名,这清川二字是有来由的,先帝喜欢晁补的那句“晴日七八船,熙然在清川”,因此皇帝名叫宇文煕,表字清川。如今又来个夏清川……太后忽然回过神来,自己可不是姓夏吗,这么一拼凑,才有了这个所谓的“夏清川”吧!

头疼,轻人的想法真叫人琢磨不透。看纯嫔一副认真的样子,皇帝的眼神又闪躲着,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在闹什么幺蛾子。当然皇帝的体还是成全的,太后奈,点着头道:“夏清川,这名字……一听就是杏林圣手。”

老姑『奶』『奶』不疑有他,笑着说是,“夏太医的医术着实精湛,等太后见了他就知道了。”

然后太后把她的不解全集中到了老姑『奶』『奶』身上,“你……眼神怎么样?”

颐行怔了下,不白太后为什么这么问,但也得认认真真回话:“奴才眼神还成,灯下能穿针,丈之外能辨男。”

太后想了想,这样好像还不错,那怎么能辨不清皇帝和夏太医的相呢。

太后也来了兴致,偏头又问:“这夏太医,得什么模样?”

老姑『奶』『奶』摇了摇她单纯的脑袋,“奴才没见过夏太医的样貌,他每回看诊都戴着巾,毕竟御用的太医伺候皇上,万一把病气过到御前,那就不好了。”

“哦……”太后喃喃,“原来是这么回事。”

皇帝已坐不下去了,抚了抚膝头站起身道:“朕还有些奏折批,就先回养心殿了。外头暑气大盛,皇额涅仔细身子,子这就告退了。”

太后说好,转头吩咐颐行:“你主子回去了,你也去吧。记着谨守自己的本,好好伺候主子,闲时多替我上养心殿瞧瞧,就是在我跟前尽孝了。”

颐行道是,见皇帝先行了,自己却行退出了慈宁宫正殿。

他走得很快,像身后有人追赶似的,颐行只好一路在后头尾随,气喘吁吁道:“万岁爷,您走慢些,奴才追不上您啦。”

皇帝踏上慈宁门的台阶,乏力地顿住脚,闭上眼睛喘了口气。他在考虑,下回再见太后的时候,应该怎么向太后解释夏清川这个问题。

好在老姑『奶』『奶』并未察觉异样,依旧一脸纯质地望着他,皇帝勉强挤出个笑脸来,“你回去吧,朕也回养心殿了。”

颐行哪知道皇帝此时的心『潮』澎湃,接过了守门太监递过来的伞,迈出宫门时撑开了,扭头对他说:“还是我送您回去吧,大热的天,没的晒伤了脸。”

说完也不多言,提着袍子,花盆底鞋轻巧地踏上了细墁地。

有风撩动了她的袍角,那番莲花的镶滚在足尖轻拂,像月下海边拍打的细浪。她举伞的胳膊衣袖下坠,『露』出一截嫩藕一样的手腕,腕上戴着一只绞丝银镯,颇有小家碧玉的灵巧秀美,就那么眉眼弯弯看着他,说:“您别不好意思呀,我送您一程又不犯斋戒,大不了我不挨着您就是了。”

皇帝没法推脱,怀恩那几个奴才也不知躲到哪消闲去了,他只好迈下台阶,挤进了那片小小的伞底。

颐行照旧还是松散的模样,一走一道:“我才刚瞧您和太后说话,透着家常式的温情,前我老觉得帝王家聊天,也得之乎者也做学问似的,原来并不是这样。”

皇帝渐次也从刚才那种悬心的状态下游离出来,负着手踱着步道:“寻常说话自然不必咬文嚼字,谁也费不起那脑子。倒是你,那么殷勤地向太后举荐夏太医,难道还指着他伺候太后平安档?”

颐行暗中啧啧,这小皇帝,对夏太医还具备占有欲,伺候御前可,伺候太后平安档就不行?

“奴才是想着,夏太医这么好的医术,应该多为宫中造福。他如今官职不是很低微吗,上太后跟前伺候伺候,多个结交多条路,俗话说丑媳『妇』总……嗯……的嘛,他先前向皇上举荐我,我如今向太后举荐他,也算我知恩图报,还了他这份人情。”

是啊,拿他还人情,好事全被她占了,老姑『奶』『奶』真是独步天下从不吃亏。

皇帝有些气闷,又抒发不出来,便问她:“朕的那个螭龙镇尺,你修得怎么样了?”

颐行一阵心虚,想起来那东西还塞在引枕下呢,便道:“万岁爷,断都断了,我瞧是修不好了,就算修好也不美观,不您就当是赏了我的,别再追究了,成吗?”

皇帝说不成,“那条龙尾可赏你,龙身子朕还。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把它雕成一个完整的件。”边说边严肃地看了她一眼,“记着,不许假他人之手,你自己闯的祸,自己想办法补救。”

这也算刻意的锤炼吧,颐行本来还打算讨价还价一番,但见皇帝一脸肃容,也不敢再聒噪了,小声嗫嚅着:“奴才尽力而为,可是最后这镇尺会变成什么样,奴才不敢下保。”

皇帝漠然瞧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大抵意思是你自己看着办,是修复得不好,提人头来见。

所这就是伴君如伴虎啊,先前不还好好的么。颐行也觉得不大高兴了,走出永康左门夹道后就站住了脚,笑道:“奴才忽然发现,原来和万岁爷不顺路。您走隆宗门,我往北直达启祥门,不就在这道吧。”说着蹲了个安,“万岁爷好走,奴才恭送万岁爷。”

她还是那么笑嘻嘻地看着他,那模样一下让他想起小时候,不管干了什么缺德事,她都有脸笑着。

皇帝气恼,迈出了伞顶笼罩的方寸,果然由奢入俭难,大日头晒着脑门,晒得他几乎睁不开眼。

男人嘛,练骑『射』的时候可没什么遮挡,这是万岁爷自己说的。他也很有气节,转身大步朝隆宗门走去,颐行瞧着他的背影,终于能放下伞柄挑在自己肩头上了。心道好心好意撑了这半天伞,结果一点情都不讲,一块寿山石罢了,值当这么急赤白脸的嘛!

她扭转了身子,举步朝夹道走去,皇帝行至廊庑底下回头看了一眼,那蝴蝶伞罩住了她的上半截身子,大概因为穿不惯花盆底的缘故,松散起来走路送胯,因此屁股和腰扭得特别厉害。

他嗤了一声,四六不懂的小丫头,一回又一回地在他前抬举夏太医,这是作为嫔妃的行事之道吗?还使起子来,说好了送他回养心殿的,半道上居然反悔了。什么不顺路,她把帝王威仪当成什么,还为这是她江南尚家,他是上她们家做客的太子吗?

一路不知躲在哪去的怀恩和海终于『露』了,从隆宗门值房弄了把伞过来,忙在槛外撑起,迎接万岁爷。

怀恩心还在犯嘀咕,刚才不是并肩走得好好的吗,怎么说话就道扬镳了呢。又不敢打听头内情,只道:“奴才瞧纯嫔娘娘的鞋穿得不称脚,想是在主子跟前不好表『露』,所急着回永寿宫去吧!”

皇帝他这么一说,似乎才想起来,前后一联系,那份气恼就消散了,想了想道:“再赐她几身行头吧,还有头首饰……别弄得一副寒酸模样,叫人笑话。”

怀恩忙道了声嗻,老姑『奶』『奶』这份荣耀,可说是特例,就连早的贵妃也是按份发放,可没有今册封,再追加放赏的恩典。

皇帝漫步走进了养心门,走到抱厦前时,看见那缸鱼给移到了阴凉处,也没人给他们喂食,鱼脑袋一拱一拱,纷纷顶出了水。

皇帝回身看了看外天『色』,若有所思——鱼浮头,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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