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市,私立医院里素来昂贵的顶层套房最近一整层都被包了下来,顶层安保异常严格,三年前轰动港城和s市两地的那场世纪商业联姻,终于以路家千金路梨平安怀孕生子落下帷幕。
新生命诞生之后陆续有亲友过来探望,s市本地的迟家亲友来了一波接一波,至于港城路家,除开从预产期前一周就过来看女儿路家夫『妇』,今天,一个男人低调来访顶层套房。
安保用对讲机低声通知上级,不一会儿,新生儿的父亲从里出来。
迟忱宴整个人都笼罩在初为人父的喜悦里,当了几天的『奶』爸后身上甚至还带着一丝『奶』粉气息,见到初次来访的路谦,想到刚才路梨听闻路谦到访一个劲往他怀里钻的样子,眉峰微挑。
路谦是路梨同父异母的哥哥,也是路梨从小畏惧的存在,港城豪门中异母子女之间的亲情素来极为淡薄,就好像三年前,为了生意与市场,路家二公子路谦一手策划与安排,将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嫁给素未谋面的迟家太子爷。
s市迟家和港城路家两家联姻的消息传出来后极为轰动,有港城记者曾拍到即将联姻的路家小姐坐在豪车后座红着眼眶擦眼泪,但在矜贵的路家公子眼里,一个娱乐圈戏子上位生的异母妹妹眼泪擦得再多,于他似乎都是于事无补。
联姻的婚礼照常举行,即便婚礼上的新郎新娘彼此每一个细节都透『露』着生疏。
而今天,曾经坐在车上悄悄擦眼泪的路梨已经跟联姻的丈夫生下孩子,路家这位异母兄长也终于再次到访。
两个男人客套地握了手。
路谦对迟忱宴说:“恭喜。”
……
粉『色』的母婴房里,电视里正播着时事新闻,刚出生的小baby才吃完『奶』,兀自在婴儿床里安睡着。
路梨正襟危坐地坐在自己的床上,眼睛盯着电视,余光却往婴儿床的方向瞟。
路谦看了看婴儿床里熟睡的小家伙:“名字取了吗?”
迟忱宴目光柔和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又用手指抚了抚他的小脸:“大名还没有,小名……叫迟到到。”
一听到“迟到到”这个『乳』名,路谦回身看向床上正襟危坐的新手妈妈本人。
不用想也知道这个『乳』名是谁取的。
路梨触碰到路谦的视线后立马一个哆嗦,即便都已经结婚有老公撑腰了,但是在面对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时总是习惯『性』地没有底气:“因,因为宝宝过预产期一个星期才生出来,迟到了,所以叫迟到到。”
好在路谦听后似乎没有嫌弃这个名字的意思,点了点头。
迟忱宴:“要抱抱吗?”
路谦:“不了。”
路谦这次来看外甥并不是空手,带了礼物,是两头刚出生不久的纯血马小马驹,现在还养在马场。马的寿命能达五十岁,两头小马驹会跟迟到到一起长大,等迟到到再大一点便可以开始学着骑。
路梨听到路谦的礼物时愣了愣,然后『露』出笑脸:“谢谢哥哥。”
迟到到小朋友生下来这几天已经不知道收到了多少来自迟路两家的礼物,珠宝字画古玩甚至私人飞机,还有来自外公和太『奶』『奶』的房产和园子,而今天的这两匹小马驹,路梨打心眼里替孩子喜欢。
古玩字画珠宝飞机之类的再好再贵,对于现在还在襁褓中的孩子来说都是无用。
并且路梨清楚地知道如果真的要用金钱衡量,这两头小马驹的价格,并不逊『色』与那些珠宝豪车。
纯血马是世界最为名贵的马匹,她记得好几年前基兰拍卖行那匹被以六千七百万美元拍下,创造拍卖记录的顶级纯血马,买家就是路谦。
路谦过来看过了妹妹和外甥,又送完他的礼物,起身告辞。
迟忱宴也不多留,送路谦出门。
走廊里,迟忱宴突然想起前一阵助理说的从今年开始路谦会常驻内地的消息,问了句:“以后是在s市吗?”
路谦听迟忱宴问起,缓缓答:“平城。”
……
送完路谦,迟忱宴回到病房。
孩子被保姆带到隔壁去睡了,路梨已经把电视上的时事新闻重新调回她正看到一半的偶像剧。
当红小花姜明枝的新剧最近开播,路梨追星的墙头不少,在女演员中最喜欢姜明枝,她的每一部剧路梨几乎都看过。
迟忱宴一进门就看到路梨已经把时事新闻调回到偶像剧,追的津津有味。
迟忱宴回手关上门,笑道:“哥哥在这连个偶像剧都不敢看?”
路梨看到满眼笑意的迟忱宴,不服气地噘嘴:“要你管。”
路梨从来不敢在路谦面前表现出自己对追星的热爱,当初路谦把她从爱豆演唱会上踢回家,之前又甩给她一张卡命令她不许去上节目,说路家从来不喜欢抛头『露』面娱乐圈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我要吃葡萄,去洗葡萄。”路梨撅完嘴后又熟练地向迟忱宴发号施令,跟刚才面对路谦时像只小鹌鹑一样乖乖听话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迟忱宴摇头笑笑,去洗了葡萄,然后坐到床边陪路梨一起看电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迟忱宴伸手接住路梨吐出来的葡萄籽,说:“你二哥后面会常驻内地。”
路梨立马整个人一愣,狐疑又惊恐地看过去,好在迟忱宴及时补充:“在平城。”
“哦。”路梨这才舒了口气。
迟忱宴从来一直不太清楚自己的妻子是怎么跟她同父异母的哥哥相处的,仅有的了解也都在从前港城八卦媒体的新闻和路梨的电话里,今天看到面对路谦时乖巧又小心翼翼到极点的路梨,突然开始心疼。
迟忱宴捧着路梨侧脸:“那么怕他吗?”
路梨对着迟忱宴的眼睛,看到他眸中的疼惜,突然鼻子一酸。
路梨垂眸:“当然怕啊。”
“你可能会觉得什么年代了还这么封建,但是我们那里就是这样的,你知道,哥哥是正经的大少爷,我妈妈只是一个……嗯……在他们眼里,是一个抛头『露』面,上不得台面的,娱乐圈上位的戏子。”
“小时候在家里的时候,我妈妈都要小心翼翼地讨好我的哥哥,更何况我。”
路梨从小就怕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明明是路家的独生小女儿,然而在面对哥哥时那种自卑感却总是如影随形,因为她知道自己出生在什么样的家庭里,即便自己的母亲成功嫁给了父亲,在家里过得其实也异常卑微,路家从来不喜欢娱乐圈,对于一个娱乐圈上位的戏子更是苛刻到极点。
从前在港城,所有小报媒体也都说路家的两个公子根本看不起他们那个娱乐圈戏子生下的妹妹。
路梨也一直是知道的,大哥大她很多倒是没怎么相处过,但二哥路谦则从小就对她很是冷漠疏远,这种豪门异母兄妹间亲情的淡漠疏离感一直到三年前达到顶峰,在经过爸爸同意后,二哥路谦毫不留情地,豪门联姻,把她嫁给了当时只见过一面的迟忱宴。
她当时得知自己要嫁给一个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在车上默默哭到眼睛都红了,回去后泪眼朦胧地看着自己这位哥哥,无声地祈求他怜悯。
然而路谦面对她泪眼朦胧的祈求时眼神冷漠到冷酷,甚至不用一句言语,就明明白白地告诉她是非嫁不可。
好在现在看来这场商业联姻的结果是好的。
不过如果现在让路梨跟路谦住在一个城市,意味着隔三差五就要见面的话,她还是会把头摇成拨浪鼓。
好在路谦去的是平城。
迟忱宴吻了吻路梨的唇:“好了,以后好了。”
路梨从回忆的落寞中回过神来,看到眼前迟忱宴的脸后那份沮丧立马烟消云散,立马喜滋滋地往他怀里靠了靠:“现在当然好啦。”
“有老公撑腰,才不怕哥哥呢。”
迟忱宴笑着回搂住路梨:“好,撑腰。”
路梨在迟忱宴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莫名想起刚才路谦看小外甥时的样子。
想着想着,路梨突然语气感慨:“路谦比我大六岁。”
“我都生孩子了。”
迟忱宴:“嗯?”
他不知道路梨突然说这个做什么。
路梨叹气:“路谦还单身。”
迟忱宴:“……”
路梨叹气:“你知道当年在港城上至名媛大小姐下至三线小嫩模,有多少人摩拳擦掌誓要拿下路谦嫁到我们家吗?”
迟忱宴:“多少?”
路梨抬起下巴傲娇状:“路谦英文名叫herbert,当时媒体还给那些想嫁给路谦的女孩子们取了个名字,‘herbert hunters(路谦猎手)’。”
迟忱宴:“然后呢?”
路梨:“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呀。”
“这么多年,他身边别说公开女朋友,竟然连个被拍到的地下女友,不对,我好歹作为他妹妹,从小到大在他身边连个常见的女伴都没有见到过。”
“真的是一个也没有,他无情到什么程度呢,当年那么雄心壮志,信誓旦旦要拿下路谦嫁入我们家的herbert hunter们都放弃梦想开始回家相亲结婚了。”
“唉。”路梨继续叹气。
迟忱宴听得笑了笑,一时不知道该接什么。
……
迈巴赫平稳行驶在通往机场的高架桥上。
路过一栋商场,商场外墙新换上的成衣海报吸引所有过路客人驻足。
路谦挂完一通电话,目光在遇上车窗外的那副海报时有片刻停留。
海报上的主角侧身面对镜头,一身驼『色』大衣,腋下包搭棕『色』短靴,头发微卷,从头到脚都诠释出品牌这一局主打的概念:简约而高级。
海报右下角写着“es全球代言人:姜明枝”
路谦收回视线。
副驾座上的助理陈中也看到了商场上的那幅海报,然后开口:“路总,董事长那边的意思是让您……”
路谦闭上眼,头微仰在车背椅休息:“推了。”
陈中:“好的。”
陈中低头在日程上的某一栏打了个叉。
路氏集团董事长路恒荣两子一女。
两个儿子是跟出身名门的原配妻子所生,小女儿则是跟当年港城红极一时的影星所生。
大儿子早已成家立业,小女儿最近刚生了孩子,跟联姻的丈夫感情甜蜜,如今只剩下次子路谦。
路恒荣其实并不过问路谦的情感生活,尤其是这两年两次心梗住院后对整个路氏基本也放手大半,只是近来小女儿又生了孩子,他这才发现次子这些年身边竟然从来没有过任何女伴。
他这才提了两次,不过路谦的答案都是推辞。
陈中看着日程表上刚画上的x,觉得以后路恒荣应该也不会再提了。
港城上一辈的豪门显赫,然而下一代却败家子众多,不成器的比比皆是,有人甚至为了防止儿女把家业全部败光,早早就把所有家业交给信托公司,儿女子孙只能每月领些限额的零花钱。
唯有路恒荣的两个儿子例外。
两兄弟从开始进入路氏后便是青出于蓝之势,手段果决甚至更胜于父亲。这些年长子大都待在港城,次子路谦则在海外多些,近年路氏和迟家联姻成功打入内地市场,如今路谦便理所当然入主内地首都平城。
迈巴赫停在机场,从s市飞往平城一共需要三个半小时。
上飞机的时候天还亮着,飞机降落时偌大的平城已夜灯闪烁。
今晚没有其他安排,司机跟这几年每次到达平城时一样,半个小时的行驶过后,把车子停在紫悦星河的地下车库里。
路谦上电梯时看了眼手机。
“我都生孩子了,我哥还单身。”——他看到有个不知名小号在社交软件上吐槽,小号头像是一颗梨。
“爸爸为什么不催我哥,森气气。”——该小号继续发表言论,同时还配了个森气表情包。
路谦看着这条吐槽,想起车上时,陈中说的“董事长的意思”。
当连最小的妹妹都结婚生子以后,大多数人的视线,仿佛往往都会落到那个永远单身的哥哥身上。
电梯在此时到了。
男人表情淡然而凛冽,收起手机,开门,在玄关换了鞋。
近五百平的平层,现在开着地暖,灯光柔和,空气里漂浮着淡淡的香薰气息。
路谦挂起外套,并没有去找现在这套房子里的另一个人是谁,他往里走了几步,然后停下脚步。
隔着衬衫,两条细白的胳膊缠绕在男人精瘦的腰间,身后是吐气如兰。
有人叫他:
“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