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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杀戮狂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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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赫尔重新走向那栋大楼时,不仅是正在暗网上观看直播的观众们,就连那些戴着野兽面具的“至高者”们也都震惊了。

“杀戮狂欢”举办至今,还从来没有出现过“猎物在逃脱某个区域后主动返回”的先例;方才那个拿着电锯追杀赫尔的家伙,几分钟前就已经想当然地通过建筑后面的暗道前往了其他地点。

这下,赫尔反倒是打了个时间差,来到了一个没有埋伏的地方。

赫尔跑回大楼一层后,用脚底贴地趟行,趟过残留在地上的三角钉,快速穿过了一段走廊。

由于大楼的格局问题,那些二楼以上的、朝东的房间在这个时间点上都是照不到月光的,但一楼有几间房间可以照到;赫尔所去的,就是那几间屋子。

像这种废弃大楼,多半都被流浪汉或瘾君子光顾过,并被他们作为住所使用,而这些人,通常都会选择住在一楼。

原因之一,是由于他们中的许多人都有一定程度的残疾,不残疾的那些身体状况也都很差,所以爬楼这种事情自然是能避免就避免。

原因之二嘛……常年在外流浪的人都知道:对流浪汉来说,没有任何地方是“安全”的。他们都是被社会所遗弃的人,是“即使突然消失了也不会引起什么注意”的人……神志不清的酒鬼、心情不好的小混混、变态杀人狂、联邦警员、同行等等,能给他们带来危险的事物太多了。如果你运气不好,躺着都有可能被揍、被抢、被抓、乃至被虐待或被杀死……因此,选择住在一楼,至少能在遇到某种意外时更方便逃跑。

此刻,赫尔返回来的目的,就是想到一楼去找一些被流浪汉们遗留下来的物品。

毫无疑问,流浪汉也是有“遗产”的,在他们死于饥饿、疾病或是其他只有天知道的死因之前,他们或多或少会囤下一些“有用的东西”在住的地方。当然了……在他们看来有用的东西,对我们来说很可能就是垃圾而已了。

空瓶子、旧衣服、破烂的沙、裂开的镜子、过期的洗水、没用完的纸抽……

赫尔现在想要的就是类似的东西,他必须利用能利用的一切,才有可能从这场极度不公平的逃杀中生存下去;而比起外面的树林来,在这栋建筑里找到有用之物的概率显然更高。

五分钟后,赫尔便完成了搜索——借着月光,他找到了一把小折刀,一根长一米多的铁管,一个还算干净的、有盖子的塑料水瓶,一个肮脏破旧、但好歹没窟窿的腰包,和半卷没用完的胶带。

找到了这几样东西后,赫尔立刻就走,重新跑进了树林里;虽然他大体上也猜到了刚才那个追杀自己的人很可能想不到自己会回来搜索,但他并不能确定对方是否已经离开了、也无法得知对方会不会再折返回来。

赫尔唯一能确定的一点是:在这场秀中,自己在绝大多数情况下肯定都是被暗处的摄像头监视着的,所以,最明智的做法就是不要在任何地方逗留太久。

跑进树林后,赫尔又走了一段,来到一个此前没到过的地方,方才停下脚步,并用刚才找到的胶带去处理自己的伤口。

这种时刻,他可没功夫去考虑什么卫生和透气的问题,总之先把那些伤痕都堵上、防止伤口在行动中再次撕裂就行;考虑到判官给的针剂已经帮他止住了大部分伤口的血、并避免了感染的风险,短时间内这样应付一下问题应该也不大。

搞定了这迫在眉睫的伤势问题,赫尔又重新出了。

今晚的月色尚佳,月光穿过林荫洒下,点亮一片朦胧的前路。

赫尔一边前进,一边也在留意周围有没有“至高者”们留下的蛛丝马迹;有点出乎他意料的是……还真有,而且很多。

正如前文提到过的,论布局和制作的严谨程度,“杀戮狂欢”是远远不及“审判秀”的,如果说判官的团队是一群可以把局势掌控精确到秒的RTS类电竞选手,那自称“至高者”的那些家伙就是玩氪金手游的普通玩家。

在条件不对等的情况下,普通人要对付普通人自是不难:一方有着摄像头的全面监视、对环境十分熟悉,还有人数优势、装备优势、心理优势……另一方则是身处黑暗陌生的未知环境,心理上是被追杀的、无助的恐慌状态。

这样的杀戮对决,肯定是前者单方面的“狂欢”了。

可今天,节目里出现了一个异类……在判官的帮助下,赫尔的内心已脱离了“普通人”的范畴,他不但压制住了恐惧、也没有被愤怒蒙蔽了理智,当他以一种相对冷静的态度进行观察和思考时……很容易地就找到了诸多破绽——脚印、重物的压痕、越野摩托的轮胎印、架过梯子腿的凹坑等等,当这些东西出现在视线中,找到摄像机的机位以及各种陷阱的具体位置那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有一说一,那些“至高者”设置的陷阱确是挺值得夸奖的……大号儿的捕兽夹、满是钢钉的陷坑、带刺铁丝做的缠脚索……都是些相当恶毒的玩意儿,且都藏得很好,不难猜出他们之中有设置陷阱方面的专业人士存在;然而,每个隐蔽的陷阱附近,都有好几个隐蔽得不咋地的摄像头、以及大量布置这些摄像头时所留下的痕迹。虽然可以理解他们想从多个角度拍摄“目标受到陷阱伤害的镜头”的心情,但这种搞法,确是太业余了。

就这样,赫尔躲过了一个又一个陷阱,走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都没有受到什么阻滞。

这点……无疑是让“至高者”们有些措手不及的。

要知道,在赫尔高效逃跑的同时,另外几名被抓来的“猎物”可都是各种中陷阱、受伤、哀嚎、痛哭……然后又被戴着面具、手持武器的一名或多名“至高者”当玩具一样戏耍残杀,且其中已经有两人死掉了。

眼下,尽管赫尔是今夜最后一个“醒来”并出的“猎物”,但他却成了最近接“猎杀区”边缘的一个人,这肯定是“至高者”们所不愿看到的。

要知道,“杀戮狂欢”开办至今还从没有过“真正的猎物”成功逃生的例子……一个也没有。

虽然每一期他们都会说“成功逃生的人能拿到一大笔奖金”,但这也就是说说而已,“至高者”们可从来没有想过要放走“猎物”,更别说给“猎物”钱了。

每一次他们眼看着有人要逃跑了,就会临时变更其赔率,并对其展开疯狂追杀,以此在线上赚到更多的赌金。

当然了,老这么做是会被看穿的,所以他们曾经找人来“演”过几次戏,即让一名和他们串通好的雇佣兵来假扮“猎物”,按照他们事先给的提示和路线逃跑,他们则假装和平时一样在目标即将逃走前展开疯狂追杀,但最后还是让其惊险逃生。

事后他们还会在网站上公布自己给那名“生还者”转账的凭据,并宣扬对方拿到钱后过上了多好的生活……这样一来,观众们(至少一部分)便会相信,是真的有人逃出过“杀戮狂欢”、并拿到了奖金的。

可实际上……那些“假猎物”们只是拿了佣金在演戏罢了。

另外,“只有一人逃生才能拿到钱这条规则”,也是为了方便他们控制结果而服务的;因为在节目初期,曾有过多名“猎物”在相遇后联手逃跑的事情生,这给“至高者”们杀死猎物带去了一定的阻滞,毕竟人多之后胆子就会大起来、会更难对付……但加上了这条规则后,“猎物”之间就得互相提防,时刻留意会不会被人背后捅刀子,尤其是到了即将逃离前的阶段,人性中的贪婪势必会让人的心思有所变化——只要在逃出之前给同伴来一闷棍,哪怕不杀死对方、只是将其打晕在原地等死,那自己也有很大几率可以拿到巨额奖金,比起被白白追杀虐待一晚上、再回到原本灰暗的生活中去……这种诱惑,确实太大了,事到临头,没有几个人不会去想。

但是,今夜的赫尔,是一个人在行动的,他不用考虑那些,他只要靠自己逃出去就是了。

作为“至高者”,这会儿有两种选择:其一,放弃追杀赫尔,并且干脆连另一个“猎物”也放了,这样他们就能说“因为逃走了两人,谁也拿不到奖金”;但这种情况……过去还从来没有生过。

若是生过了,“杀戮狂欢”可能也早就办不下去了。

理由很简单……假如真有人在没有拿到奖金的情况下逃了出去,事后必然会报警,他们这个“猎杀区”的方位第二天就得暴露。

再说了,此时此刻,与赫尔相距甚远的另一个“猎物”,也已是伤痕累累、奄奄一息的状态,就算不去管他,他也未必能坚持到逃离……万一“至高者”们现在开始划水,让赫尔跑了,结果另一人在他们划水的情况下愣是半天都没跑掉,那观众肯定能看出他们是因为不想给奖金故意懈怠追杀。

综上所述,他们也只剩下“第二种选择”——追杀到底了。

决定了之后,那十二名“至高者”便行动了起来,他们留下了三人在本部负责监控、指挥、支援,其余九人兵分两路,六人去追杀赫尔,三人去干掉那个已经差不多快死的家伙。同时,留在本部的人也赶紧更改了各种赌注的实时赔率,以吸引更多的观众投注。

就说前去追杀赫尔那六人……他们两人一组,骑着越野摩托,靠着夜视装置,各自通过没有陷阱的路线朝着赫尔急速追了过去。

“至高者”亲手杀人时,一般都是由一人拿着武器动手,另一人拿着摄像机从第一视角实拍,不过有时也会有单独搞定的情况,因为他们的很多虐杀道具上都自带摄像头。

“猎物”被杀时的反应是“杀戮狂欢”的最大看点,那种任何cult片或剥削片都无法呈现出来的真实的血腥和死亡,以及人在被杀时的反应、惨状……是难以描述的,是足以让观看者的精神状态都为之变化的。

“嘿,伙计们,事情好像有点儿不对。”

就在那六名“至高者”接近赫尔所在地的时候,他们身处本部的同伙儿忽然通过通讯频道跟他们说话了。

“什么情况?”

“那家伙不见了。”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不见了?”

“就是不见了,他刚才在T012探头的监视下,然后他现了T012并将其破坏掉了,接着附近的几个探头也逐一失去了信号,现在那块区域的影像已经全黑,我也不知道那家伙在哪儿。”

“该死!他不会已经跑了吧?”

“不,边界那儿的摄像头都运转正常,没看见他跑出来。”

“也就是说他没有继续往外跑?”

“不可能吧,都到了T0区域,基本已经可以望见远处的公路了,不可能在那儿迷路的。”

“难道……他是故意不往外跑……留在那里埋伏我们?”

“就算是为了钱,也不至于做到那种地步吧?这家伙的证件显示他就是个普通上班族,又不是什么特种兵,他以为他能怎样?”

“你问我我问谁,总之接下来你们只能靠自己的夜视装置了,凡事小心一点。”

“放心吧,陷阱的位置在电子地图上都有标出来,就凭他这么个大叔……”

咔——

这一瞬,通讯对话突然中断了。

从那个说了半句话的人的通讯器中传来了一记奇怪的噪音,紧接着就是一阵嘈杂的翻滚声和摩托车引擎渐渐停转的声音。

“嘿!怎么了?犀牛?狮子?听到请回答!”

总部的那位先后喊了那名说话者的代号以及与其同乘一辆摩托的同伴的代号,但他反复喊了好几声,都无人回应。

“怎么回事?他们怎么了?”

“该死!快回话,这玩笑可一点儿都不好笑!”

另外那两车人也很紧张,他们与“犀牛”“狮子”二人的摩托是呈三叉戟之势包向那片区域的,距离上来说不算太远,但要穿过树林开过去支援恐怕也得开个两三分钟。

平日里单方面虐杀“猎物”的这帮人,在这一刻……在自己的同伙有可能已经遇险、在自己也可能有危险时,和那些“猎物”的反应也没有什么区别,他们也感到了恐惧、显出了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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