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启帝近些年来因为沉迷于修道,时常挪用国库银子,致使财政紧张。
所以多年前,官府便时兴了一种‘见棺财’的说法,称为销户税。
若家中有人病死,若需要上官府报备销户,便需要上交一笔钱财,被百姓称为‘见棺财’。
刘大死在韩庄之后,苏妙真姐弟又消失,韩庄的人当时不愿为一个病死的外乡人凑钱,又为了避免麻烦缠身,便没有上报官府,而是直接将其挖坑掩埋。
反正刘大家乡远在江宁,在当地人生地不熟,死了也无人得知。
哪知他最终会牵连进这桩官司中,并被将军府的人寻了出来,挖出了他的尸体。
算算时间,他已经死了有七日,因为近来天气寒凉,使他尸体还没有严重的腐烂,所以苏妙真姐弟认出了他,使得这桩案子陷入僵局。
最为麻烦的,是苏妙真、苏庆春二人卷入了其中,说不准还连累姚家的人。
“怎么可能——”
柳氏一下慌了神,“当日,当日入城之时,妙真明明说,是那刘大驾车送她入城的……”
若是刘大当时在庄子上就已经死掉了,那么送苏妙真姐弟入城的人又是谁?
原本寻找刘大是为了找出幕后的黑手,哪知刘大之死,却又使这桩案子更加扑朔迷离。
“总之你要心中有个数。”
姚翝身在公门,比柳氏更加清楚这件事查出来之后的严重性。
刘大若真在七日前就死了,便意味着苏妙真所有的口供都不可信。
“爹——”姚守宁则是想到了附身在苏妙真身上的那一道意识,有心想要提醒姚翝。
可惜表姐还在这里,她欲言又止。
她的脸上带着无法掩饰的害怕,姚翝一见,以为她只是被自己所说的事吓住了而已。
女儿年纪还小,在此之前又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他有些懊悔自己在她面前不应该说这些,只是平白让女儿增添恐慌,又帮不了什么忙的。
想到这里,他眼角余光见到屋中已经换了衣裳的姚若筠出来,不由眼睛一亮:
“若筠,你先送守宁以及你表妹、表弟回屋去。”
姚若筠整理衣袖的动作一顿,正要说话,却见父亲一脸坚定,最终无奈点了点头,应承了一声。
苏妙真低垂下头,强忍眼中的厌恶之色,轻声道:
“哪里劳烦表哥相送,我跟庆春自己回去就是。”
柳氏原本是见儿子难得回来,有意想要引他见一见苏妙真姐弟的,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姚翝显然是怕家中接下来会有变故,想要提早跟她交待,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如此一来,自然就不再是让这表兄妹打招呼的好时机。
她强忍心里的念头,挤出笑容:
“让你表哥一起送出去,你们也正好相互熟悉。”
她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苏妙真若是再拒绝,自然显得太过刻意,恐怕要引起柳氏及其他人生疑,因此忍了心中的厌烦,乖顺的应了一声。
姚若筠双手背缚在身后,一副清冷儒雅的样子,示意几人跟他出门。
知道刘大之死有问题之后,姚守宁再与苏妙真相处,就觉得后背麻,仿佛身边有个恶鬼随时随地在不怀好意的盯着自己。
但好在苏妙真此时心烦意乱,没有功夫来注意她。
苏庆春则是因为刘大之死而忐忑不安,又想起姐姐先前怪异的神色,心中害怕,也沉默不语。
众人出了柳氏正屋之后,姚若筠脚步一顿,皱了皱眉。
“守宁随我先送表妹、表弟回去。”
若是其他时候,亲戚见面,本该由长辈好好相互引荐,彼此相互行礼。
但今日柳氏、姚翝二人腾不出空来,便省了这一礼节。
姚若筠已经定亲,年纪又与苏妙真相仿,再见这表妹行为拘束,恐怕是不大习惯与男子相处,因此便体贴的生出要避嫌的心,可柳氏又有命令,因此便想拉着姚守宁一道,先送这两姐弟回去。
只是他话音一落,苏妙真连忙就道:
“不用这么麻烦了!”
她的语气有些冷,带着强忍的厌恶,细声道:
“表哥就送到这里,不敢再麻烦你,我与庆春独自回去就行。”她说完,又硬声补了一句:
“放心,回头姨母问起,我会跟她说,表哥已经送了我与庆春,不会怪责于你。”
她的态度僵硬,对姚若筠讲话也似是十分不客气,这与她以往给人的印象截然相反,令得姚守宁有些诧异。
这并不是她的错觉,因为她注意到苏妙真话音一落之后,苏庆春也忍不住偷偷看了他姐姐一眼,显然也觉得不大对劲儿。
姚若筠闻听这话,倒是没觉得有哪里不高兴,反倒松了口气,他双手交握,行了一礼:
“如此一来,再好不过。”
他的反应令得苏妙真愣了一愣。
在她的记忆之中,姚若筠一见她的面,便陷入痴狂,誓要娶她入门,痴缠得很紧。
她一开始是温言婉拒,后来冷脸喝斥,都不能令他清醒。
却没想到今日才刚一见面,话说了两句,他便已经知难而退——这与她前世记忆中的姚若筠简直判若两人。
不过她随即注意到姚守宁好奇瞪大的眼睛,随即明悟过来,猜测也许是姚守宁在,这位表哥装模作样,不愿被人看出端倪。
“伪君子!”
她心底嗤笑了一声,对他十分不屑。
但此时好不容易能脱身,她也不愿留在此地。
前世记忆中的姚若筠在她心中留下了十分不堪的印象,她是一刻都不想和他相处,得他允许之后,甚至来不及装模作样的跟姚守宁打招呼,便转身要走。
“表哥,表姐,我……”
苏庆春十分尴尬,正欲说话间,苏妙真喝了他一声:
“庆春!”
他匆匆拱了拱手,有些怯怯的往她的方向追赶了上去。
等这姐弟二人一走,姚守宁收回了视线,好奇的盯着姚若筠看。
苏妙真身上的意识口中,自己的大哥可是好色之徒,看她先前对姚若筠不假辞色的样子,恐怕真信了她身上那道意识的邪,认为自己的大哥不是好人。
想到此处,她心中不由对姚若筠生出了微妙的同病相怜之感,叹息了一声,拍了拍姚若筠的手臂。
“?”
姚若筠不明就里,转头看她,就见她一脸的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