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列克谢愣了,他从来没有这么去想过问题。以前他的父亲他的老师和朋友告诉过他的都是大道理,都是那种全力以赴做好所有的事情,任何事情都力求尽善尽美不容有一点儿瑕疵的理念。
在这种理念的熏陶下,阿列克谢理所当然的认为做事都必须尽全力做,如果不能做到完美那就是有辱祖宗不是好汉。
自然地阿列克谢完全接受不了做事只做一半,这怎么行?这怎么可以?反正他是完全无法接受的!
“我的朋友,”阿列克谢很委婉地说道,“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合适?有点太敷衍了事了?”
李骁大概也能猜到他的想法,无非就是惯性思维在作怪,习惯了贯通思维的贵族小白怎么也理解不了真实的社会是什么样子的。这个世界从来不会围绕你的意志转移,世界上的人也不会都理解和支持你的理念,有的只是无尽的利益算计。
如果你不能有所权衡有所取舍,反而妄图取悦所有的人,天真的以为可以让世人都满意,那结果只有一个——累得你自己半死不说,还会得罪所有的人,让所有的人都厌恶你,让你举步维艰难以生存。
正确的做事方式是抓住主要矛盾,团结能团结的人,形成利益共同体,这样集团的力量才是可靠的。先做能做成功的事情,然后一步步地向前推进。
如此一来,团结在你周围的人会越来越多,你的力量也会越来越强,最终当你取得绝对性的优势时,想做事情就简单了。
李骁很诚恳地阿列克谢解释道:“这不是敷衍,而是审时度势,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都是有尺度的。超出了尺度的事情勉强去做,只能是费力不讨好!”
“我们必须量力而为,而且所有的事情都不可能一步到位,更不能贪多贪快,否则结果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就比如瓦拉几亚的事情,我们的实力有限,就不要想一次性解决所有的问题,一步步来,逐渐的让能理解我们的人能支持我们的人站到我们这边来,一步步的壮大,这才是正确的方式!”
阿列克谢陷入了沉思,李骁并没能完全说服他,毕竟他的理念是长久以来形成的,怎么可能一朝一夕就改变。但是这不妨碍他听进去,多少认为李骁的话还是有点道理的。
实际上在这间屋子里,真正听懂了的是丰坦娜,这个聪明的女孩子听得很仔细,结合自身的经历,很快就认同了李骁的理念。
所以她也对阿列克谢说道:“伯爵,我认为大公阁下言之有理,现在的情况不允许我们解决所有的问题,那就先解决一部分我们能解决的问题!”
阿列克谢陷入了更深的思考,因为当丰坦娜也同意之后,他的感觉完全不同了。不同于李骁,丰坦娜对他来说更亲密和亲近,共事已久的他们都熟悉彼此的风格,知道对方不会害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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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当丰坦娜也同意之后,阿列克谢已经倾向于同意李骁的方案了。但是他心里头还是有那么一丁点儿的担忧——或者说有一丁点儿的介意。
而这时候,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当年老斯佩兰斯基伯爵在世的时候,仿佛也谈到过这个话题,当时的情景是怎样来着的?
那已经是很久远了,久远到阿列克谢都忘记了那究竟是哪一年的哪一天,只知道那是父亲最后的时光。那时候的老父亲已经进入生命最后的旅程,仅仅挂了一个皇室高级顾问的名头,每一天的工作都是仪式性的,或者说在阿列克谢看来就是做个样子充数而已。
那时候的他对一直崇拜的父亲是失望的,觉得父亲已经忘记了梦想,忘记当曾经雄心壮志,就是一只牙齿都掉光了的老虎,只能窝在狗洞里苟延馋喘。
说实话,阿列克谢不喜欢那样的父亲,他认为哪怕是政治生涯极不如意,男人也应该保持自己的尊严,像他老子那样苟延馋喘有什么意思,不如垂死挣扎最后在疯狂一把。
他是看不起这种窝囊的状态的,所以那时候的他跟斯佩兰斯基的伯爵矛盾很大,他就像天下叛逆的熊孩子一样,凡事都要跟老父亲做对,两人的关系不是一般的紧张。
他记得那一天是因为他刚从内务部下班,和几个好朋友在会客厅高谈阔论国家政策,正好就被散步回来的斯佩兰斯基伯爵撞见了。
虽然当时斯佩兰斯基没说什么,但敏感的阿列克谢还是发现了父亲眼底里的不屑和轻蔑。这让刚刚踏入仕途的他很有点不服气,觉得自己在上班的地方如鱼得水混很好,所有人都喜欢自己尊敬自己,对自己的意见敬佩不已。
阿列克谢感觉自己很好很强大,完全就是国家栋梁,比老父亲强大百倍厉害百倍。而现在竟然被已经落伍了已经被时代抛弃了的政治僵尸一样的老父亲鄙视了,这如何能忍!
像所有的男孩子一样,阿列克谢想在父亲面前证明自己的厉害和强大,就像成年的雄师必然向曾经的狮王宣战一样,在朋友走后,他立刻找上了老父亲,宣布开战!
只不过那一回的结果让阿列克谢很是意外,因为一向对他很温柔的老父亲竟然发了大脾气,将他狠狠地骂了一顿,对他的所有意见都斥之为幼稚和儿戏。
那一回父子俩是不欢而散,整整一个月,两人都没有说一句话,直到一个月后的某一天,当阿列克谢之前兴致勃勃推进的某项他认为很有必要很有意义的革新被上头无情地打回,并且招致全面的攻讦和抵制时。
那一次,他意气消沉地回到家中,灌了整整一瓶子伏特加,醉得像条死狗一样昏昏沉沉地醒过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眼睛中满是关爱的老父亲。
“醒了?以后不许这么喝酒,若是再让我看见你醉醺醺的回家,那就家法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