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眉,去给我打盆水来……”
“鹦哥,找一条干净的细棉布过来…。”
这会儿的穆仲卿,无知无觉的躺在床上,用狼狈不堪来形容他,最恰当不过了。他浑身上下都沾满了鸡毛,连头发上都是,采薇细心的帮他把身上的鸡毛择净,又用长眉送来的灵溪水,沾着柔软的湿棉布,帮他擦手擦脸。
爹在外这大半年,吃了太多太多的苦,连容貌都和从前大不相同了,现在的他,眼窝深陷,脸颊消瘦灰黑,下颌上胡子拉碴的,哪里还有记忆中那个面容白皙,干干净净、斯斯文文的秀才模样?
帮爹拾掇完,老乌龟的药也煎好了,采薇扶起他,用小汤匙,一匙儿一匙儿的将药喂了下去,怕在口中留下苦味儿引他起疑,采薇又喂他喝了许多灵溪的水,直到觉得差不多可以冲淡嘴里的苦味儿了,才停下来,将爹平放在床上,盖上被子,守着他,等他退烧。
等待的滋味最是无聊,无聊之余,采薇随意的漫步在卧房中,无意间,在那座古色古香的书橱上,看了一本讲内功修炼的书,本来,她对修炼内功是不感兴趣的,认为那些都是武侠小说中编出来骗人的,但是,自从有一个内功了得的人,在一招之内制服了她,她才知道了内力的博大精心。
而且,那个制服她的人曾经对她说过:“姑娘的招式虽然凌厉,速度也够快,可惜姑娘没有内功,过招时,全凭一身蛮力,这种打法,在武林中,只能占下乘……”
那时起,她就动了修炼内功的心思,只是后来一直为开店儿的事儿忙碌,便把要炼内功的事儿给搁到一边儿了。
今儿恰好看到这本书,她便想起自己曾经动过的念头,趁着现在无事可做,照着书上教的,盘膝坐在蒲团上,吐纳修炼起来。
内功是通过气的练习而形成,练气讲究呼吸吐纳,多用腹式呼吸法,精力集中,循序渐进,从而达到锻炼身体内部器官的目的,在武术中可以提高耐力、战斗力和极强的自我保护力等。
采薇照着书上的法子,练了两个时辰之久,练完后,只觉得浑身血脉畅通,人也仿佛轻巧了许多。
看来,这内功果然厉害,才练了一会儿就能感觉出效果,若是长久的练下去,那还了得?
起身后,她先去看了爹,发现他的烧已经退了,采薇放下心来,又去了小院中,摘了一些浆果,捣成汁儿后,给他喂了下去,这次喂他,比之前喂药时好喂多了,不知是因他病情转好了,还是果汁儿味儿香甜可口的缘故!
忙完,采薇也有些饿了,她吃了几个果子,仍觉得饿,便下到灵溪里,捕捉了一条半尺长的鲑鱼,宰杀收拾好后,用油盐等调料腌制起来,蒸到锅里。
前世的她,虽然身价不菲,但对口腹之欲并不上心,只要吃饱就行,但如今的这具身子,对美味却是极其喜爱的,许是这具身子还年幼的缘故,许是多年贫穷亏嘴的缘故,总之,每次只要一想到好吃的东西,她必定会想法吃到嘴中,若是吃不到,她便会觉得人生都黯然失色了!
鲑鱼蒸好了,淋上酱油,切了细细的葱丝儿、姜丝儿、香菜末,红树椒圈儿等洒了上去,端到小院儿的石桌上。
白嫩的鱼肉,配着翠绿的葱丝、香菜,鲜红的树椒段,浸在滋味浓稠的汤汁中,色香味儿俱全,看得人垂涎欲滴。
她用筷子夹了一小块儿鱼肉,夹开的地方,一股白腾腾的热气冒出来,飘着鲜美的香味儿,再沾了点儿汤汁儿,把那块肉送进嘴里,美美的吃起来。
嗯,果然美味!
她享受的闭了眼,细细的品尝空间出产的鲜美鲑鱼!
然而,就在这享用美食的美好时刻,鹦哥和长眉却不请自来了,两个没节操的家伙围着采薇,各种的溜须拍马,谄媚讨好,采薇无奈,只好把这条清蒸鲑鱼和这两个家伙分食了,自己最后也没吃饱。
“唔,真好吃,可惜就是太少了!”
“主人的厨艺真好,这条清蒸鲑鱼,简直可以和主人的烤肉串儿相媲美!”
两个家伙也没有吃饱,黑黝黝的眼珠子盯着采薇,不停的说着好话。
采薇懒懒的说:“去给我准备一个直径两米,高一米的大竹笸箩,在里面装满沙子,什么时候准备好了,我就什么时候再给你们做清蒸鲑鱼……”
打发走了聒噪的两个家伙,采薇去温泉洗了个花瓣儿澡,洗过后就在旁边的小床上睡了下来,她还赶了半天的路,早就倦了,头一挨到枕头上,立刻进入了甜美的梦想…。
空间里的时间比外面的要长许多,采薇美美的睡了大约*个时辰方才醒来,而此时的外面,却还是一片漆黑。
醒来后,她先去看了看爹,见爹的脸色已经好了许多,有了几丝的血色,就放心的拿起那本修炼内功的书,打算继续打坐修炼。
“主人,我们已经把你要的东西准备好了!”没等她坐下,鹦哥已经飞了进来,急切的向她邀功!
采薇觉得很不可思议,直径两米,高一米的大竹笸箩,它们是怎么在一夜之间弄到的。
然而,吃货的心思你永远不懂,对于两个为了吃可以连节操都不要的神兽来说,用一夜的时间,准备好这些东西,并不难。
采薇验看了它们的劳动成果,结果很满意,高高大大的大竹笸箩编制得密密实实,里面的沙子满满的,都是黄色的细沙,和采薇吩咐的一模一样。
没想到这两个家伙平日里看着有些不靠谱,做起事来却毫不含糊,采薇没有失信于它们,给它们各自蒸了一条大个儿的鲑鱼,让它们一饱口福,而自己,则跃到大竹笸箩上,沿着笸箩边儿走起来。
笸箩边儿又窄又细,并不好走,她走得摇摇欲坠,几次跌落。
书上说,只要走习惯了,就可以健步如飞,时间久了,还可以在笸箩沿儿上奔跑,只是每天练功时,要舀出一碗沙土,等到笸箩里的沙土没了,她高深的内功就算成了!
当然,这些还得配合上打坐、吐纳等……
走了许久,她身上累得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来,但没有白挨累,她终于可以走稳了,虽然离健步如飞还早,但至少已经不再一遍一遍的往下掉了。
外面的天色渐渐泛白,采薇从笸箩跳下来,到温泉泡了个澡,把身上的汗液冲洗干净,洗澡时,她发现自己的皮肤上,竟然渗出了一层黑色的杂质,想必是身体内的垃圾,被她吐纳时逼出来了,看来,修炼内功果然有益处,以后得勤加修炼才行。
穿戴好后,她带着穆仲卿出了空间,又回到了那间破烂的鸡毛店里。
穆仲卿从温暖的空间,乍一回到外面,身子很不适应的哆嗦了一下,口中喃喃呓语,显然是要醒了。
采薇怕被他看见,自己无法解释,忍痛将他独自留在鸡毛店中,吩咐鹦哥看着他,自己悄悄的走了。
……
这会儿,城里‘悦来客栈’里,杜氏已经起床半天了,她昨晚辗转一夜,彻夜未眠,一想到今日便可以见到日思夜想的相公,她的心里就有说不出的激动和澎湃。
不多时,孩子们也陆续起来了,杜氏问小二讨来热水,帮他们穿戴梳洗后,又点了两屉素馅包子,四碗小米粥,两碟佐粥的小菜,在房间里吃起来,又命小二给张伯送去了一份儿。
正吃着,采薇忽然找来了,见到女儿,杜氏又惊又喜:“薇儿,你怎么来这么早?”
采薇笑道:“人家可是昨晚半夜就从家出发了,赶到县城时,刚好开城门,我就进了啦!”
听到女儿只身一人从百里之外赶来,又是半夜出发,杜氏不由得有些后怕,这要是遇到了歹人可怎么好?又或者,赶车的车夫起了坏心思,岂不是羊入虎口、插翅难逃?
想到这儿,她的脸沉下来,低斥道:“不是娘说你,你一个女儿家,也忒不知深浅了,只身一人半夜三更的跑出来,也不知找个熟识的人相送,若是遇到了坏人,看你怎么处?”
坏人?采薇失笑,坏人现在大概正躺在医馆里半死不活的发抖呢!于氏也一定已经知道了,不知她会对此作出什么反应?害怕?求饶?或者是再派一批更厉害的人来杀她?
只是,不管她作何反应,采薇都不打算饶过她,这种阴毒的女人,就因为吃一点不着边际的干醋,便对别人痛下杀手,这样的人,不值得她原谅。
“笑,你还敢笑?这要是真出了点儿什么事儿,你可怎么做人?”杜氏带气的说。
采薇知道娘是因为关心她才会如此,便伏在娘的肩上,笑道:“娘,人家一大早顶着寒风进城,又找了十几家客栈,才找着了您老人家,没成想一见面,就被您训得灰头土脸,既这么着,我回去就是了,省得您看了我生气!”
杜氏闻言,眉头皱了起来,疑惑的问道:“你是说,你找了十几家客栈?”
“可不是嘛!”采薇笑得极其自然,仿佛她真的找了十几家客栈似的。
这下,杜氏沉不住气了,绞着手指,呐呐的问:“难道,你找了十几家客栈,都没有看到你爹吗?”
采薇翻了翻眼皮,无奈的看着娘说:“娘,我看您是心急则乱了,您想想看,爹现在身上的盘缠不多了,一定会寻那僻静便宜的小客栈住宿,哪会在这些个价格昂贵的客栈里住?”
杜氏一听笑了:“说的也是,瞧我,这一着急,就什么都忘了,来来来,咱先吃饭,吃完饭一起去寻你爹。”
采薇乖巧的走过去,坐到桌边,和大家一起吃饭。吃饱后,张伯套了马车,拉着一家大小到县衙的门口堵人了。
杜氏认为,相公既然是为穆连奎等人来县城的,就一定会到县衙来申诉,所以,只要他们守在县衙门口,就一定可以等到相公。
采薇可不想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毫无希望的等待上,她早就知道了爹的所在,却苦于不能明说,因此便在路上寻了几个乞丐,每人赏了二十个铜钱,打发他们出去找人,还特意指明,要到县城周边的小客栈去找,鸡毛店也不要放过,谁找到了,就赏谁一两银子。
乞丐们得了赏钱,又听说有足足一两银子的悬赏,都喜得心花怒放,撒呀尥蹶子的跑去找人了,唯恐自己跑得慢了,被别人先训到,自己得不到那一两银子的巨额赏钱!
杜氏也赞同采女儿的办法,多一个找人的法子,就多一些找到相公的几率。
张伯将马车停在离县衙不远的地方,奉大小姐之命去采买了炭盆、汤婆子等物,安置在车里,如此一来,车里顿时暖和了不少!
时间一点点过去了,太阳渐渐的升到了正南,娘几个还守在车里苦苦等着,杜氏趴在车窗上,一直伸着脖子向外看着,长久的保持着一个姿势,眼睛都累酸了。
采薇几次劝她:“娘,把头缩回来吧,看冻着了。”
可杜氏连动都不动一下,固执的像块石头。
采薇无奈,只得将炭盆像她的方向又挪了挪,陪她一起等着……
又过了许久,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采薇耳朵灵敏,听出异动,忙凑到窗前,和娘一起向外张望。
远远的,她们看见了一群乞丐,正搀扶着一个高瘦的男人,朝着这边走来。
人群渐渐走近了,杜氏才发现,被众乞丐搀扶的男人不是别个,正是她日思夜想的相公——穆仲卿!
相公瘦了、黑了,形容枯槁,身上褴褛不堪,可见,这些时日,他在外面受了多少的苦楚!
凝望间,穆仲卿已经被人扶到了马车前,有人嚷道:“夫人、小姐,人已经找到了…。”
穆仲卿看到了车窗里的那张哭得一塌糊涂的脸,顿时激动的眼眶湿润了。
“相公…。”杜氏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爹,爹爹……”
文儿和武儿见到了穆仲卿,争着跳下马车,如乳燕投怀一般,抢着扑到爹爹的怀里…。
“哎,唉——”
菲儿稍比他们内敛些,安静的咬唇立在一旁,泪汪汪的看着形容枯槁的爹爹,眼中泛着满满的疼惜。
采薇昨天已经见过爹了,所以没有像他们那样激动,她镇定的下了车,掏出荷包,给几个乞丐每人打赏了一两银子。
得了赏的乞丐们喜出望外,本来几个人还在为怎么分这一两银子而苦恼,没成想这位小姐竟然如此大方,给了他们这么大的意外之喜,狂喜之余,几个人都感激涕零的跪下来,对着采薇磕头称谢。
而一些闻风而来的乞丐也聚拢过来,嘴里不停的说着吉利话,向采薇道喜,恭喜她得偿心愿,一家团聚!
道喜的目的,采薇心知肚明,却也每人都赏了一些,人逢喜事精神爽,能够顺利找到爹,一家人团聚了,几两打赏的银子又算得了什么?
况且,她赏的,也不是自己辛苦赚来的钱,而是从律种马那里顺来的。她清点过律种马的荷包了,里面足足有六七百两的银票,还有散碎银子若干,便是都拿来赏了人,她也不会心疼的,毕竟是白白得来的,又不是她辛苦赚来的。况且,还有那么多的古董字画,那些东西的价值,可远在六七百两银子之上!
开始时,穆仲卿光顾着和妻子却执手相看泪眼,无语凝噎。可是等到大批的乞丐蜂拥而至时,他的视线自然被吸引了过来。
他看到自家的闺女拿着大把的大把的铜钱、碎银随意打赏时,被深深的震惊到了!他在外面替人写信、抄书,省吃俭用的攒了几个月,所攒下的那些铜板还不及女儿这会儿随意给人打赏的多。他已经听老娘说了女儿开店儿的事,也知道女儿的酒楼生意红火,却不曾想她会这般的有钱,大把的银子流水般的赏出去,眼睛都不眨一下!
采薇没有注意到爹那惊诧的眼神,她的心里正在寻思着,娘和爹许久不见,一定有许多体己话要对彼此倾诉,特别是娘,自家出首大房的事儿,她得向爹解释清楚才行,以免生出嫌隙来。
所以,打发走了乞丐们,她特意唤过几个孩子,打算带他们到街去逛一会儿,给爹娘留下独处的空间。
杜氏明白女儿的心思,叮嘱了一番,雇了两乘轿子,带穆仲卿回客栈去了……
爹娘走后,采薇带着几个小的,坐在马车里,在县城的大街小巷转悠起来。
榆树县城和青云镇比较起来,显然要繁华许多,街道两旁的商铺鳞次栉比,人烟阜盛,自非小镇可比。
而采薇姐弟几人无心流恋县城的繁华,都沉浸在见到爹爹的巨大喜悦中,各个神采奕奕,大眼睛里闪烁着愉悦的光芒。
“长姐,我看爹的脸色有些不好,人也瘦了许多,不会是病了吧?”采菲心细,一下就看出了爹爹身体有恙。
“嗯,爹这几个月没少吃苦,身子差些也是有的,待会儿咱们去医馆,给爹抓几副补药补补就好了。”
采薇嘴里淡淡的说着,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医馆的补药那里比得上老乌龟的仙药,待会儿买了补药,等熬药时,就用老乌龟的药替下来,绝对药到病除。
“再给爹买一身衣裳,爹的衣裳太烂了,还挂着鸡毛!”文儿坐在一边,小大人儿似的补充。
他刚才看到爹时,差点儿把爹当成是乞丐,因为爹爹身上的衣服,还不如乞丐穿的好呢!
采薇点点头,抬起胳膊敲了敲车厢壁,张伯的声音立随即传了进来:“小姐、少爷,有什么吩咐?”
采薇说:“张伯,车子要是路过成衣铺子时,停一下,我们要去成衣铺给爹买衣服。”
“是,大小姐。”张伯恭敬的答应了一声,眼睛开始在各家店铺的牌匾之间穿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