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总是有意无意的探听那女子的消息,因为桃花寺里那道俏丽的身影没有因为世间的流逝而模糊、消失,反倒越来越清晰,后来,理国公府被圈禁,圈禁的几个月里,他的脑海中常常想起出水芙蓉、遗世独立的影子,那时,他就已经决定,等府里解了禁,他就去奏明祖父祖母,退掉跟建安侯府定下的婚事,再去理国公府求婚,娶她为妻。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当理国公府解禁时,她已经嫁做了人妇,听说是代替逃婚的堂姐嫁给了已经不能人道的锦大鹏,随之,安国公府、武昌候府都被抄家、女眷们都被下了大牢,贬为奴籍。
他想都没想的替她赎了身,将她安置在了柳条巷一座精致的小房舍里。
这会儿,她的身份已经不是安国公府的小姐,而是一介罪臣之女,身在奴籍,娶她,已经成了根本不可能的事儿。
所以,他如约娶了湘云,给她名分和足够的尊重,但他的爱,却要留给自己心仪的女子。
这样决定后,结婚的当晚,他便明确的告诉了湘云,自己已经有心仪的女子,只能给她名分和尊重,其余的,给不了她。
他还记得湘云当时的错愕和委屈,她哭着质问他,既然不能爱她,为什么还要娶她?他为什么要这么自私?为什么要毁掉她一生的幸福来成全他自己?
那时的她,脸蛋儿还是圆圆的,面色红润,气色极好,根本不像现在这样苍白消瘦,好像一阵风都能把她刮跑了似的,瘦的好不可怜!
湘云心中有事,睡得并不实,当她感觉到一道目光停留在她的脸颊上时,缓缓的睁开了眼。
对上莫子离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目光,她愣了一下,随即坐直了身子,问道:“怎么这么快就醒了,是哪儿疼吗?”
湘云的态度很自然,没有任何的拘谨不适,她既然下定了决心离开,莫子离就已经影响不到她的情绪了。
莫子离僵了一下,脸上顿时显出几分不自然来。
他不是疼醒的,他是莫家的男人,忍受的能力比别人强许多,虽然断骨很痛,但他忍得住。
忍不住的是,他要小解!
昨天受伤到现在,他喝了不少的药,还喝了些补品和米粥,这会儿,他是因为想要小解才醒来的。只是,这个想法不便于对她言明!
犹豫了一下,他说:“你,能帮我把旺财叫进来吗?”
旺财是莫子离的贴身小厮,也是他最信任的小厮,常年的跟在他的身边儿,但是,按规矩,小厮是不能轻易到后宅来的,大户人家的小厮们都是在二门带着,随时听候主子的差遣,除非有极特殊的事,不否则绝不会让小厮跑到内宅来,以免冲撞到后宅的女眷们。
“嗯!”
湘云答应了一声,起身到外间唤了个婆子,让她到二门儿去吧旺财找来。
回来时,莫子离对湘云道:“你且回避一下吧,待会儿有事我在派人唤你过来。”
湘云点点头,到外面吩咐了丫头们暂时回避,又派了两个婆子到外面守着,以免府里的那个小姐忽然闯进来,撞倒那旺财就不好了,安排妥当,才去碧纱橱后休息。
旺财来的很快,他是莫子离最为器重的小厮,聪明机灵,有跟主子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昨儿又是在他跟班的时候主子受的伤,他自然比往常殷勤许多!
服侍了主子小解后,旺财低声说:“公子如今恁般的不便,何不趁此机会奏明老夫人,把婉清姑娘接到府里服侍您,您受了这么重的伤,老夫人一定心疼的紧,只要您好生跟她说说,她一准儿能答应您!”
莫子离皱了皱眉头,道:“休要混出主意,府上几辈子留下的规矩你又不是不知,子弟们不许纳妾、连通房都不许有,老爷子和老太太断不会因为我受的这点子伤坏了祖上的规矩!”
旺财叹道:“嗨,这下公子爷可遭罪了,不止可怜了您,也可怜了婉清姑娘,伤筋动骨得百天以上才能养好,她若是这么久见不到您,一定会以为您变了心了,指不定得哭成什么样呢?”
莫子离一听,俊美的脸上立刻露出不忍之色,说:“你这就到柳条巷跑一趟,把我的事儿告诉给她知道,让她不要多心,等我能动弹了,立刻去看她!”
“哎,小的这就去,只是,婉清姑娘得知您受伤,又该哭个没完了!”
旺财笑嘻嘻的答应了一声,出去了,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道:“公子,小的唤个婆子去把少夫人给您叫来吧,不然您一个人怎么成呢?”
提到少夫人三个字,穆仲卿的面前立刻浮现出湘云那张苍白憔悴的小脸儿,他挥了挥手,道:“不用了,去帮我唤两个丫鬟进来,留在这儿伺候就好!”
“是!”
旺财答应着,到外间叫了两个丫头进来,又殷勤的叮嘱了一番,方才出了后宅,骑着马一道烟的往柳条巷去了。
柳条巷是位于皇宫之外不远的一条街道,里面住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人家。
在巷尾,有一座不起眼儿的两进的宅子,里面住着昔日安国公府的二房的夫人王氏和她的小女儿杜婉清,以及她的十岁的小儿子杜玉卿。
原本,王氏是落了奴籍,是该被发卖为奴的,幸而她命好,养了一个争气的女儿,凭着女儿的关系,不仅自己得了救,她即将发配到岭北的小儿子也被救了出来。
从前,她真是油蒙了心,一心以为大女儿和二女儿健康美丽,只有她俩才有攀龙附凤的资本,没成想最紧要的关头,大女儿和二女儿全然不济,还是她病怏怏的小女儿一鸣惊人,找到了一个身份贵重的好男人,让她又重新过上了丰衣足食的日子。
虽说,这男人已经娶了正妻,但这男人是个实诚君子,一心一意的待她的女儿,凭她女儿的心机,迟早能风风光光的嫁到男人的府上去,取代那个不中用的女人,做男人的正妻!
旺财到时,杜婉清正坐在妆台前梳妆,她穿着男人最喜欢的水蓝色织花褙子,头上挽着流云髻,只戴了一支样式简单的紫罗兰玉簪子,正是男人买给她那套紫罗兰玉头面里的一支,耳边戴着和这支簪子配套的耳坠儿,腕上还带了一只雕花的紫玉手镯。
这套低调奢华的饰物,跟她身上那套素净的衣衫毫不违和,而且相得益彰,衬得她既有大家闺秀的端庄,又有小家碧玉的秀气!
“清儿,旺财来了,在外面候着呢,要不要他进来?”
王氏把一碗黑乎乎的安胎药放在了杜婉清的妆台边儿,又顺手替女儿正了正发簪。
杜婉清望了一眼妆台上的安胎药,伸手端了起来,毫不犹豫的喝了下去。
男人是个重规矩守礼的世家子弟,能把她养在外室已经是他的极限了,他不会允许自己的长子是外室所出,甚至还计划跟家里的女人生出嫡长子。
若是他的计划实现了,她就永远都不可能扶正了,为了自己的前途着想,她不得不用了点儿手段,等这件事儿成了,她进了府,定会找到机会除掉那块绊脚石,一步一步的走到她该得到的位置!
“叫他进来吧!”
杜婉清喝光了碗里的药,拿帕子擦了擦嘴,起身向外间的堂屋走去。
王氏听了女儿的话,急忙打发小丫头子出去请人,自己则跟在女儿身边儿,小心的照料着,女儿刚刚怀了身孕,这孩子可是他们一家子的希望,万万不能有事!
旺财进来后,看着端坐在堂屋里的杜婉清,脸上露出了不加掩饰的得意。
“姑娘,您交代小的办的事儿,小的已经帮您办成了!”
杜婉清一喜,随即道:“可留下破绽了,他如今怎样了?”
旺财道:“姑娘只管放心,小的做事一向把握,昨儿那事儿公子和其它几个小厮还都以为是那马是被雀儿惊到的呢,谁都没看见是小的偷偷地掷石子儿打了马的眼睛,嘿嘿嘿……”
“你做得好!”
杜婉清从袖子里拿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交给了她老娘,她老娘又下去,把银票交到了旺财的手里。
“等将来我进了府,一定好好的提拔你!”
旺财接过银票一看,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一边儿把银票往怀里塞,一边信誓旦旦的说:“姑娘您就放心吧,公子这回摔得不轻,又被马踩了一蹄子,三五个月内,绝对不可能跟少夫人生孩的!”
杜婉清满意的点了点头,说:“让你妹妹多留意着屋里的动静,有什么事儿,尽快来通知我,我不会让你们兄妹白白帮忙的!”
“是是是,姑娘最是大方了,小的已经领略到了,我妹子是那屋里的二等丫头,什么事儿都逃不过她的眼睛的,您就放心吧!”
旺财摸着那一百两银票藏身的位置,信誓旦旦的保证着,美得都要冒出大鼻涕泡儿了!
有了这一百两的银子,他又能去‘春香楼’好好的潇洒一阵子了,听说那儿新去了个雏儿,这几天鸨儿正张罗着找人梳弄她呢,有了这一百两,他定能拔得头筹……
旺财走后,王氏担忧的说:“清儿,这个旺财看起来是个三花五转的东西,万一哪天把你算计莫公子的事儿说出去,那可怎么办?”
杜婉清面无表情的说:“女儿当然也能看得出他不是个可靠的,但是目前,女儿身边并无可用之人,也只能靠他了,等将来女儿上了位,这个祸根断不会留着的!”
“这就好,这样我就放心了!”
王氏赞许的点点头,对女儿的卸磨杀驴行为表示很赞同,也对她的心机和杀伐果断佩服不已。
想不到,这个一向不起眼儿的小女儿竟又这般厉害,真是可惜了,当今的皇上被穆采薇那下贱的狐媚子迷惑住了,不然,把她的清儿送进宫去,凭她的样貌和手段,一定会有一番作为的!
……
采薇是在中午时醒来的。
醒来时,人正躺在外间的炕上,这会儿,男人已经退朝回来了,正坐在她身边儿的炕桌旁批阅奏折。
“醒了?”
见她醒来,男人抬起眼,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眼睛从她鼓囊囊的胸脯前扫了一下,复又低下了头去继续批阅。
“这是什么时候了?”
采薇揉了揉眼睛,从玻璃窗看了一眼挂在天空正当间儿的日头,惺忪的问了一句。
只是一开口,嗓子居然是哑着的。
她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咽喉,诧异道:“这是怎么了,我怎么哑了?”
男人的眸光一闪,又想起了她昨夜那*的叫声、哼声和呻吟声,叫了一夜,能不哑吗?
不过,这事儿可不能说出来,不然小妮子非杀了他不可。他边儿批着折子边不以为意的说:“许是睡多了,口渴了吧,待会儿喝点水就好了!”
“哦…。”
采薇听话的坐了起来,刚要叫水,却发现自己刚坐起的身子像是被车子碾过了似的,浑身上下都疼,特别是下面,酸酸胀胀的,不舒服的很。
这种感觉她体会过,而且记忆深刻,自然明白事怎么回事儿,回想了一下,昨夜他们在一起喝酒,之后,她喝了所有的酒,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难道,是男人趁她喝醉的时候对她不轨了?
想到这儿,采薇沉下脸来,低头解开了自己的亵衣查看。当她看到自己刚刚养好的皮肤又变得青青紫紫时,顿时什么都明白了,她咬牙叫了起来:“南宫逸,你竟敢趁着我喝醉对我无礼!”
男人抬起头,表情自然的说:“朕何尝侵犯你了,倒是你侵犯了朕还差不多,说起来,娘子昨夜还真是凶猛呢。”
说着,解开了自己龙袍的大襟,露出了那片紧实的胸肌来。
只见那片如玉般润白的胸肌上,牙印儿,抓痕,到处都是,趁着那似雪的皮肤,显得触目惊心!
“这是,我……干的?”
采薇瞪大眼睛,有些难以置信。
男人不紧不慢的又系上了衣带,叹道:“都说酒能乱性,从前朕并不相信,只是昨日见了你之后,朕已经对此深信不疑!”
“啊?我……做什么了?”
采薇惊恐的问着着男人,唯恐从男人的嘴里听到自己不想听的话。
然而,男人告诉她的,却正是这样的事儿。
“哎,昨夜娘子真是太热情了,在龙辇上就急不可耐非要跟为夫亲热不可,为夫百般劝阻都不行,最后只好勉为其难在龙辇上临幸了娘子,满足了娘子的要求…。”
“什么?你…。你…。没骗我吧?”
采薇捧着头,瞪着眼,一副即将崩溃的样子。
一想到自己在龙辇上就跟男人干了那件事儿,被抬龙辇的太监和跟在随侍的宫女们听了去,她就有一种撞墙的冲动!
天哪,她的国母尊严啊!她的皇后威仪啊!
男人又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认真的说:“你看朕像是在骗人吗?况且,昨夜守在龙辇边儿上的人不止一个,要不给你传进来一个问问?”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采薇叫着,躺在炕上捂住了脸,来回的滚动着,人已经崩溃了:“南宫逸,你为什么不阻止我?为什么不拒绝我?男人又不像是女人,要是你不愿意,我又怎么能得逞?”
喊完,忽然又想想起了什么似的,拿下脸上的双手,一咕噜的爬了起来,瞪着男人问:“对了,是不是你颠倒黑白,故意抹黑我?是不是趁我酒醉非礼了我,反倒倒打一耙?说,是不是这样的?”
南宫逸撂下朱笔,不紧不慢的对侍立在地上的杨永说:“杨永,你来跟皇后说说,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