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一挥手,带着不容之一的语气吩咐道:“带少夫人进去,验身!”
身后的四个婆子一听,当即上前,鹰拿燕雀般,拖着湘云就往屋里去了。
验身,就是检验女子的贞操,查看她是否是处子,这种检查对于女人来说,是一件极其屈辱的事,被验的女子往往是贞操被人质疑,所以才会被验看,通常都是妓院买人或富家买妾时,才会请来稳婆验身,验身时需女子*下身,岔开两股,被稳婆仔细查看,这种屈辱的检验方式若用在妓院买妓或富家买妾上倒也罢了,可若用在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身上,简直比杀了她们更让她们痛苦。
几个月前,京城一个大户人家买了个落魄秀才的女儿为妾,那大户的母亲故意刁难,非要演过那落魄小姐的清白后才肯让儿子睡她,结果虽然验明了小姐的清白,那小姐却因不堪受辱而乘人不备,撞墙自尽了。
当初,湘云听到这件事儿时,还唏嘘了一番,由衷的同情那落魄秀才家的女儿,没成想这种事儿居然发生在她的身上了,莫子离居然想用这种方法来检查她,简直就是羞辱她一般,让湘云湘云痛苦得恨不能也一头撞死。
她一面奋起反抗,一边声嘶力竭的哭起来:“莫子离,你这个畜生、混蛋,我永远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然而,尽管她拼尽了全力,还是被几个婆子拽进了屋里去,翠屏和翠莲见主子被拖了进去,几番想抢进去救人,但遇到离公子那森寒阴冷的目光后,吓得她们顿时打消了救人的念头,只好站在院子里哭。
屋外,莫子离握着拳,听着湘云恩几个婆子拼命的声音,以及她那绝望的哭喊声,好几次想冲进去制止那群粗鲁的婆子,可是又生生的忍住了,他没法忽略司徒长歌的存在,也没法不怀疑他们之间是否真的清白,毕竟,那晚他出现在庄子里的原因太难以解释,就算他想骗自己相信她,也做不到啊!
更何况,他需要稳婆出面证实湘云的清白,也只有证明她清白了,才能稍微缓解一下祖母和母亲的满腹怨气,才能使她们不再去在意那些传言。
当然,如果这件事的结果是另一种,他虽然会失望,会气得发疯发狂,却也舍不得真的让她去死或者是让她青灯古佛的过一辈子,他会找个地方将她藏起来,谁都找不到她,包括那个该死的司徒,只有他知道她在哪里,她依然还是他的女人,这辈子都是,不管她愿不愿意!
屋里,湘云的哭声逐渐变得沙哑,微弱了,她似乎已经拼尽了全身的力气,终于被几个粗壮的婆子制服,顺利的检查了她的身体。
稳婆带着几个婆子走了出来,喜形于色的说:“恭喜公子,贺喜公子,少夫人还是完璧之身,老奴已经细细查看过啦,少夫人绝无问题。”
闻言,压在莫子离心上的一块巨石猝然落地,他情不自禁的笑起来,转身向屋里走去。
里间的炕上,湘云失魂落魄的躺在那里,身上还盖着刚刚披着的大红牡丹团花披风,她发髻凌乱,眼神呆滞,仿佛成了一具失去灵魂的驱壳。
莫子离走了过去,在炕沿边儿坐了下来,看着这样的湘云,低声道:“这样对你我也很难受,可若不是如此,你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你不知道外面的传言有多难听,老夫人和夫人都动了废黜你的念头,只有验明正身了,才能断了她们废黜你的念想……”
“你放心,只要你以后不要在跟那个司徒掌柜有交集,以后,你还是我莫子离的妻子,理国公府的少夫人,现在,你起来,咱们一起回府去,有了那个稳婆作证,料想老夫人和夫人也不会为难你了……”
“……”
湘云像是没听见他说话,也没看见他一般,依旧是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若不是她的眼中还在无声的流着眼泪,真会让人觉得她已经死了呢!
莫子离见她如此,很是心疼,抬手想去捋一捋她凌乱的发丝,那只手还没有落下,她忽然尖利的叫起来,裹着身上的披风,连滚带爬的向炕里边儿躲去。
“啊…。别碰我…。滚开……”
莫子离急忙停住手,解释说:“别怕,我不会伤害你,我只是想带你回府去见”
“谢嬷嬷,谢嬷嬷,快来救我,快把他们赶出去,呜呜呜…。”
湘云抱着头,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她沙哑的哭着,看起来可怜极了!
莫子离见她如此激动,便闭了嘴,怜惜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向外面走去。
院子里,翠屏和翠兰还在呜呜呜的哭着,莫子离走了出去,冷声说:“进去,好好服侍少夫人,莫要让她再哭了,哄好了,只有你们的好处!”
翠屏和翠兰听到命令后不敢违拗,急忙低着头进屋去了。
湘云真的是受到刺激了,她裹着斗篷蜷缩在墙角里,谁都不许靠近她,谁过来她都大喊大叫着直跳脚,别说是翠屏翠兰哄不好,就是翠缕耷拉着两只膀子进来哄半天,也不见她安静下来。
知道湘云的母亲武夫人到了,湘云才略好些,虽然没刚才那么恐慌尖利了,却伤心的不得了,一见到武夫人的面,就扑到她的怀里失声痛哭起来,如丧考妣一般。
莫子离待不下去了,家里的长辈们还在等着他把湘云带回去问话,但湘云这个样子,他不忍心再把她拖回去作证,只好向武夫人告辞,自己一个人回去了。
武夫人昨夜就得知了女儿的事儿,急得一夜之间嘴角起了一圈儿的燎泡,建安侯也急的不得了,一大早就打发了武夫人去理国公府打听消息,就怕女儿真的做了什么有亏德行的事儿,让建安侯府一大家子人都无法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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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和离
湘云是武夫人的女儿,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什么性子武夫人自然最清楚不过,她深信自己的女儿生性善良单纯,不会红杏出墙、勾搭奸夫之事,但是,她的心思简单,是性情中人,很容易冲动和相信别人,中人家的诡计。所以,面对传言时,她不敢硬气的保证女儿没事,看到女儿哭得死去活来,也不敢硬气的质问女婿,等女婿走了,才敢悄悄的问是女儿哭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看着女儿衣衫不整的样子,她以为是小两口儿打架打到床上来了,等听到湘云抽抽噎噎的说起‘验身’二字时,武夫人如遭雷击一般,明白过女儿遭遇了什么后,顿时抱着湘云嚎啕大哭起来:“我可怜的儿啊,你在理国公府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啊……”
这个混账莫子离,娶了她女儿这么久,居然还让她保持着处子之身,这会儿又拿此事来大做文章,简直是欺人太甚!
湘云也紧紧的偎在她的怀里,哭个不住,一边儿的下人们忙上前来劝慰,却哪里劝得住。
常言道:痛在儿身,疼在娘心,女儿被这般欺负侮辱,武夫人简直简直心如刀割一般,既心疼女儿,又恨莫子离无情,况且,验身的事儿一经传出,不仅女儿的脸没了,建安侯府的脸也不用要了,理国公府真是太过分了,还没有抓到女儿出墙的证据,就这般磋磨她的女儿了,以为他们建安侯府是好欺负的吗?
“云儿,走,娘带你到理国公府找他们理论去!”
武夫人擦了一把眼泪,气冲冲的拽着女儿的手,站起身就要走。
湘云摇摇头,痛苦的说:“娘,我不想见他们……求求您……让我跟他……和离吧……”
这话若是放在从前,武夫人一定会断然拒绝,因为在她的思想里,女人就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但是,发生了这样的事,不用说她这个做娘的受不了,相信建安侯也不会再容忍了。
武夫人道:“行,娘这就带你回去,什么狗屁的理国公府,欺负咱们家没人了,明儿娘就让你哥哥到应天府去递状子,咱们跟那混蛋和离!”
说着,招呼了翠屏翠兰过来,叫她们服侍湘云穿戴了,带着湘云回建安侯府去了。
不出武夫人所料,建安侯在得知女儿的遭遇后,勃然大怒,当即就要进宫去面见圣上,弹劾理国公府欺人太甚,武夫人劝道:“侯爷息怒,您想想看,理国公是圣上的亲外祖,这些年一直在支持着皇上,又拥戴皇上等上大位,皇上岂能为咱们女儿的这点子小事儿怪罪他们?”
建安侯怒道:“当日围剿废太子时,咱们建安侯府也出力了,也算得上是有从龙之功,我就不信皇上能一味的偏袒外家,徇私偏情,再说,咱们建安侯府也是百年的氏族之家,在京城中也算得上是尊贵体面的家族,如今被他们这般折辱,我们若还一味的忍耐,岂不是要被人看轻,我们还有什么脸面在京城中立足?”
说完,不顾夫人的苦劝,换了朝服,气冲冲的进了宫去。
……
莫子离的身子尚未好转,又经历了车马的一番颠簸,差点儿昏死过去,回府后,他实在撑不住了,先回自己的书房睡了半日,待身子好了些,才带了稳婆去见老夫人和母亲白氏。
众人见湘云没有被他带回来,却带了一个婆子回来,都不知是怎么回事。老夫人道:“离儿,湘云呢,怎不见你把她带回来?”
莫子离跪在地上,道:“回祖母的话,湘云被孙儿得罪了,不肯回来。”
白氏生气的说:“她的绯闻闹得满城风雨了,害得咱们阖府的人都跟着她丢人现眼,被人笑话,遭人戳脊梁骨,咱们没跟她生气也就罢了,她还有什么气好生的?要我看,她就是心虚,不敢回来见咱们!”
大夫人一听不乐意了,道:“弟妹,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云儿的事还未查清,你就这么不分青红皂白的往自家媳妇儿身上泼脏水,就不怕离儿也跟着名声受损吗?”
白氏道:“她若无事,为何不敢回来?要我说,一定是她有问题,也罢,今晚派咱府里的隐卫去把那姓司徒的奸商拿来,细细审审就知道了。”
“母亲,您误会湘云了,湘云她是清白的!”莫子跪在那里,带着他惯有的冷漠声调说。
“清白?”
白氏冷笑,“这是她自己说的吗?这话说也就你这棉花耳朵的傻子信吧。”
“不,是儿子亲自验证的!”莫子离说完,回头扫了身后的婆子一眼,那稳婆见状,忙上前一步,福下身。
“回老夫人,二位夫人的话,老媳妇是泗水街吴家巷子的稳婆张妈妈,专门儿给人接生和帮行户人家的姐儿们验身的,今儿蒙公子传唤,特意去了庄子为少夫人验身,经老媳妇验证,少夫人至现在,仍是处子之身,白璧无瑕,冰清玉洁,老夫人和二位夫人尽可以放心!”
厅里一下子安静了!
老夫人、大夫人、二夫人面面相觑,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倒是莫子净之妻刘氏,颤颤巍巍的问了那稳婆一句:“你是说,你给少夫人……验身了?”
稳婆道:“正是!”
大夫人武氏难以置信的结巴着:“你真的给云儿……验身了?你们……到现在还没有……圆房?”
莫子离惭愧的低下头,歉疚的说:“是,从前子离糊涂,冷落了她,往后不会了……”
“糊涂!”
醒悟过来的老夫人怒喝一声,“啪”的一拍案几,案几上的茶杯盖儿蹦了一下,杯里的茶水也溅了出来。
“你这个糊涂东西,怎么能做出这么荒诞的事?”
白氏也怒道:“孽障,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先问问长辈们再做决定,你这么一来,不是逼建安侯府跟咱们理国公府翻脸吗?”
莫子离道:“外面谣传甚盛,非如此不能止住漫天的谣言,子离知道这么做会伤了湘云,会伤了建安侯府跟咱们理国公府的和气,但是这事儿是子离一人做下的,由子离一人承担,绝不会连累到府里。子离自会去建安侯府向岳父岳母请罪,争取他们的原谅,往后也会好好的待湘云,决不再让她受半点委屈,也请祖母和母亲把这件事儿翻篇过去,以后谁都要再提!”
老夫人气得直捶胸,指着莫子离说:“我这是哪辈子造了孽,竟养出你这样的糊涂子孙,做出这般荒谬不及的事儿来?你自己寻思寻思,且不说你的检验结果天下的百姓们会不会信,就只说你娶了几个月的媳妇到现在还是完璧之身,就足以让人怀疑,这下子,百姓们在茶余饭后更有谈笑之资了,咱们理国公府源源不断的出丑给人家添笑料呢。建安侯府根基深厚,遭了这般的奇耻大辱,岂是你道个歉就能完事的,别说是他们,就算是不如他们的人家,也绝不会与你善罢甘休的,看来,跟咱们理国公府近百年的交情怕是也到头了……”
正怒冲冲的教训着莫子离,外面的婆子来报,说是宫里来了人,要传了老爷子和二爷进了宫去。
莫子离之父莫青山的身子很不好,因此并不曾出仕,宫里有什么事通常都会叫大老爷或者大公子莫子净,鲜少特意召过二老爷进去,如今撇开了大老爷和大公子,巴巴的叫二老爷进去,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老夫人听了,叹道:“八成是建安侯不依,闹到宫里去了,哎,这对冤家,从打成亲就没消停过,这会子怕是要闹腾到头儿了!”
莫子离闻言,僵了一下,道:“祖母此言何意?孙儿愚昧,还请祖母明示。”
白氏道:“老太太的意思是,你跟湘云的夫妻缘分尽了,建安侯定是进宫去请皇上做主,准你们和离的。”
“我不和离!”
莫子离斩钉截铁的说了一句,站了起来,不顾老夫人和大夫人二夫人诧异的眼神,快步向外走去。
等他赶到祖父的书房时,伺候在那里的老奴刘忠告诉他,国公爷已经带着二老爷进宫了。
莫子离一听,转身向马厩走去,他要赶紧设法追上祖父他们,万一迟了,他们进宫后,皇上许了他跟她和离了,他就真的一点儿机会都没有了。
赶到马厩时,正巧看到莫子期的马车已经套好了,正被车夫赶着往外走。
莫子离拦住车,抬腿上了去,对正坐在车厢里的莫子期道:“四哥,我有急事,想借你马车一用。”
莫子期闻言,敲了敲车壁,淡声对车夫吩咐道:“先送离公子吧,反正我也没什么急事。”
车夫道:“不知离公子要去哪里?”
莫子离说:“进宫,不,是追上老爷子和二老爷的车。”
车夫一甩鞭子,道:“好咧!”
马车咕噜着前进了,莫子离坐在车上,心急如焚,他不断的撩开车帘,追着车夫让他快点儿赶,车夫答应着,不停的“啪啪啪”的甩着鞭子。
莫子期悠闲的把玩着自己腰间垂下的一只绣工精致的荷包,像是没看到莫子离的焦急似的。
“怎么这么慢,快点儿,再快点!”
莫子离焦急的催促着,车夫苦着脸说:“离公子,这里是大街上,人来人往的,再快的话,刮到人就不妙了!”
“蠢材!”
莫子离骂了一声,无可奈何的撂下帘子,只急的恨不能跳下去跑。
莫子期抬起眼看了看莫子离急吼吼的模样,冷冷的笑了笑,似乎在嘲讽什么似的,笑完,继续低头把玩他手中的荷包。
那只荷包石榴形,是用天青色的凌光锦绣的,绣的是狮子滚绣球的图案,那只小狮子棕褐色,正在兴味盎然的玩儿一只绣球,小狮子毛茸茸的,绣得生动活泼、栩栩如生。
见到这只荷包,莫子离忽然想起了在庄子时,她的针线笸箩里见到的那只荷包来,她也在绣荷包,可惜她的女红不好,绣得那个荷包像个包坏了的包子似的,皱皱巴巴的,可是,却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