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禄洲,楮桑城外。
这里是回禄洲内最大的城市,依水而建位于一片辽阔的平原上。
此时天还未完全亮,其色青白有如蟹爪,城外的空地上早有穿着整齐服饰的人员静静等待。
中央的空地上是八面八角的宽大的青石祭坛,其横跨数百米上分三层,每层皆有青石围栏,以祭坛为中心则是地面上分为四个大方块站立的上门弟子,他们分别来自鹓鶵四脉,凝紫照夜宫着紫衣,灼日缃羽派着缃纱,焚香观星府着青蓝,秋暮铜龙谷着赤裘,在外围则是本地的官府、派系、百姓等人员。
如今祭坛上每层皆站立着覆盖面纱的巫女祝祭,最外层的巫祝穿皓白衣袍,衣领别幽蓝花饰,中层着栀黄纱服,衣领别绯红花饰,内层着玄黑华服,衣领别绛紫花饰,巫女祝祭们由外及内,由低到高,分别站在祭坛的三层上,而最中央则空出直径约五十米的圆形。
中央的空地地面石板上,凤凰的雕刻栩栩如生,周围一圈有着火焰的环绕飞舞,绚烂而华美,即便没有上色,仅仅是青石上的刀刻,就给人一种难言的宏大之美。
当远方的天际露出第一缕朝阳时,清幽的钟声从城中传来,在这旷野上传向远方。
伴着一声轻响,青铜的编钟之乐敲动,祈天六乐为之奏响,旷野上那黑压压站立的人们也屏息噤声,注视着那逐渐为朝霞金辉映照的祭坛。
高高的青幔华盖之下,洛兰希尔今日着盛装华服,闭目静静站立,其色上玄下纁,三层相叠,端正华美,无杂色亦无花饰,直到那祈天六乐响起,才缓缓睁开眼,看向眼前那宽阔无比的道路,而道路的尽头就是那高大的祈天青石祭坛。
随着太阳缓缓升起,那一缕金色的光渐渐镀上祭坛围栏的棱角,站在这旷野上的人们能以一阵少有的安宁状态下,看着那金色的光在清晨中一缕缕穿过这辽阔的世界,落在自己的面颊和衣领上。
自然的宏大和无边无涯,以一种美的形式撞入蒙尘而灰暗的心中,让一些常年为劳作所困的人在这刹那间清醒过来,有如赤子一般,看向那橙红如火的太阳,缓缓来到这个世界。
从天空俯瞰而下,当那奏乐之声响起时,众人环伺的那位少女也走出青幔锦绣的华盖,其两袖相合,端庄的华服衣摆在清晨微凉的风中摆动少许。
在这位少女身后,长长的队列也跟随一同缓缓前进,这些人分为两列统一着绛纱华服,缓缓走过这数百米的长道,然后停在祭坛之前。
之后洛兰希尔一步步登上那祭坛的阶梯,站立其上的巫女祝祭们也一一低头行礼。
最后,当洛兰希尔缓步走到那凤凰图案的中心时,祭坛下的队列也站立就位。
时间在静谧中一秒秒度过,数十多万人聚集在这片原野上,静静注视着那祈天的祭坛。
终于,一道钟声再次从城中传来。
“祈天之仪,启——”
……
“祈天之仪,启——”
……
悠长的宣喊声,从城中一路不停有人接力传递,直到这祭坛边上,四位巫祝也齐声宣喊,在这清晨的旷野传向远方。
是时候了,在祭坛中久久站立的洛兰希尔微微抬头,看向那浩瀚苍蓝的天空。
淡蓝清澈的眼瞳中似乎有着星光浮现,而眉心则浮现出辉煌正圆的太阳印记,其色金澈,又温和无比。
此后,有风渐渐吹过这片旷野,那似永恒静止的天空似乎也突然活了过来,一点点白色的星光在这苍蓝的天幕中浮现,它们一闪一烁,宛如在传达某种信号一般,在天空形成不同的星座图案,之后又很快隐去。
渐渐的,风似乎大了起来,祭坛上的巫女祝祭们衣袍翻飞,而祈天的乐声也逐渐进入浩大庄重的部分。
不知何时,一道浅白的流星划过天际,将这朝霞映照的天空装点。
但很快,又是一道流星划过。
第三颗……
第四颗……
……
跨越数万光年的星光在这湛蓝而瑰丽的天空降下,与之伴随的还有那初升的朝阳红霞。
原本不可见的玛娜在这微风中渐渐浮现,他们隐约如最微小的星火,勾勒出大地和天空中龙脉的轨迹,那有如江河的洪流气息,今日终于为凡人所目睹看见。
这横跨天际的金色洪流是有无数细小的支流汇聚而成,其每一支由来自山川各处,有强有弱,让人目不暇接。但那龙脉之中浩瀚无垠的气息却让每个为之所见的凡人所震撼,原来这就是天地间的龙脉,东方世界的地脉天髓。
祭坛的高台上,洛兰希尔伸出皓白的手腕,华服的长袖褪下少许,她轻念古言中祷词,随后天空的风也越来越大。
浩荡的风吹拂着这个世界,原本紊乱的龙脉在这风中重新归位,之前沉积和稀薄的玛娜魔力再一次均衡,大地上的人们感觉空气仿佛也变得清凉湿润的少许,不再和之前那般炎热干燥。
……
悠悠乐声,玉坠金摇,待到太阳缓缓从地平线升起,金色的光辉撒遍世界时,天空中的流星也早已停歇,不见踪迹,原本的龙脉洪流也再次隐去,消失不见。
“礼毕。”随着一阵宣喊声由内及的扩散传播,乐声也渐渐停歇。
缓缓平复有些疲惫的身躯,洛兰希尔睁开眼睛,看向这方已然重新安稳的世界,感到一丝轻松在心头升起。
这次祭天仪式,算是平安结束吧,接下来就是横扫清理西南诸洲的余波和细节了。
在晨光中,这位少女转过身来,想走下这祭坛,但不知何时,外面的原野上,满是伏身叩拜的身影,望不到尽头。
“这是……”她惊讶不解的轻念,但和快就听到了有如山呼的回应。
这些声音有着诸如‘凤凰’‘天下大幸’‘叩见’‘愿为景从’之类的字词。
在东方,关于五凤的传说流传近千年,而如今天下四分五裂,万马齐喑,百姓迷茫无阻之际,她今日的祭天调理龙脉之举,唤醒了无数人脑海深处的记忆,那是有关凤凰的故事和传说,而今日站在晨光的这位少女,也确实能够承载众人对凤凰的一切想象。
无论是美丽,神圣,强大,还是仁德,威仪,乃至言行,都当之无愧凤凰之名。
愿我有生之年,得见您君临天下,古老的言语,如今却又是何等的贴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