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红帝国,北方诸领。
寒冷无比的冬夜过后,这片土地上并未迎来约定的温暖春夏,凛冽的风雪依然在高山和森林间吹拂。尽管已经是七月,但大部分领地上依然只有十多度,远远称不上温暖。
寒叶领的中心,冰针城。
这里是帝国最寒冷偏远的城市,地处北境,靠近叹息山脉,而越过寒叶领北方的山脊和森林后,就是漂浮着冰屑的海洋。
领主城堡内,松蜡点燃的粗大火烛放在桌面,照亮房间内一个个满是风雪的身影。
领主图森坐在长桌的上首,身上穿着厚实的铠甲,亮银的甲片下是黑色扎实的棉层,尽管显的不灵便,但也给人一种如山的厚重。
“这次风雪预计会持续很长时间,不止这个月,下个月,这一年,甚至下一年。”他粗髯的胡子上还有少许冰渣,在烛光中慢慢化开。
听到这句后,在座的十来位厚甲骑士也陷入沉默,唯有鼻子下那不时冒出的热气,表明众人心中并不那么安定。
“凛冬将至....”
在这个有着玛娜的超凡世界,寒冷和炎热会比曾经的地球表现的更加明显而多变。寒潮也不仅仅是短时间的降温,而是持续数月,乃至数年的大面积降温。而这样的事也不仅仅是第一次发生在北境了。
“这次又要南下去采购粮食了,所幸我们领地内人口不算多,所需要的粮食也少一些。”图森将穿着臂铠的手腕放在桌面,轻轻敲动。
“如今帝国南方并不算安定,哪位愿意去采购粮食呢?”他询问着自己领地的这些骑士。
采购粮食这件工作并不好做,且不说如何跨越这千里的崎岖山路,穿过诸多其他贵族的封地,而就连采购粮食的钱也往往是不充裕的,这更考验执行者的手段。
寒叶领不算富裕,这里产出的东西也不多,所以也无法提供充裕的资金。
虽然在正常时节时,大家能过着平稳有序的日子,可一旦到这种时刻,就会变得紧张而危急起来。
在图森说完后,下方的一位位骑士陷入思索中,一位位不断分析着这件事带来的影响。
他们都是图森子爵的封臣,自己名下有着村子和小庄园或小城堡,是帝国最为低等的贵族。
如果接下这个任务,完成后领主一般不会在十年里再给他及他的家族分配别的事情,而且对后辈还会有所照顾。
但是,这样的任务也绝非易事,若是完成不好,不仅要面对领主的不满,还要迎接民众的埋怨与怒火。北境可不比帝国南方,恶劣的环境下,人的生命随时会逝去,而他们也更不会忍耐心中的愤怒。说不定哪天夜晚,一群民众就冲进你的小城堡和庄园,大放一把火,对你刀剑相加。
当地历史上,这样的事就发生过好几次,而事后为了安抚,领主也不好处理这些闹事的民众,因为这片土地真的缺人,经不起杀戮。
十来位穿着厚甲骑士沉默不语,在数分钟的思索后他们当不少人认为,这次的任务难度极大,贸然接下恐怕只会带来灾祸。
见众人不语,图森领主缓缓敲动手指,深蓝的眼瞳慢慢扫过在场的一个个面孔,这些人大多40-50岁,有着棕黑的胡子,身上穿着样式不一的铠甲,此刻目光有的看向桌面,有的望着桌子中的烛火,有的看着自己粗糙的手心,陷入思索中,无人开口接话。
对此,图森也心知肚明,这次的情况不同以往,如今帝国内局势不明,南方已经爆发了数次起义,各大贵族开始明哲保身,皇室的威信大幅度下降,甚至内部也隐隐不稳的消息传来。一时间人心惶惶,即便他这位呆在偏僻角落的领主,也从亲戚那里收到了许多杂乱而不明的消息。
有人说渡鸦公爵开始调兵遣将,打造兵刃和盔甲,也有人说西边的狮鹫家族开始计划复国,准备从帝国中脱离出来,还有民间传闻,昔日安斯艾尔王太子仍有后裔血脉在世,那才是应该登上皇位的人,过往忠于王太子的人在暗地里再次活跃,散发着不利于爱克曼兄弟的谣言。
“为了能度过这次寒冬,我准备变卖一些过去的宝物,凑齐1800枚超凡金币,不知道有哪位忠臣的骑士愿意前往。”图森再次开口,说出他这次准备的条件。
听到这句话,这些骑士终于有所变化,目光不再凝聚在桌面和松蜡火烛,有人转过头,看向上首的图森领主。
他们开始陷入一顿新的分析和踌躇中。
最后,有三名骑士举起了手。
“愿为图森大人效劳。”他们随后推开沉重的木椅站起,一阵盔甲的摩擦声中,三人将手臂按在胸前,弯身行礼。
“那就有劳几位了。”看着三人,图森缓缓点头,然后招来文书官,开始准备契约,文书等一众必备的东西。
房间里的松蜡火烛依旧燃烧,散发出少许黑烟和松香,但这时氛围轻松了不少,一些骑士开始小声的相互交流,如释重负。
看着这些人的模样,图森领主微微摇头,不再言语,而是将目光转向灰色岩石的窗外,漫山的针叶树木被白雪所掩盖,只有树杈上的堆雪下才隐约看到些许黑色。
纯白一片的覆雪世界在当地人眼中并不意味着美丽,他们不会像帝国南方人那样惊讶于这样浩大的落雪,反而会感到一种烦腻和压抑。
树杈上是雪,道路上是雪,草堆上是雪,屋顶上是雪,田地里是雪,冷而冻手的雪,地面不化的冰,窗户上模糊的霜,水缸中凝结的硬面。
寒冷见缝插针的钻入生活中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缝隙,如刀子般割过你的身躯,让你痛苦而清醒,清醒的认识到自己的渺小和无能为力,那种逐渐淹没的绝望和窒息。
面对这缓缓走来的冬至巨人,当地的居民只能牢牢抓紧手边仅剩的温暖,在祈祷和极度节俭中,挣扎着迎接寒冬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