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来了?怎么不在家待着, 我刚刚敲门,还奇怪为什么没人开呢。”
陶野的目光从鱼缸里的小鱼身上抬起,微微笑着和夏星眠打招呼。
夏星眠走过去, 走到陶野的面前时弯下腰。和她接吻。
她吻得很直接。或者说她吻陶野从来都很直接,不会提前说些腻味的话来铺陈,就沉默着, 突然地吻上来。
陶野还握着鱼食的手僵了一瞬, 举在半空,半晌都不知该放在哪里。
夏星眠黑色的头发散下来,长流苏似的,散落在陶野的侧脸,耳畔。馥郁的洗发露香味包裹着这个吻, 清冽而柔和, 干干净净的味道。
温热的呼吸,逐渐潮湿的,贴合的下唇。
她们有好一阵子没做过那种事了。
平时夏星眠不主动的话, 陶野也不会去主动。这就让这件事的性质变得有点奇怪, 像是陶野在对一个孩子纵容地予取予求。夏星眠不喜欢这种感觉。于是, 她再也不像以前那样放肆地碰触陶野。
即使她躺在陶野身边的每一个夜晚, 都在心猿意马。
如今,猿和马终于跳出了心, 涌出了幻想, 化成这一个宣泄似的亲吻。
舌头才缠上去, 陶野却忽然用指尖点住了她的下巴, 把她推远了一点。
“你抽烟了?”
面前的人皱着眉问。
夏星眠抿了抿舌尖, 也尝出了烟草留下的微苦。“嗯。”
陶野:“你怎么开始抽烟了?”
夏星眠:“……就想试试。”
陶野:“别碰那些。”
夏星眠直起腰, 在直腰的短暂时间收拾好了自己失控的冲动, 合着膝盖在陶野身边坐下,拿起鱼食袋子接着喂鱼。
轻声说:“你能碰,我就不能碰?”
陶野叹气:“你还小。”
夏星眠:“我明明是成年人了,你不必总说我小,我已经不小了。”
陶野闻言,不禁一笑:“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都觉得自己长大了,成熟了。等你长到我这个年纪,就知道自己当初想得有多简单。”
说着,她伸出手,隔着鱼缸逗那条小黑鱼。
“喏,就像它一样,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小鱼游过来,透过玻璃壁贴近她的指尖。
陶野见夏星眠半天不说话,逗鱼的动作停住,语气转而沉重起来。
“真的别碰。”
“为什么?”
“
……如果你以后变得嗜烟酗酒,我会觉得是我的错。是我带坏了你。”
夏星眠莫名其妙地笑了一声,“我变成什么样,你都会觉得是你的错么?”
陶野:“什么……意思?”
夏星眠问:“如果我以后变成一个很烂的人,你会觉得是你的责任,然后对我负责么?”
“……”
陶野干笑着躲开夏星眠的目光。
“你说什么呢。”
虽然陶野没有直接回答,但夏星眠看到她脸上分明清楚地写着答案:
不会。
夏星眠觉得这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一种报应。
她和陶野最开始的一夜情之后,她狼心狗肺地表示自己不会对陶野负责。没想到,兜兜转转,到了现在,反而是她在心里求着想要彼此负责。
不过,陶野买鱼缸鱼食这件事给了她近来千疮百孔的心不小的安慰。她远没有之前那么丧 气了。
陶野嘴上说着不要养鱼,却还是买了养鱼的东西。那么就说明,虽然陶野现在表面上看起来对她没意思,以后没准可能也会有点意思。
只是,怎么才能让陶野对她有意思呢?
送画?写情书?公开告白?勾引?
……哪一件听起来都不像是她夏星眠会干出的事。
做这些也只会显得幼稚吧。别到了最后,没能拉近距离,反而把陶野越推越远。
夏星眠正走神,旁边的陶野忽然碰了碰她,用商量似的口吻说:“这样吧,只要你远离烟酒,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什么要求都行,只要我做得到。”
看得出来,陶野确实很想引导她往正确的路上走。
夏星眠不会真的叫陶野答应她什么要求,她还没那么不要脸。以伤害自己去要挟别人,这事儿她做不出来。
“不用了。姐姐不喜欢,我就不碰那些了。”
她语气平淡地做出保证。
陶野笑了,很开心的样子,站起来,站到夏星眠的面前,两只手一起揉她的头顶,“好乖哦小满,怎么这么乖呀?”
夏星眠坐着,本来活动幅度就有限,陶野又站得离她很近,只能老老实实坐着被摸头。
梳得一丝不苟的长发被揉得乱翘,衬着夏星眠那张隐而不发的冰块脸,看得陶野心里软绵绵的。她捏起夏星眠的下巴,轻掐住下颌的软肉,说:
“快,叫姐姐。”
“……刚刚不是叫了。”
夏星眠的脸被捏得皱起来,眉毛也皱起来。
“再叫一声。”
“不要。”
“啊?怎么不叫呀?”
“我想叫的时候才会叫。”
“好吧——”陶野松开夏星眠,感慨,“脾气还挺犟。”
松手后,陶野就转身去洗漱了。
夏星眠看着她走向卫生间的背影,嘴唇忽然翕动一下。
一声“姐姐”生生卡在喉咙里,鱼刺一样。
好半天,怎么都吐不出来。
……算了。
算了吧。下一次。
陶野先洗的澡,夏星眠后去洗的。
夏星眠吹干头发出来,走到卧室,看到陶野已经趴在枕头上睡着了。顶灯关掉了,只剩一盏小夜灯,散着昏黄的微光。
被子只盖到陶野的肩下。她穿着黑色的细吊带裙,宽松又柔软,露出后背的脊沟与蝴蝶骨。光斜斜地铺过来,每一寸皮肤都是暖色的,每一块骨骼都是温润的。
夏星眠站在门口,盯着看了很久。
她本来是想要一些时间冷静下来。可时间越久,心跳却越是失去控制。
她想起一开始认识陶野的时候。那时她想吻她,想和她上床,几乎没有什么顾忌。只要脑子里想了,就会立即抱上去,放肆地说夸对方的话,放肆地做自己想做的事。
可现在不行。
现在她喜欢上了她。
真的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脑子里除了会有侵占欲,还会多出一种保护欲。小心翼翼的,像在手里捧了一片透脆的玻璃。比起自己的欲望,会更想要照顾对方的心情。
夏星眠深呼吸了一个来回,转身又去了卫生间,洗凉水澡。
“呼……”
才擦干的肩又被淋得透湿,水顺着背直直往脚踝淌。
冬天的凉水 澡,寒意是刺入骨头的。
尤其是水淋上头顶的那一刻,她觉得她的脑髓都被冷水给冲走了,更别说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
不得不说,痛苦是痛苦了点,但是压火是真的有效。
从浴室出来,夏星眠嘴唇都变成了青色。她回卧室,悄悄爬上床,整个人好像冒寒气的冰坨子,体表温度估计和冰箱保鲜层差不多。
陶野可能是感觉到类似于有冰箱门在她身后打开的错觉,模糊地“嗯?”了一声,睡眼惺忪地看过来。
“小满?”
“姐姐姐姐姐……”
夏星眠本来只想答应一声,没想到一开口,牙齿完全失控地打颤。
这一下子颜面尽失,她懊恼地捂住脸,强行合上自己的下巴。
陶野伸出手,指节碰了碰夏星眠的胳膊,被上面的寒气惊了一下。
“你刚刚出门了吗,怎么冻成这样?”
夏星眠不说话,迅速钻进自己的被子里,蜷起来背对着陶野。
房间安静了一会儿。身后传来一阵窸窣声,床垫有陶野离开的起伏。她出了卧室,在客厅翻找什么东西似的。又一会儿,厨房有烧水的声音。
十多分钟过去,陶野回来了。
关了灯,又回到了只有小夜灯的昏暗环境。
夏星眠感觉到自己的被子撩起了一角,随后,一个暖烘烘的热水袋塞到了她的肚子上。
她还没反应过来时,冰凉的后背被一大片温暖包裹住。
陶野从后面抱住了她。
夏星眠整个人瞬时僵硬,比刚刚冷水浇头的那一下还要僵硬。
有温热的呼吸贴着她的耳根,后背能感觉到对方的柔软。她像一只桑蚕,被茧完整地包裹住,手臂被身后人的手臂覆盖,腿弯也被身后人的腿弯顶住。
“暖和一点了么?”
陶野的声音轻轻地在耳畔,近在咫尺。
夏星眠紧张得每一块皮肤都是绷着的,脑中晕晕乎乎,理智逐渐流去。“我……”
陶野轻笑了一下,又说:“要是还冷的话,或许……”
夏星眠屏住呼吸。
陶野:“我们……做点别的?”
“我……”
夏星眠已经没有办法思考了,来来回回好像只会说这一个字。
“最近是不是学校里活动太多,太累了,”陶野抬起手,抚摸夏星眠耳鬓的头发,“说起来,你好久都没有找我做那种事了。”
“……没有。”
“同事们都笑我,养了你这只不解风情的小奶狗。面子都丢光了,到头来,小奶狗也不睡我,或者被我睡。叫我白白被笑。”
夏星眠在这种意乱情迷的情况下,竟还揪出了一丝理智,倔强地说:
“我不是小奶狗。”
陶野摸过她的发鬓,指尖又捏住她的耳垂,引着她慢慢转过头来,嘴唇贴上她的鼻尖。吻着她,一路吻到她的唇角。
“那有什么关系。如果你真的不想再回陆秋蕊身边,不如就跟了我,以后,我拿陆秋蕊养我的钱养你,你真真正正做我的小奶狗,怎么样?”
!
夏星眠瞳孔一震。
她二十一年来
受的教育告诉她,这种软饭二吃的事简直没有道德,丧失底线,瞒心昧己。
可眼下这个浓密的吻,以及循规蹈矩了二十一年的心又告诉她,这真的……
好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