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类似于偷情的、离经叛道的刺激, 极大地满足了夏星眠性格里缺憾的那部分。她前半辈子越是修身克己,现在就越是心跳悸动。
——这是不对的。
——这是不应该的。
反复地想着这样的语句,兴奋便像涨潮的浪, 一层一层推涌她的每一根神经。
她甚至出了汗, 只是和陶野勾着手指,仿佛上了一次床一样。
陆秋蕊注意到了她的不正常,问她:
“你怎么回事, 脸这么红?”
陶野接过话:“小妹妹好像感冒了。”
一旁的唐黎证明:“夏小姐昨天着了凉, 今天路上就一直咳嗽来着。”
陆秋蕊便吩咐:“那一会儿先送她回宾馆, 买点药。我下午还有别的事,她们两个要是觉得无聊, 你赔她们到处逛逛,商业街, 商场, 游乐园之类的地方都行。”
唐黎:“好。”
对话期间, 陶野仍在暗处牵着夏星眠的手, 更甚用食指指尖刮她掌纹。
“眠眠。”
陆秋蕊突然开口叫了她小名,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叫过了。
夏星眠压着被陶野撩得狂跳的心, 尽量镇定地回:“嗯?”
陆秋蕊:“你今天随时注意唐黎的消息, 我有可能找你, 记住了么?”
夏星眠:“……哦。”
她心猿意马地随口一应。
酒局结束时,陆秋蕊和夏星眠陶野两个人说:“我这几天很忙, 没时间理你们, 你们有事就找唐黎。音乐会在四天后的晚上,到时候我会叫人来接你们。”
陶野温顺点头:“好的。”
夏星眠注意力完全在陶野身上, 根本就没仔细听陆秋蕊的话。
异国, 著名国际钢琴家参加的音乐会, 这种乐坛难得一遇的盛事,她以前最向往不过。可如今和陶野比起来,音乐会的吸引力连小指头都不如。
她眼里只有陶野点头时扑簌的睫毛。
/&a;ap;gt; 她觉得那根根睫毛比她流连了十几年的琴弦还要迷人。
没多久,酒席就结束了。
陆秋蕊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唐黎先带着这两个人出了包厢,前往宾馆暂休。
宾馆离这里不远,走路也就是十五分钟。唐黎询问她们是坐车回还是步行回,陶野说想要步行,多看看那不勒斯的风景。夏星眠当然依着她。
“我第一次来欧洲的国家。”
陶野走在人行道外侧,环顾四周与暨宁全然不同的植物,眼梢一直带着笑。
“明明都是钢筋水泥搭起来的建筑,可就是感觉什么都是新的呢。空气,太阳,云,马路,小楼,什么都和国内不太一样。好像到了一个新的世界。”
陶野看风景,夏星眠却看她。
“姐姐,你看看我,我也是新的吗?”
她嫉妒心太强,强到陶野去看风景,她都和风景吃醋。
陶野果然把目光凝向了她,打量一番,眯着眼笑。
“嗯,对。小满也是新的~”
温润的风从接道尽头吹来,拂起夏星眠的长发。
她在陶野的前方倒着走,这样就可以一直看着对方。发尾从身后倒着飘到身前,让她看起来像被裹在水草里的鱼,陷在风的波纹里。
“姐姐,那你……能不能当做从来没有认识过我?”
夏星眠紧紧盯着陶野,问这句话时,声音有细小的颤。
——能不能当做从来不认识我。
——然后……
——对我一见钟情。
陶野只当她是小孩子心性,提出这种异想天开的要求。不过,她也顺着她,纵容地答应了:“好,都听你的。”
夏星眠见陶野应允了她,心里一下死灰复燃,原本被磨尽的希望又冒出芽。尽管是自欺欺人,她还是很开心。
她拿起手机,塞上耳机,开始默默鼓捣一些东西。
陶野问她在做什么,她只是微微笑着,说姐姐等一等。
又走出好远,天已经完全黑了,已经快要到宾馆的位置。
戴了半天耳机的夏星眠终于取下耳机,快步走上前,轻轻拉住前面陶野的衣角。
“aspetta?”
陶野停下来,眉尾微挑:
“你说什么?”
“signora,sei bellissiapuoi essere il io aante?”
一旁的唐黎笑道:“夏小姐,你说的是意大利语吗?”
夏星眠嗯了一声。
陶野问:“什么意思啊?”
“意思是——”
夏星眠目光灼灼地盯着陶野,把这句通过耳机现学的意大利语翻译给她听。
“‘小姐,你很漂亮。可以做我的女朋友吗?’”
陶野愣住了,神情有些僵硬。
“你在……说什么呢?”
她眼里有来不及掩饰的
慌乱和诧异。
显然,夏星眠的这句话是她从未预想过的始料不及。如果她所有表情只汇集成一个字,那就是“惊”。
只有惊。
见陶野这个反应,夏星眠强很勉强挤出笑,以玩笑的语气:
“姐姐不是答应我了吗,当做从来没有认识过我。反正现在不认识了,不如试试新的关系?就当玩儿了。”
“……玩儿吗?”
陶野闻言,表情才放松下来,唇角又带上了熟悉的无奈的笑。
“行,都行。只是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喜欢这种过家家的游戏?”
夏星眠走到陶野身边,自然地挽起她的胳膊。
这个动作以往她花尽勇气也不敢做,现在总算有了借口,可以光明正大地像陶野的女朋友一样,并肩挽她。
“我不管哦,总之姐姐答应了。”
陶野笑了笑,顺着她:
&a;ap;gt; “好吧。答应,答应。”
即使知道是假的,可夏星眠还是止不住的开心,找到陶野的手,大着胆子和她十指相扣住。明知故问地追问:“答应我什么?”
陶野耐心地答:“答应做这位小姐的女朋友了啊。”
夏星眠:“在回国前,一直是我的女朋友?”
陶野哄道:“对,一直是。”
笑意爬上夏星眠的唇边,盛在梨涡里,像一小杯酒。还带着微醺飘然的醉意。
唐黎全程没有插嘴,更没有进行不合时宜的提点。
她看着夏星眠倾向陶野的背影,似乎能对她此刻的喜悦感同身受。恐怕天底下除了她,没有第二个人能明白夏星眠此刻究竟有多开心。
因为只有她知道,夏星眠是在真正爱着陶野的。
……这又怎么只是一个玩笑。
她们下榻的宾馆不是那种高楼大厦,只有两层楼高,门廊都是欧式风格的浮雕。象牙白的石花坛里,种满了五颜六色的小雏菊。
行人成行地走过窄窄路边,时不时传出几声听不懂的意大利语。
这种截然不同的生活氛围让人有了不踏实感。仿佛眼下的一切都是在做一场梦。
宾馆楼下,街边,有个在拉小提琴的卖艺者。摊开的琴盒里有一些零散的纸币与硬币。
陶野站在二楼的小阳台上,支着下巴,搭着栏杆看那个拉琴的人。
晚风卷着淡淡花香与袅袅琴音吹过来,沁人心脾,悠然神清。
正在出神,身后忽然覆过来一层
熟悉的柔软暖厚的体温。
陶野不回头也知道身后是夏星眠,垂眸一笑:“不是有自己的房间么,怎么跑来找我?”
夏星眠从后面抱着陶野,下巴搁在她肩上,双手在她小腹前交叠。鼻尖轻耸,嗅着陶野耳后的香气,细声哼哼:“想姐姐了。”
陶野:“这里风大。你病都没好,进去待着。”
夏星眠忽略了这句撵她的话,问道:“在看人拉琴么?”
“嗯。”陶野点头,“你听得到么?”
夏星眠轻笑:“我只是右耳不太好,又不是聋了。”
陶野也跟着笑:“你觉得好不好听?”
夏星眠假装思索了一会儿,啧了一声:“没我弹琴好听。”
陶野笑得更深:“臭屁小孩。”
夏星眠把脸埋进陶野的肩窝,深深吸气,让她身上那股淡淡木质与清冽梅子酒的香水味充满鼻腔。
她脸的皮肤微凉,贴着陶野温暖的脖根,每个毛孔都在贪恋地汲取着。
忽然,她松开陶野的腰,向前,双手盖住了陶野放在栏杆上的双手。食指点在陶野食指上,中指点在陶野中指上,每一根手指,都点在陶野相同的手指上。慢慢地,一下一下地轻敲。
她在弹琴。
陶野的手指,就是她的琴键。
她一边弹,一边轻声在陶野耳边哼着调。
没有什么歌词,是一首悠扬的纯音乐。
只听了一句,陶野就认出来,夏星眠哼的就是那首她记忆深处的《一步之遥》。
温润晚风斜斜吹来,将夏星眠的长发撩到了她的肩上。
冰凉的指尖娴熟而有节奏地轻点她的指骨,一个又一个的复杂和弦,变成她与她肌肤的绵密相吻。
“好听么?”哼唱完一遍,夏星眠问。
陶野低低回答:“好听。”
“比楼下那个人拉得好听,对吧?”
陶野笑:“对。”
“那就把这首曲子,送给我在那不勒斯的爱人。”
夏星眠收紧手臂,用尽全身力气抱住陶野。
话落,眼眶便忍不住地酸涩起来。
《一步之遥》。
她和她,又何尝不是只差了一步之遥?
她不敢迈出那最勇敢的一步,于是,她们便永远被封锁在了一段关系里最纯洁的两端。就连情话,也只敢送给被赋予了假名的、那个根本不存在的爱人。
一步咫尺,咫尺天涯。
“小满
。”
陶野忽然叫她。
夏星眠整理心情,提起语调答应:
“嗯?”
陶野转过身,抚着夏星眠的脸,凑上去吻她。
吻着她,喃喃:“谢谢,我很喜欢。”
“喜欢曲子?”
“……”
陶野抬起一半的眼,睫毛下,眼底有温柔水波。
“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