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溪泛以为夏星眠去参加乐团之后情况会比那天奶茶店好一些。
没想到上次一个电话, 夏星眠那句“周周你是真实的吗”直接给她问懵了。
……怎么感觉这人状态越来越差了呢。
夏星眠和陶野之间的事是她们的私事,周溪泛不好多过问。而且夏星眠很少和她提起陶野的具体情况,所以她对这俩人关系了解得很浅, 想安慰都找不到切入点。
她打开抽屉,取出了一封早就准备好的信封, 叫了同城快递。
信封上,地址填着:温泉山庄、夏怀梦收。
信封里, 是一张本来是夏星眠专门给她的音乐会门票。
上一次的绑架事件后, 她就一直想找机会告诉夏星眠关于夏怀梦的事。可她正准备去找她, 就因为夏星眠临时出国的事阻断了。
那次期末考时本来也该和夏怀梦说的,结果因为那些隐约越界的对话,搅得她心神不宁,后来也没敢再见夏怀梦。
现在或许就是最好的时机。
夏星眠现在处在情绪低谷, 爱情上得不到结果, 总要想想办法用别的感情弥补一下。比如亲情之类的。
10年了。
她们姐妹俩, 也该见上一面。
至于她和夏怀梦……
周溪泛笑着叹了口气,用那天安慰夏星眠的话安慰起自己:
顺其自然吧。
夏怀梦收到了一封周溪泛的来信。她挺惊讶, 周溪泛居然会主动联系她, 平时都是她为了夏星眠的事不停骚扰周溪泛的。
打开封信,里面是一张音乐会的门票,还有一张手写的小便签:
“来听听吧, 你不会失望的。”
夏怀梦下意识以为是周溪泛请她一起去, 还挺开心, 马上联系画室推掉了那天的所有行程。
初五那天, 夏怀梦精心准备了妆容和衣服, 把女儿交给保姆看管, 自己提前一个小时便前往暨宁市会馆中心。
她的票座位非常靠前, 靠前到像是给演奏者家属准备的特别座位。
她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周溪泛来。反而是另一个陌生的女人走到她旁边的座位坐下。
女人刚刚坐下时,夏怀梦闻到了一抹木质冷调与梅子酒清冽的香水味。
没多久,另一侧位子也被陌生人坐了。夏怀梦这才拿出手机给周溪泛发消息,问她在哪。
周溪泛:【?我没去啊。】
夏怀梦:【不是咱们一起听吗?】
周溪泛:【……我没这么说过吧。】
夏怀梦放下手机。
心里忽然空落落的。
音乐会开始了。
如新闻上所说,这个交响乐团放在国际上也是顶级的配置,从第一首曲开始,每一个音符都紧紧地攥住观众席上每一个人的耳朵。
但这“每一个人”并不包括夏怀梦。她一直在走神。
思绪越来越远,远到混乱不堪。
直到进入后半程时,报幕者用双语报出一个名字。
“欢迎……下一首独奏……演奏曲《por una cabeza》……演奏者……”
“夏星眠。”
如惊雷贯耳。
夏怀梦猛地抬起头,全身紧绷住。
穿着雪白晚礼服的年轻女孩徐徐走上台,向观众席鞠了一躬,然后回到钢琴后坐下。
黑发柔顺地披在素洁的衣裙上,让她看起来像一捧窗台上的新雪。可要说她像雪,雪又远没有她那么耀眼。
更像栖息在雪花六角花瓣中的天鹅。孤傲,冰冷,遥不可及。和即将展翅飞去的不可捉握感。
观众席其他人都小声赞叹着好美。
夏怀梦心里想的却是:
她和小时候比,好像都没什么变化呢。
五官和身形是成熟了,但那样清冷高傲的脊背,只一眼,她就知 道自己之前担心妹妹长大后变化太大认不出来是完全没必要的。
br /&a;ap;gt; 这世上除了夏星眠,不会再有人拥有如此不可摘撷亵玩的姿态。
琴声开始了。
琴后的人轻微地皱着眉,目光明明是盯着琴键,眼底却铺着凝望爱人似的碎光。
从第一个音符开始,她敲下的每一指都蕴着除技法外更动人的情感。饱满,激昂。如果这首曲是一篇文章,她无疑给了它最好的修辞,标点,与抑扬顿挫。
如果是诗,她把它碾碎了,碎成诗人的杜鹃啼血。
如果是画,她把血用作成了颜料。
一曲终了,夏怀梦满脸是泪。
她注意力都在夏星眠那双微垂的眼睛里,没有花太多精力去仔细听曲子本身。但从观众拼命鼓掌的反应来看,夏星眠弹得登峰造极。
无论琴技还是感情,都登峰造极。
“给。”
身边的陌生女人忽然递过来一张纸巾。
夏怀梦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哭得很惨,忙接下,说了声“谢谢”。
“都拿着吧。”那人把手里的纸巾整包都给了她,“你擦完了可以塞到包装纸里,再放进口袋,就不会弄脏衣服了。”
听了这话,夏怀梦不禁抬头看向身边的女人。
……好温柔的一个人。
声音柔软,眉眼也柔软。耳朵,下巴,颌骨,都是挑不出一点点锋利的温润。
舞台上在挪动乐器,有短暂的中场休息。
“她弹得很好对不对?”女人和她闲聊,“不止你一个人听哭了。”
夏怀梦摇头:“我不是因为那个……只是……想起了一些别的事情。”
女人:“伤心事?”
夏怀梦:“算是吧。想起了一个故人。明明现在应该很高兴地过去找她,可是真正到了可以见她的时候,又有点不敢了。”
女人轻轻地笑了一声。
夏怀梦:“怎么?”
女人:“……我的情况,和你也差不多。”
“还是要勇敢一点啊。”
夏怀梦感叹。
“有些事儿不试试,怎么知道结果会如何呢?”
“试错了该怎么办?”
那人问。
“错了,可以补救。错过了,可就真的要后悔一生了。”
女人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舞台。
夏怀梦悄悄瞥了对方一眼,看到她的手紧紧攥着另一只手的手腕,指缝中,能隐约看见一点刺青的纹路。
“……谢谢。”半晌,女人的肩膀松下来,笑了一下。
夏怀梦笑:“是我要谢谢你,这话我是说给你的,也是说给我自己的。”
“那还是要和你说谢谢。”
或许是这个女人给人的感觉太舒服了,像被最温暖柔滑的水流裹着。夏怀梦不自觉的就放下了所有戒备,顺口便说:
“告诉你也无妨,我纠结的这个人是我失散了好多年的妹妹。你呢,方不方便说说,你和你的那位是什么关系?”
下一首曲子要开始了。
灯光慢慢变暗,身边的人的侧脸也渐渐隐入了黑暗中。
熟悉的报幕声又响起。
音乐会上,夏星眠的表现可谓一鸣惊人。音乐会结束后,媒体纷纷涌入后台,想要采访charlie和那个从未在乐界露面却琴法高超的天才钢琴手。
但charlie的乐团向来低调,把所有陌生的来访者统统挡在了门外。
包括一个自称是夏星眠亲生姐姐的奇怪女人。
温灿刚好在旁边看到了,忍不住翻白眼。
现在这些人,为了点热度什么瞎话都搁那儿乱编,也不怕嘴里没门儿长疮。还姐姐,夏星眠自己都说了自己是个孤儿,哪门子的姐姐。搞笑。
温灿寻思:你要是没带 那“亲生”两个字,我保不齐就让你进了。
毕竟她不止一次在早上去叫夏星眠起床时,听到夏星眠在噩梦中喊着“姐姐”两个字。
她问夏星眠那是谁。
夏星眠明明白白地告诉她:那是她喜欢的人。
温灿回到休息室,就看到夏星眠睁着一双亮亮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
“你怎么这眼神儿?”温灿打了个哆嗦。
夏星眠:“外面有没有人找我?”
“?”温灿摊手,“外面全都是找你的记者和媒体啊!”
“不是……”
夏星眠马上掏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给温灿看。
“这个人,她有没有在外面?”
温灿凑过去看。
照片上是一个女人在厨房里,穿着宽松居家的长t恤,围着白色碎花围裙,头发扎成马尾,松松的,耳鬓边有碎发翘着。
她正回过头来看镜头,眼尾蕴着一抹笑。虽然没有化妆,但从这张不带妆的脸也能看出,这是个一顶一的大美人。
“哇,好漂亮啊!”温灿感叹道。
路过的to也瞥见了,伸长了脖子,双眼发光地赞叹:“ pretty!”(好漂亮!)
夏星眠有点急了,说:“我没有让你评价她,我问你有没有见过她?”
温灿耸肩:“没有。”她转头向to:“have you jt seen her?”(你有没有见过?)
to也表示没有。
“……”
夏星眠垂下手,整个人明显地萎靡下去了。
温灿勾起她的肩,安慰道:“别不开心了。音乐会好不容易圆满结束,这段时间你辛苦了。刚刚除了独奏,你基本也串了整场的钢琴伴奏,我看着都累。走吧,去喝酒!”
夏星眠笑得很勉强:“两个人喝酒,不太合适吧。”
温灿:“谁说就咱俩?老师,to,ona,大家都去啊。”
“……那好吧。”
大家准备出发的时候,charlie故意走在后面,和夏星眠单独走一起。
他告诉她,这场音乐会他已经把她应得的那部分收益打到她账里了,让她看看。
夏星眠拿出手机一看,对那串零数了好几回才数明白。
charlie说,从今天起,你的身价会暴涨。这一笔报酬,会是你今后人生中最少的一笔。
他拍拍她的肩,叫她加油。
等charlie走远了,温灿又跑过来挨着夏星眠。
“想着给师姐我发红包啊~”
夏星眠以玩笑的语气拒绝:“凭什么给你发啊?”
温灿:“你这小师妹,也太冷血了。吃我做的饭、喝我泡的牛奶的时候,就没想过以后要报答我?”
“那是你自愿的。”
“能不能稍微对我有一点对师姐的那种尊重?”
“我最讨厌假客套。”
“啧,我就没见过比你还高贵冷艳的碳基生物……”
她们一边瞎聊,一边往地下停车场走。
要去往停车场,得要从一楼坐电梯到负二。她们落下得太远,其他人都坐了第一趟下去了。
等她们两个人单独坐第二趟时,温灿习惯性把手臂往夏星眠肩上搁,说累了借她撑会儿。夏星眠嫌太黏糊,想躲,温灿指着她鼻子笑骂她没良心。
两个人正搂搂搡搡的,电梯到了负二。
“叮——”的一声,门开了。
门都还没开完,就见to那张帅脸近近地抵过来,一脸兴奋,迫不及待地向夏星眠指着自己的身后。
“i t the woan the picture”(我遇到照片里那个女人了……)
陶野就站在to后方两三米的位置,双手拎着包。
她看着电梯里被温灿亲昵抱着的夏星眠,脸上是淡到几乎没什么感情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