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必要?
夏星眠听到这三个字, 都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表情。
她该欣慰?还是难过啊?
往好了想,陶野这是在关心她,不希望她分心。往不好的想, 她在陶野心里根本就没有占据任何重要的位置, 哪怕是作为一位“重要的朋友”。
因为不重要, 所以那些不好的事,自然也不需要她知道。
可是很快, 她就像以前一样, 迅速舔舐好自己的所有消极情绪, 马上站到了陶野的立场那边。
陶野还在医院,受着伤, 不知道有多难捱。她帮不上忙, 还在这儿瞎猜乱想,用自己那狭隘的小心思怨天尤人。
想得再多, 不如回去亲自站在陶野面前,真切地关心关心她。
陶野不喜欢她她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自怜自艾也该适可而止了。
夏星眠放下手机, 把眼眶里的泪憋回去, 说:
“我要回国。”
温灿睁大眼睛, 一下子也不困了,不可置信地说:“回国?你在搞笑吗,都进行一半了, 马上演出就要举行了,你回国??”
夏星眠语气很重地说:“她受伤了!”
温灿皱眉:“谁啊?”
“陶野!”
一听陶野的名字,温灿就明白了夏星眠此刻失控的原因。
“……我理解你的心情, 可是……”
她把手放在了夏星眠肩上, 能感觉到对方的微抖。叹着气。
“这次的演出不比上次的分量小, 你要是临时退出,得罪的可不只是老师和剧院的人。这次演出背后最大的主办方就是那位alex先生。不知道老师有没有和你说过,alex先生虽然看起来很和善,但人脾气很怪,非常记仇。你要是惹了他不痛快,凭他在钢琴界的地位,你在钢琴的这条路基本就没戏了你知道吗?”
夏星眠刚刚憋回去的眼泪又溢上眼眶。
“难道我就不管她了?!”
“你听我说,你冷静一点。”
/&a;ap;gt; 温灿努力安抚着她。
“她的伤是什么程度呢?要是很严重,你为此回去一趟完全ok,如果没有危及生命,你去了也不能改变什么。要是轻伤,就更没必要了。你总要弄明白哪个轻哪个重,对不对?”
夏星眠喘出一口气,低声说:
“……她伤在脚踝。”
温灿便顺势说:“脚踝就是轻伤啊!你得这么想:你现在就算回去,也
不过就是陪在她身边送一点温暖,她的伤又不会因为你就恢复快一点。可是你葬送的是你全部的前途啊,这真的值得吗?”
是啊。为了陪陶野这一次,就回到那个最开始一无所有的穷学生,值得吗?
夏星眠心里明白,她怕的不是变回原来的自己,她不怕从头来过。她怕的是,她来不及给陶野那个她已经许诺了的未来。
999颗星星糖期满的那天,她还能有底气站在她面前么?
夏星眠面对这一次又一次残酷的选择,终于崩溃了,趴在前座椅靠背上无声地哭起来。
原来人的生活即使开始向上走了,也是要做取舍的。
原来世界就是如此现实。
选择了未来,就要放弃现在。
她哭着问温灿:“你说……她会、会不会恨我……”
温灿忙说:“不会的,我见过她的呀,她那么温和的一个人,肯定会理解你的。”
夏星眠自嘲地想:
也是。陶野都未必在意她是不是回去,又谈什么恨不恨的呢。
她的所有纠结的痛苦,是不是……从来……困住的都只有她一个人?
颤抖着缓缓呼出一口气,她用还没擦的泪眼看向车窗外的夜景。
所有树木与象牙白的欧式建筑都被眼底的水波晕染开,边缘模糊了,形状也扭曲了。所有景色在她眼里都失去了细节,只剩一个失去真实轮廓的幻影。
第二天,特意挑了一个国内白天的 时间,夏星眠艰难调和出空闲机会,给陶野拨了电话过去。
等待对方接通的时候,她忐忑得手都是冰凉的。
打之前她想了一晚上该不该打这个电话、打了之后又要说什么,是试探?还是只给关心就好?她又要怎么和陶野说她决定继续留在维也纳不回去了呢?
嘟声响了一会儿才被接起。
“喂?”
陶野微哑的声音传来。
夏星眠做了个深呼吸,“姐姐……”
喊完这声姐姐,她准备好的话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陶野微微笑着,说:“怎么了?”
听到陶野语气里含笑,夏星眠眼眶一热,努力把嗓音压回正常的样子:“没怎么。”
“你的同学和你说了我的事是吗?”
“……嗯。”
陶野像是翻了个身,传来一阵衣物摩擦的窸窣声,“我没事的,都是小伤。”
“对不起……”夏星眠把头埋在臂弯里,“我得继续
留在维也纳,不能回去看你了。”
电话那边沉默了好长时间。
良久,陶野依旧淡淡含笑:
“没关系。”
这一瞬间,夏星眠忽然觉得,如果陶野此时开口要她回去,那不管以后要面临怎样的困境,她都会毫不犹豫地启程回国。于是她攥着狂跳的心,问她:“你想让我回去吗,姐姐?”
陶野却说:“不用。”
夏星眠不死心,又问了一遍:“真的?”
陶野:“嗯。”
“……好,”夏星眠的五指陷入额前碎发,“那你……有事和我说。”
陶野:“嗯。”
“我……挂了?”
“嗯。”
挂掉电话,夏星眠抓着手机在原地站了好久。
这一段对话并不长,可也是这些日子她们说过最长的一段话了。
她和她好像真的分开太久了。
久到夏星眠开始不确定,她们是不是已经开始走上了分岔路的两端。
“分岔路”三个字一出现在脑海里,夏星眠吓了一大跳。
不会的。
她们之间怎么可能会出现分岔路呢?
……一定不会的。
又过去了一个月,维也纳的行程结束,夏星眠转程去了法国巴黎。
听周溪泛说,陶野顺利出院了。恢复得很好,也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没多久就去继续上班了。
这是好消息,夏星眠应该为此感到高兴。可是她又高兴不起来。
因为这个好消息不是陶野告诉她的,是周溪泛告诉她的。
……她连出院都懒得和她讲了。
夏星眠左思右想,总觉得这次没能回去亏欠了陶野。或者她们之间也不存在亏不亏欠。但不论如何,她该做点什么,不能放任这段关系冷却下去。
她给周溪泛打电话,拜托她:“帮个忙,帮我在暨宁找一只合适的小狗。你发视频来,我来挑,然后我付钱。”
周溪泛:“你要干嘛?”
夏星眠:“你先帮忙挑,麻烦你了。”
“没问题,”周溪泛说着就开了免提,已经开始用手机在找合适的狗舍了,“你想要什么品种的?”
品种?
夏星眠思考了一会儿。
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她才住进陶野家的那一晚,陶野摸着她的头说尾巴要摇起来咯狗崽崽,她皱着鼻子问我不是小仙女吗怎么变成狗崽崽了,陶野说:
那就小博美吧。小博美会摇尾巴,看起来也挺仙的。
“弄只博美吧。那种纯白色的,小小一只。”
“行。”
&a;ap;ap; nbsp;周溪泛办事效率向来都挺快,不过几分钟,各种博美奶狗的小视频就弹满了对话框。夏星眠一个一个打开挑,大多奶狗长得都差不多,毕竟都是一个犬种。但有一只,一眼看上去就和其他小博美不同。
/&a;ap;gt;
毛白得一尘不染,眼珠子尤其黑,十分鲜明的干干净净可可爱爱,像开了个雪地滤镜。
夏星眠挑中了这只,把钱转给周溪泛。
“帮我把它送给陶姐姐吧。”
周溪泛:“好,有没有什么顺便捎给她的话?”
“……”
夏星眠沉默了一会儿,说有。
“告诉她,这只小狗的名字叫‘小满’。”
——希望它可以代替她,在她不得不盘旋在高空里时,陪着地面上的陶野。
周溪泛说我现在就去抱狗。
夏星眠走到桌边,看着那个已经装了不少星星糖的玻璃罐,她也记不清里面有多少颗了。罐子越来越满,可能用不了多久就需要换个新罐子了。
她期待着一个又一个罐子被装满,直到攒够997颗糖。
可她也害怕着这个装满的过程。
她怕过程里她出错。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做出的那些选择里有多少是真正正确的。
晚一点的时候,周溪泛给她发消息,说狗已经送到陶野那儿了。
夏星眠看到消息时,马上问陶野的反应。
周溪泛疑惑:“你俩不是有联系方式吗,干嘛要我做传声筒呢?我不是怕麻烦,就是觉得你们有事应该一对一地说开。”
夏星眠:“我跟她没有办法说开。”
周溪泛:“为什么?”
“……”夏星眠叹了口气,“她对我永远都只会是一副很包容很理解的样子,我也永远都不可能去质问或者逼问她什么。”
周溪泛也不再多过问她们之间的事了,只把陶野的话转述给夏星眠:
“陶姐姐说她也给你寄了一份礼物,大概7天后到你那儿吧。”
“什么东西?”
“这我就不清楚了。”
礼物……
夏星眠心里期待的小苗猝不及防地冒了头,原本的紧张换成了另一种染着开心的紧张。
她静静地等过这
7天。即使这7天里她和陶野的交流还是很少,几乎又变回了当时在南山别墅时的那种假客套,但她的心情总是因为那份即将到来的礼物而得到安慰。
7天很快,不过就是闭眼睁眼14次。
练了许多场琴,吃了许多顿饭,和师门聚过零散的几次餐。
charlie的车坐了一个手能数过来的次数。
巴黎的出租车坐了两只手数不过来的次数。
出租车上,大概每天都会路过同一家餐厅。每次路过那家餐厅,都能看见门口锈红色的消防栓。
手机查物流的界面,看了无数次。
7天后。
夏星眠真的收到了一份来自国内的快递。盒子不大,寄件人署着陶野的名字,收件人那一栏本来写了一半的“夏”字,被划掉以后写了sariel。
她顾不上这些细节了,她急急忙忙地在楼下就拆开了快递,从里面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粉色小礼物盒,解开蝴蝶结,打开。
盒子里是一块圆圆的黄铜小牌子。
一块狗牌。
狗牌的正面刻着:
[我迷路了,麻烦您送我回家。]
反面则刻着:
[姓名:小满]
[联系方式:1307339651x]
只一眼,夏星眠就认出了这串号码。
那是陶野的手机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