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鸿与妹妹戚敏素来亲近, 对其很有几分了解,瞧这便猜测此次兴许是不要命,该也少不了波折, 如若从头到尾都太太平平, 又何须留这一手?
然这种事,看破不说破。
戚鸿也不愿看全家人担惊受怕, 没多谈,待包袱收拾出来便同妹妹辞别家里。
“此番进县要多费些天,父亲母亲且安心等待。”
“是啊,您们纵使不信儿子, 也得相信敏敏, 我妹看得最清楚,即便县里到了须得求助我妹妹的地步,可她既然说了,我们定能平安归家。”
戚家人只得点头, 不点头又能怎么样呢?父母官要人, 要敏敏去还是为县里出力救人性命的, 怎么想都不应该也不能推辞。家里人只恨自个儿不中用帮不上什么,光看着女儿辛劳奔波去。
早先就说过, 戚秀才是个有操守的读书人。像那种为发财前来的,他甚至懒得多看,但假如是救人性命的事, 只要对方值得帮,他一贯会劝女儿援手,人生在世该行善事积福德。故他倒是很快想开了, 还搬出古往今来一些能人异士的经历来告诉夫人,但凡能人异士, 一生少有四平八稳无波无澜的:“这人本事大了渐渐名声就大了,甭管愿不愿意总要卷进些事情里头。如敏敏她,前些年藏着掖着不显露什么生活倒是清净,可那不见得就是她想要的,有能耐的谁不像搅出点浪?不说青史留名那么远,也好让天老爷瞧瞧这本事没白赐下,她得了造化没糟蹋了去。”
文氏:……
“我正不放心,你还吓我。”
“不是吓唬,你想啊,换做是你能看穿别人人生运势,你能藏着掖着一个字儿都不往外说?哪怕不对外面人说,瞧家里人不顺当了不得提点几句?谁还能眼睁睁看着自家人往火坑里跳?似这般提点只要有一就会有二,有二就必有三,你有亲友,你的亲友难道没有亲友?何愁名声传不开?
只要名声传开了,任何人碰上拿不准的事,但凡是要紧的是不是都要来问问?人生遇到大起落了是不是也要瞧瞧?
这种事,咱们平头百姓还看得开些,越是富贵就越想长久富贵,想更富贵,这些人讲究并且有本钱讲究,这回还只是县里的父母官来,将来指不定有缘得见那些位高权重的。
只要有这能耐,迟早都要走到这一步,敏敏这样通透能看不穿?她恐怕早有成算。是以,咱们听她交代老老实实待在家中便帮大忙了,只管看着,别给添乱。”
文氏该牵挂还是照样牵挂,可也同意了相公的说法。
的确。
有能耐却对身边人见死不救人一辈子都要良心不安,但只要救了,有一就有二。全家里头敏敏是最有主意的人,这种事她应该早有准备。
能解决,必定能解决,且不说她自个儿,就说府城周家的不还殷殷切切惦记着她?
周家势大,盘踞在本地如地头蛇一般,真麻烦了给递个话去,那头出面也能摆平。等候在家里的只想到其一没想到其二。
这次进县里的确不顺当,并非是因为疫病,这流感吧不说年年都有,但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谁都知道这个闹不好要死些人,但怎么说呢?这毕竟是季节性的病,通常只发在冷起来之后,实在解决不了就硬拖着,拖到年后四月天彻底回暖自然就消停了。
至于说要死人,这时候哪年不死些人呢?不因为这也会有其他由头,这一点儿都不稀奇。
从古至今因为疫病闹到民怨沸腾时,老百姓也怨不上县官,骂也是骂朝廷不干好事令上天降下灾厄。故县太爷只是借这个事将戚敏找去,最主要是想让戚敏给全家瞧瞧。最主要是他的仕途以及儿子将来,有儿子到岁数该成亲了,夫人心里有个儿媳妇人选,也想给戚敏瞧瞧她旺不旺家……
戚敏是算命行业里最耿直的人了,向来是要么不说,说了就必定是真话。
这个看人生运势合八字又是她的主营业务,之前已经给不少人看过,这次县太爷请去,辛苦费也给了,戚敏便瞧了瞧,捡着说了一些。
怎么说呢?
本县这个父母官,同普通人相较那是成功人士,就算发展前途不算大,将来也有些小的起伏,但至少能在官场里待着,一辈子衣食无忧。
但假如拿他去和那些运势亨达的官场榜样相比,就十分普通什么也不算了。
他只不过有些家底加之自个儿争气考出了功名辗转熬成了县官而已,想升任地方大员或是更进一步熬出资历调进京中正常来说没有希望。
自个儿官路不平,家里一圈看下来,其他人还不如他,平常看重的一个儿子,瞧着很有些聪明劲儿,好似比他以前还要会读书,问戚敏怎么样,她如实说了,无甚考运在科举一途难有大作为。
这叫什么?
本以为从他这里应该蒸蒸日上,县太爷给自己定的目标是争取熬成地方大员,儿孙们努努力,靠着他的经营将来做更大的官,彻底的让家族兴盛起来。
他盘算得很好,唯独不该找戚敏相看,不说穿了全家人还能饱含希望,现在呢?
骂她嘴欠吗?
不能啊,这可
是县太爷自个儿求来的,他一定想听。
或者自欺欺人将她打成个愚弄人的骗子?
也不能啊,至今没有任何人拿出铁证来打过戚敏的脸,除了一些还没到时候无法证实的,其他的只要她开口全说中了。
这……
“这叫我怎么接受?我不能接受啊。都说她是最会看的,以前也有一些听她说了不肯相信,后来全应验了,咱家这个要是也应验了可如何是好?老爷你快想想法子。”
县太爷没法,他只是懊恼。
为什么现在才让戚敏来看?
最早是不相信这种事,认为她是经营出来的名声,一个十几岁的姑娘无论如何都不该精通这些东西。之后越来越多的证据让他不得不相信,他就有些迟疑,府上挺好的没个事由去找她,同时也担心算出来的结果不尽如人意。
可怎么说呢?
已经确定她真能耐了,谁心里能不痒痒?时间越长他就越想,加之又有夫人提了说亲的事情,再加上这个疾病流行……就给了他请戚敏过去的由头。
见着人之前县太爷全家都抱有幻想,现在全破灭了。
百般难受之下他一个小妾想到了主意,说这个戚姑娘也还没谈婚论嫁,她这样有本事,为什么不聘回来呢?这样就算本来运势不佳,有她给看着,该避的避该改的改,是不是还有希望?
这女人啊,嫁了人之后总是全心为夫家着想,她这样有本事,难道不会改命之法吗?
妾室这么一提,县太爷和夫人眼神亮了。
“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她也还没说亲,配我儿刚好合适!”夫人甚至想到假如她和自己儿子八字不合,家族里面还有那么多年轻子弟,难道还能个个都不合吗?无论如何得让亲事成了,只要成了,将来大大的得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