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拉克丝终于抵达了会盟地的时候,南边德玛西亚的春天已然降临,而在弗雷尔卓德的萨加格拉平原上,艾尼维亚之息只是有所减弱而已,呼啸而凛冽的寒风依旧自极北之地的大冰川上吹来,越过了冻结的寒冰之海后,笼罩着整个弗雷尔卓德大陆。
寒风在越过了瓦拉尔山脉之后有所减弱,但威力依旧不同凡响,经年冷风之下,位于瓦拉尔山脉以南、凝霜港以北的海湾区域常年覆盖着厚重的冰层。
在这里,海面上经年不化的海冰和陆地上的冰盖完全融为一体,形成了西弗雷尔卓德最大的混合平原――萨加格拉混合平原。
而越是往东,平坦的萨加格拉平原就越是被南方的龙脊山脉和北边的冰爪山脉所挤压,逐渐收束,并在两座山脉相近之处直线距离不足千码的最接近之处,形成了弗雷尔卓德最壮观的自然隘口纽斯卡拉隘口。
远远望去,纽斯卡拉隘口就像是两片高大严整的篱笆墙上一个被劈开的豁口一般,想要从西弗雷尔卓德次大陆进入中弗雷尔卓德自然环境最为优越的拉克斯塔克平原,除非有能力翻越平均海拔超过五千米的龙脊山脉和冰爪山脉,否则这就是惟一的通道。
所以,毫不夸张地说,谁掌握了纽斯卡拉隘口,谁就掌握了西弗雷尔卓德的大门――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哪怕是没有筑城传统的弗雷尔卓德人来说,纽斯卡拉隘口也是一座古而有之的雄关。
一代又一代的西弗雷尔卓德霸主或者拉克斯塔克领袖都会在这里建立自己的关隘,或是作为进攻的桥头堡,或是作为防御的壁垒。
当初凛冬之爪部族气势最盛的时候,纽斯卡拉隘口的最东边起始处,瑟庄妮就曾经在这里设置了自己亲自管辖的兵站,用以作为前往西弗雷尔卓德次大陆进攻和劫掠的前沿阵地,而作为应对,艾希则是在西出口处加固了关隘作为防御。
只不过在后来双方交战的过程之中,由于塞拉斯的帮助,这座关隘被迅速夺取,导致凛冬之爪在前期占据了巨大的优势,直至补给耗尽、顿兵凝霜港。
后来随着密银城之战后凛冬之爪部族陷入分裂,整个纽斯卡拉隘口的东西两端完全都落入了阿瓦罗萨部族的手里。
只不过随着艾希动身进入拉克斯塔克平原,想要追寻阿瓦罗萨的脚步,再一次团结弗雷尔卓德,纽斯卡拉隘口东西两座关隘的重要性发生了两极反转――重心东进之后,东出口的隘口更重要了,而西出口则是变成了一个商业性质的检查站。
而在今天,这座为阿瓦罗萨部族提供了大量原始商税的隘口以西的萨加格拉平原末端,已然被各色的帐篷填满了。
这些帐篷的主人来自于西弗雷尔卓德次大陆的各个地方,从靠近寒冰之海的格拉泽港到弗雷尔卓德的西北角洛克法半岛,从高耸的瓦拉尔山脉到低洼的碎冰港,来自于不同地方的小部族,在通过如毛细血管一般深入了西弗雷尔卓德次大陆的商队了解到了拉克珊娜要举行会盟的消息之后,或是战母亲自出发,或是派出最英勇的战士,都赶在了艾尼维亚之息彻底停止之前,抵达了纽斯卡拉隘口,在这里支起了带有自己部族风格的帐篷。
放眼望去,各色天然颜料所浸染的毛皮材料所搭成的帐篷五彩斑斓,虽然大多都并不鲜艳,但落在拉克丝的眼里,却颇有几分百花盛开、争奇斗艳的既视感。
这让自从为了福斯拜罗领主之后、第一次错过了春日演讲而心中有点空落落的拉克丝情绪好了很多。
或者说……接下来即将开始的会盟,本来就是另一场不一样的春日演讲,只不过这次演讲的对象变成了弗雷尔卓德部族而已!
这样想着,拉克丝接过了亲卫队递来的五色颜料,熟练地将其涂抹在了自己的脸上,并专门分出了一绺头发,将金色的长发染成了黑、红、蓝、黄、绿五色。
在这里,她将会暂时放弃自己身为福斯拜罗领主、德玛西亚皇帝的身份,以一个将要在西弗雷尔卓德次大陆建立全新秩序的战母的形象,出现在所有前来参与会盟的弗雷尔卓德人面前。
为此,她没有选择穿早已习惯的德玛西亚式符文钢铠甲,而是穿上了用狼皮、海虫鳞片和厄纽克茸制作的毛皮坎肩,并非常有弗雷尔卓德风格地打了赤膊。
说实话,挺冷的。
拉克丝可不是什么寒冰血脉,如果不是因为她曾经攀登巨神峰,而且还有卡尔亚传授的“以元素化的形式避免低温给身体造成负面影响”的防寒小妙招,这一身打扮不出半天她就得打哆嗦。
但有了魔法的帮助,虽然凉飕飕的艾尼维亚之息还是让拉克丝不怎么舒服,但她至少不至于担心自己失温了――更重要的是,在绝大部分的弗雷尔卓德人看来,拉克丝除了个头稍微有点矮,身上的肌肉块头不够大之外,已经完全是弗雷尔卓德战母的形象了。
这种形象上的改变可以极大地降低弗雷尔卓德人心中的抵触情绪,虽说能主动来参加会盟的都是比较亲近德玛西亚的部族、天然地向拉克丝靠近,但实际上很难说清他们是发自内心地接受改变,还是单纯地为了生存。
所以对拉克丝来说,这种通过改变形象就能拉近的距离、扩大的影响,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惠而不费了。
而随着完全改变了自己装扮的拉克丝骑着经过精心选育、明显高出平常品种一大头的厄纽克来到会盟目标地,围观在周围的弗雷尔卓德人很快就发出了阵阵欢呼。
尤其是在见到了在拉克丝身后的那些墨菲特的时候,欢呼声更是冲破了云霄――这些眼尖的弗雷尔卓德人惊喜地发现,在这些庞大的“冰雪巨人”手里所拿着的棍棒上,居然雕刻着自己部族的纹饰!
主动前来会盟的部族都是小部族,但再小的部族也有自己的名字,而在弗雷尔卓德,虽然有通用的弗雷尔卓德语,但除了少数见多识广的冰原旅者和霜卫祭司,以及各个部族的战母,能书写这种语言的人少之又少。
try{ggauto();} catch(ex){}
这种情况下,大部分弗雷尔卓德人对于自己出身的认同感落在纸面上,就是自家部族的纹饰了。
纹饰的来源可能是某一位先祖的形象,可能是部族名号的具象化,也可能是某些被所有族人都认为很酷的图案,对于弗雷尔卓德人来说,这些纹饰就是自家部族的代表。
而作为会盟准备的一环,办事员们通过北境贸易的渠道收集了所有已知的西弗雷尔卓德次大陆部族的纹饰,将其雕刻在了木棍上,并配以颜色,作为仪仗。
甚至为了更容易让弗雷尔卓德人接受,卡尔亚还亲自花了大功夫,给墨菲特们换上了一身“雪地涂装”,不仅用冰包裹了这些石头人,还在冰上附着了不会掉落的积雪。
弗雷尔卓德人通常很保守和固执没错。
但保守和固执并非意味着他们拒绝一切新鲜事物――对于这种非常符合他们审美和认知的新玩意,他们却也不会吝惜自己的欢呼声。
在墨菲特们的身后,刚刚完成改组的北境军团也换上了雪地军装。
这些经过专业训练的职业军人踏着整齐的步伐,带着一路上拉克丝亲自狩猎得到的各色猎物,浩浩荡荡地进入了会盟地,并自动地向着两边分开,从仪仗队迅速变为了现场秩序的维护者。
为了展现出军容,参与此次行动的北境军团都是精锐,他们变阵速度极快,围观的弗雷尔卓德人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分开到了两边、分出了一条宽阔的通道。
和高姿态入场的拉克丝、欢呼的西弗雷尔卓德部族们不同,身在纽斯卡拉隘口上的阿瓦罗萨人却感觉到了不对劲。
由于纽斯卡拉隘口是重要的商道,所以在各部族都开始在这里聚集的时候,阿瓦罗萨守军并未意识到有什么问题。
但随着聚集在这里的人越来越多,他们终于得到了拉克丝要举行会盟的消息――这种情况下,他们虽然第一时间派出了使者,去通知艾希,但当拉克丝抵达的时候,使者却还迟迟未归。
这种情况下,到底应该如何处理这场会盟,决策权就落在了此时纽斯卡拉隘口的负责人手中。
但问题是,她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德玛西亚人是盟友,这一点对阿瓦罗萨部族来说,是可以肯定的,否则艾希也不可能派出使者,邀请拉克丝前往拉克斯塔克观礼。
阿瓦罗萨部族也基本放弃了西弗雷尔卓德次大陆的控制权,这也是没错的,否则她的驻地就不会是纽斯卡拉要塞,而是凝霜港了。
所以,在阿瓦罗萨部族退出了西弗雷尔卓德次大陆的情况下,有一个盟友来到这里,要主持一场会盟……这种事情虽然说起来有点奇怪,但对弗雷尔卓德来说,却是相当正常的事情。
甚至在当初艾希离开凝霜港,将驻地移往拉克斯塔克的时候,如果不是她不希望部族分裂、始终还保持着让弗雷尔卓德重新完全团结在一起的想法,艾希甚至可以将部族一分为二,留下一部分人专门控制西弗雷尔卓德次大陆。
此外,艾希可以去拉克斯塔克,也和拉克丝有极大的关系,如果不是密银城之战打崩了凛冬之爪,就算阿瓦罗萨部族的规模在一直持续稳定地扩大,想要东进也会很困难。
总之,按理来说,拉克丝在纽斯卡拉隘口的西边举行会盟,这应该和阿瓦罗萨部族完全不相干。
但问题是……拉克丝是德玛西亚人啊!
一个德玛西亚温血人,跑到弗雷尔卓德来主持一场会盟……这简直是亘古未有的奇事!
更离奇的是,当地的弗雷尔卓德人还对她无比欢迎,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如果会盟没有出什么问题的话,这些部族甚至会愿意为了德玛西亚而战!
虽然说拉克丝并未展现出对纽斯卡拉隘口的任何企图,但被艾希命令在此留守的战团长还是隐隐有了几分如芒在背的感觉。
被人切香肠的滋味可一点都不愉快。
如此情况下,她能做的也只有默默地自我安慰“反正我的责任是守住关隘、向经过的德玛西亚人收钱,他们愿意会盟就去会盟好了,说不定还能收更多钱。”
然而,既然已经决定要会盟,拉克丝自然不可能简简单单地举行一场仪式而已――已经确定了要把西弗雷尔卓德次大陆握在手里,那就要攥紧才行!
现在没有必要和阿瓦罗萨部族产生冲突,所以她不会对纽斯卡拉隘口打什么主意。
但这并不妨碍她建立一道作为势力划分的新边界啊!
于是,就在纽斯卡拉西隘口城墙上的阿瓦罗萨战团长稍微松了口气的时候,一队头发颜色都很浅的德玛西亚人走出了队列。
然后,在参与会盟的弗雷尔卓德人的欢呼声中,他们站成了一列。
一条长长的、看起来像是岩石制造的锁链将他们连接在了一起,随着队伍首尾各有一头巨大的“冰雪巨人”抓住锁链,这条锁链被完全绷直,而这些人也随着绷直的锁链,在纽斯卡拉隘口西关外的百码开外,排成了一条直线。
下一刻,在阿瓦罗萨战团长惊愕的目光之中,这一百多人齐刷刷地蹲在了地上,双手都撑在了尚未消融的冰雪之中。
一阵无声的冲击荡漾开来,这些人的魔力开始了大范围的共鸣,就算是不懂魔法、没有魔力感知的人,也会因此感觉到一阵难以言喻的烦躁和冰冷。
而随着这种难以言喻的烦躁和冰冷蔓延开来,在这些御法者的脚下,一面相当厚重的冰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拔地而起。
不到一刻钟之后,在纽斯卡拉隘口西关的更西边,一道全新的、完全由坚冰构成的冰墙一体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