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不凡回到了马市,发现比之前热闹了些,不过买马的人却是寥寥无几,高首和高仁这两货一匹也没卖出去,正愁眉苦脸地蹲在那发呆,见到高不凡回转便迎了上来。
“少爷,现在的买卖太难做了。”高仁接过肉包子,一边狼吞虎咽,一边抱怨。
高不凡淡道:“现在到处闹洪水闹饥荒,世道艰难,买卖不好做也很正常,今天能卖出个两三匹马就算不错了。”
高首狠狠地咬了一口煎饼,目光盯着不远处的马棚怒道:“本来就市道不好,飞羽马场这些王八蛋还跑来抢生意,刚才有两个客人已经打算买了,听闻那边价格更低,结果又跑那边去,气得老子想拉屎!”
高不凡忙问:“那边比咱们便宜多少?”
“差不多低一成半吧!”高仁擦了擦嘴边的油迹,提议道:“少爷,咱们也降点价吧,要不然真的竞争不过人家。”
高不凡不禁皱起了剑眉,驽马虽然不值钱,但也不是没成本的,飞鹰马场的驽马处理价一般是八两银子,比普通的田马便宜了一大半,跟驴骡一个价,已经相当低了,若再降一成半,则基本没什么利润可图了,想必飞羽马场的成本也跟飞鹰马场差不多,他们卖这么低价,分明就是恶意竞争,用后世专业的术语来说就是低价倾销,是违法违规的,只是隋朝可没有世贸组织,人家乐意低价,甚至亏本倾销你也没办法!
“哎哟,敢情高少刚才是买吃的去了,鄙人早就听说高少爷平易近人,与下人同甘共苦,今日一见果真如此,竟然亲自为下人买吃的,佩服佩服!”马管事顶着那张马脸走了过来,笑得跟朵菊花似的,看着就让人生厌。
高仁立即捏着鼻子干呕了两声,嚷道:“哎哟他奶奶的,吃饭踩到马屎,太恶心了,呸呸呸!”
“呕,臭死了,还让不让人好好吃东西了,草!”高首夸张地干呕了一声,然后转过身去用屁股对着马管事。
马管事的马脸一阵红一阵白,高不凡却友好地扬了扬手中的肉包子,笑道:“马管事甭管他们俩,都是养马的,谁没见过马屎呢,要不要来点马屎……噢肉包子?”
高首和高仁这两货差点笑喷,肩头一一耸地咯咯怪笑。马管事干笑了两声摆手道:“高少爷好意心领了,咱们飞羽马场只有狗才吃肉包子。”
高首和高仁的笑声嘎然而止,均面露怒色,高不凡却笑吟吟地道:“那你们飞羽马场的狗肯定很多,难怪都那么膘肥体壮,好狗!”说完瞥了一眼马管身后的两名壮汉。
马管事登时被咽得说不出话来,他这次
到蓨县城卖马就跟上门踢馆差不多,所以特意多带了几名打手以防不测,而且都是经过挑选的壮汉,一个个膀大腰圆的,此时高不凡显然在影射他们。
“啊哈,高少爷真会说笑。”马管事在斗嘴上占不到便宜,便打了个哈哈岔开话题道:“不知高少爷卖了几匹马了?鄙人运气不错,刚卖出了两匹!”
高不凡耸了耸肩:“一匹也没卖!”
马管事顿时又得意起来,假惺惺地道:“哎呀,现在市道不好,烂马就更不好卖了,要不高少爷还是趁早返归吧,免得浪费时间,过两天再来,那会鄙人应该把马卖完了,也正好把马棚还给您。”
马管事说完,身后两名打手十分配合地哈哈大笑起来,发达的胸大肌一颤一颤的,十分嚣张,真的好像猫和老鼠里的狗爸爸。
高不凡剑眉一挑,淡道:“咱们飞鹰马场出品都是精品,即使是驽马也是驽马中的精品,价值十两银子一匹,不像你们飞羽马场出品的烂马,只能卖六七两银子一匹。”
马管事闻言嘿笑道:“原来高少爷不仅牙尖嘴利,还擅长吹牛皮,你们的烂马八两银子都卖不出去,还卖十两,啧啧,可把你能得!”
高不凡笃定地道:“马管事不信?那要不然咱们打个赌,本少这里有十六匹驽马,统统卖十两银子,正午前卖完,若卖不完就全部送给你。”
马管事大喜,竟然有这种好事,一拈胡子睨着高不凡道:“此话当真?”
高首和高仁一听却有些急了,不过他们也知道以自家少爷的聪明才智,断然不会做亏本买卖,于是耐着性继续听下去。
果然,只听高不凡笑道:“马管事要是不信,咱们可以找人作公证,不过,倘若本少卖出一匹,马管事就得赔本少一匹,卖出两匹就赔两匹,依次类推。”
马管事闻言沉默不语,脑子飞快地盘算起来。
毕竟是做生意出身的,所以马管事很快便厘清了关系,按照高不凡的算法,亦即是中午前如果卖出八匹马(还剩八匹马),那么双方就算是打平手,若卖出少于八匹则是自己赚,卖出多于八匹则自己会亏。
“好,鄙人跟你赌了!”马管事咬了咬牙沉声道,心里却是暗暗冷笑,还有不到两个时辰就到正午了,他打死都不信高不凡能卖出八匹驽马,更何况是要以十两银子的价格卖出,自己那边的驽马才卖六七两银子呢,白痴才会跑来这边买十两银子的驽马。
高不凡竖起大拇指赞道:“好,马管事果然快人快语,有种!”说完对着不远处的税吏招了招手道:“九叔过来一
下。”
税吏乐呵呵地行了过来:“高少爷有什么吩咐?”
这名税吏名叫宫九,是负责马市的管理和税收工作的,手下管着几名税差,属于不入流的芝麻官,高不凡以前偶尔也会帮家里卖马,所以认识宫九。
高不凡指了指马管事道:“呶,这位是飞羽马场的管事,叫马屎,九叔应该认识吧?”
宫九讪讪地点了点头,怎么不认识,不久前他才收了马管事的好处费,所以对飞羽马场占用马棚的事睁一眼闭一只眼,现在高不凡问起,这货还以高不凡要兴师问罪呢,因此有点心虚。
高不凡微笑道:“既然九叔认识,那本少就不介绍了,是这样的,本少要和马管事打赌,想请九叔作个见证,事后给九叔一两银子作辛苦费,如何?”
宫九这货本身就是个赌棍,赌瘾很大,一听到赌字顿时跟打了鸡血似的,更何况还有一两银子的报酬,立即拍着胸口道:“没问题,高少爷吩咐,俺就算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噢对了,你们赌啥?”
马管事也知道宫九是个什么货色,所以并不担心他会偏袒高不凡,笑吟吟地道:“高少爷要跟鄙人赌卖马,他这里一共有十六匹烂马,赌他正午之前卖完,而且每一匹都要以十两的价格卖,若卖不完,剩下的全部送给鄙人。”
宫九愕了一下,将信将疑地道:“这分明是血亏的买卖啊,高少爷真要赌?”
高不凡笑道:“马管事还没把话说完呢,本少正午前卖出多少匹驽马,马管事就得赔本少几匹驽马。”
宫九挠了挠头道:“等等,高少卖剩的全送给马管事,高少卖出多少匹,马管事就得赔多少匹……”
宫九掐了一会指头无头绪,咧嘴露出两排黄牙,一脸的蛋痛模样,这小学生水平的算术题竟然把他难倒了,最后讪笑问道:“到底谁赚谁亏?”
高不凡眨了眨道:“九叔不用管谁赚谁亏,你做个公证就行,反正税银和一两银子的辛苦费不会少你的。”
宫九一拍大腿嘿笑道:“说的也是,谁赚谁亏关老子屁事,银子不少俺的就行了,还等什么,咱们开始吧!”
“且慢!”马管事睨了高不凡一眼道:“差点忘了,高少爷不会准备了托儿吧?”
高不凡微笑道:“本少与马管事打赌也是临时起意,那来的时间请托儿,更何况就算请托儿也是要真金白银交税的,本少又何苦来哉。”
宫九点头道:“高少爷言之有理,马税十抽一,而且这蓨县城中谁家的阿猫阿狗老子都认得,若高少请托儿,老子会认不
出来?所以这方面马管事不用担心,俺宫九敢用性命担保。”
马管事闻言放心了,点头道:“鄙人自然信得过宫兄,好,鄙人赌了,不过空口无凭,咱得立字为据。”
高不凡自然无所谓,宫九让税差取来纸笔,双方签字画押,赌约正式成立。
马管事签完字据,好整以暇地抬头看了一眼已经升得老高的日头,皮笑肉不笑地道:“哎哟,看样子还有个把时辰就正午了,高少爷得抓紧啦,要不然白送鄙人十六匹马就不妙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