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仲夏夜之梦（5）
学校里到底还是有流言传了。
流言的具体指向不分明, 只模糊说是江肆似乎有了女朋友，人就在他“检讨”里提到的一六班，还说这个跟前面都不一样, 江肆追得非常主动。
流言传得沸沸扬扬那天, 江肆正从林盛海的班主任办公室门内出，打着哈欠耷着眼, 看起神『色』不耐烦。
蹲等门外的沈鹏宇听见动静, 连忙起身跟上拐走的背影。
“肆哥，你知道学校里现在都在传你和一学妹的事情吗？”
“……”
沈鹏宇说完就被江肆拿那双桃花眼冷冰冰懒恹恹地扫了一眼。
他脖子一缩，心虚：“怎么了, 我说错么了吗？”
“你以为, 林老头为么喊我去他办公室，”江肆懒声转回去，轻嗤, “喝茶么？”
沈鹏宇恍然：“他就为这事叫的你啊？”
“嗯。”
“那他说么了吗？”
“没么，”江肆『揉』着低得酸涩的颈，有一句没一句地回忆，“就是让我离一年级的教学楼远点，不要过去给一班丢脸，更不要妄图把魔爪伸向……”
江肆自己停住，不知缘由地低哂了声。
沈鹏宇：“？”
江肆笑了几秒, 这才懒洋洋地续回去：“不要把魔爪伸向一的朋友, 尤其是品学兼优、听话懂事的最受老师们喜爱的好学生。”
“不是, 林老头怎么回事，”沈鹏宇听得义愤填膺，“他作为班主任怎么能和学校里其他学生一样听信这种捕风捉影空『穴』风的事情呢？你连裴校花她们都看不上，眼也不眨地分了, 怎么能看上一个一的学妹？”
身旁静默几秒。
江肆突然停下，语气冷淡又平静：“你是眼神不好，还是语文不好？”
“啊？”沈鹏宇下识扭头，“我双眼都50呢，语文这次月考也120啊。”
“120？你‘连……都’的用法不像对得上你120分语文成绩的，”江肆像是随抬了胳膊，半是威胁半是玩笑地扣着沈鹏宇的肩膀，往前走，“宋栀子哪里比不上别人？”
沈鹏宇持续『性』懵『逼』：“宋栀子是谁？”
“一那个品学兼优听话懂事最受老师们喜欢的好学生。”江肆懒慢道。
沈鹏宇：“…………”
在江肆垂耷下的黑黢黢
的带着莫名凉的眼神里，沈鹏宇终于认识到了那个无比怕的事实。
“肆哥，”他颤声问，“你，你认真的？”
江肆没说话，抬眼睨他。
沈鹏宇咽了口唾沫：“是我听说那个学妹，腿不，不好，”这句在江肆眼底凉下去的笑里自觉消声，沈鹏宇只得改口，他苦恼地挠了挠头，嘀咕，“不管怎么说，那学妹也只有一啊。”
“嗯，”有人听不出情绪地应了声，“所以我不是在忍着，么都没做么。”
“？”
沈鹏宇茫然地抬头，看着那道修背影向前走去。
他几乎怀疑是错觉——不然怎么会从江肆这种能把“肆妄为”诠释得淋漓尽致的人口中听到忍着这种词，又怎么会觉得对方说这句话的语气还有点落寞？
沈鹏宇实在是过于震撼，所以在原地呆了许久才陡然回神，想起了被他忘记的正事。
尤其他本以为就是顺口一提，而现在……
沈鹏宇表情一扭，慌忙向前追上去：“肆哥！那有件事你能必须得知道一下！是和、和学妹有关的！”
“？”
腿一住。
廊窗旁的江肆停了两秒，微皱着眉侧回身。
·
一学年教学楼。
（六）班教室外。
宋晚栀站在裴明萱身前，安静而好奇地望着面前的女生。裴明萱站到教室外的短短几分钟里，宋晚栀已经看到很多个男生重复路过她们身旁，或疯闹或笑骂，余光尽数往这边偷瞟，而他们关注焦点里的女生目不斜视地抬着下巴，没多给他们半个眼神。
她确实和自己完全不一样，宋晚栀想。衣服是裁剪精致的洋装，发饰是水晶剔透的logo，扎起的马尾也是栗『色』微卷的发，五官像混血一样立体感明显，浑身上下都透着那种骄傲又明艳的漂亮。
江肆，还有其他男生，会喜欢这种类型的女孩子再正常不过。
谁会不喜欢明艳灿烂的牡丹。
宋晚栀也喜欢。
于是，裴明萱说完一段话，觉得口干想歇会儿，一落回眼就发现面前这个比她还矮将近十公分的姑娘正在发呆。
还是望着她的脸发呆？
裴明萱气笑了：“我在跟你说话，你这样走神是不是有点不尊重人？”
“抱歉。”女孩回神，朝她歉地颔首。
裴明萱一噎：“我刚刚说么了，你听见了吗？”
“嗯。”
姑娘看起只是沉默了几秒，
就很文静的，以一种和裴明萱的语气完全不以至于有点别扭的感觉，把裴明萱刚刚的台词重复了一遍。
裴明萱听得额角抽抽，望向宋晚栀的眼神也逐渐诡异。
等宋晚栀几乎一字不差地重复完，她终于没忍住：“江肆喜欢上你，不会是因为智商差异吧？”
宋晚栀听得一怔：“他不喜欢我，而且挺的。”
“么挺的？”裴明萱没跟上。
“江肆候就进门萨天才俱乐部了，他们的入部标准是iq150以上，江肆能在160左右，”宋晚栀眼神里似乎是遗憾，于是鼻尖两翼不自觉地轻轻褶起了一点，“我申请过那个测试，只有135。”
裴明萱：“…只有？”
这一次宋晚栀没得及回答。
隐约的『骚』动声音在走廊里响起，其中夹杂着的某个名字惹得宋晚栀不禁回眸朝声音传的方向望去。然她就看见江肆清瘦挺拔的身影从廊另一头走。
难得见那人一点不笑，眉眼郁郁。
宋晚栀正有些失神。
面前裴明萱像是不甘心又像解气地哼了声笑：“这就兴师问罪了，还说他不喜欢你。”
“？”
宋晚栀茫然回过头。
不等她追问，江肆也在一两秒停在两人身旁。
他侧颜到下颌的线条绷得凌厉，眼神微冷地望着裴明萱：“跟我走。”
裴明萱抱着胳膊，目光在走廊两边那些八卦的视线里转了一圈，她笑着转回：“喔？江校草确定，是要带我走吗？那你女友怎么办，这么多人看着呢？”
“……”
江肆眼角像是被某种情绪拽得抽动了下。
于是那张清隽面孔更有地透出冷峻，眉眼也染上一点薄淡的戾气：“谁让你打扰她。”
“我好奇啊，我们江校草和我交往的候还『性』冷淡似的碰都不给碰一下，这才多久？么天仙儿下凡啊？”裴明萱勾着唇笑，“江校草的不原则，被你自己吃掉啦？”
江肆也笑，那双桃花眼更蛊人得冷也艳丽，话声却像是扎着冰碴子：“和你有关系么。”
“——”
裴明萱笑容一僵。
宋晚栀怔望着两人，此才回神：“你真的误会了，我和他没有你说的那种关系，”迟疑了下，她抑着情绪朝两人轻轻颔首，“你们谈，我回教室了。”
宋晚栀说完就转身。
没能走出去。
女孩低头，看见江肆情不自禁就伸过拉住了她手腕的手
——他屈起的骨节微微泛白，克制着某种情绪却又用力得厉害，攥得她隐隐生疼。
宋晚栀顺着他的手望上去：“江肆？”
江肆仍是没松，他攥着宋晚栀的候那点凉淡的笑就散掉了，皱着眉低下声音：“别走。”
宋晚栀回神，周围偷偷瞥的目光令她不安，她几乎本能地就想从江肆的禁锢里脱出手腕。不知道是不是察觉了她的想法，在她挣动以前，江肆就将五指收得更紧。
那人撩起眼，漆黑眸子将她的身影收进去。
那个眼神是近乎带着点请求的。
裴明萱却突然笑了：“拜托哈，江肆，你自己看到底谁在打扰她？如果不想打扰她，那就你离着远点就好了啊。自己忍不住舍不得放不下的，跑招惹人家，难道最还要怪到我们身上啊？”
江肆眼皮一跳。
像是最一根弦儿在这几句话里绷断了，他捉着宋晚栀的手不没有松，反而拉着女孩朝身走廊外去。
宋晚栀被他拽着走了两步，懵得挣扎：“江肆，我们下节课就要上了，你干么。”
“落下的我给你补。”江肆没停。
女孩着急了：“那也不能逃课！”
“啧，好学生。”
“不是好学生，这是最基本的校规校纪——”
江肆不知道是气还是笑，他缓停腿，目光向旁边一落。
宋晚栀以为江肆改主了，却听见他朝着旁边站着的男生问：“六班的？”
“额，是，学。”
“你们下节课上么。”
“物、物理？”
“哦，那物理老师问起，”江肆侧身，拽着宋晚栀的手指无识地捏紧了她一下，像某种本能而压抑的亲近，“就说她是被我强行带走的。她反抗了，没用，我坚持要给她辅导一节课的一物理。”
男生：“？？”
宋晚栀也听呆了。
江肆再次抬腿前，回身望了她一眼，眸子黑漆漆地俯近下，到她耳旁：“你要是还不肯走，就真的会被‘强行’带走了。”
宋晚栀哽住：“你——”
“别怀疑，我做得出。”江肆懒撩起眼，漆黑眸子勾着的眼神像从她唇瓣上擦过，“或许民主一些，被抱走还是被扛走，以让你自己选。”
宋晚栀：“……”
在这令人发指的威胁下。
宋晚栀选了自己走。
五分钟。
江肆终于在一年级楼的那片树林子间的廊下松了宋晚栀。
女孩第一秒就把手腕抽回去，『揉』着被他捏红的地方，无声地恼睖向他。
江肆眸子落过去：“…我弄红的？”
宋晚栀不想理他，一边『揉』手腕一边忧心地回头看向已经在上课了的教学楼。
“你身上，”江肆皱着眉靠近最一点距离，勾她手肘想托起看，“怎么么地方都跟脸皮一样薄。”
宋晚栀：“？”
没防备又被他捉了手肘，宋晚栀慌忙转回，把手抽回了。
不负某人所望，还没退稳身，女孩脸就已经沁起红了。不知道是赧然还是恼怒更多一些，她仰着湿『潮』的瞳一声不发地望着他。
江肆停了两秒，在她那个眼神下很快就自觉投降了：“抱歉，我不知道会有人打扰你。”
“你知道的，”宋晚栀安静地望着他，“裴学姐说，你答应她交往的目的就是她以帮你拦下那些烂桃花，和你以前的女朋友一样。”
江肆眼底情绪一跳：“你觉着我也在利用你？”
宋晚栀没说话。
江肆气得笑了，他上前两步，把宋晚栀拉的那点距离踩碎，然在宋晚栀回神想再退，直接把人『逼』到廊柱前寸步不能离。
“你搞清楚，宋晚栀，”江肆低声，“是她们纠缠我，是她们告白，这些条件我说得清清楚楚，她们自己答应的——各取所需，要怪我么？”
江肆身上的气息迫得近，宋晚栀不得不完全贴在凉冰冰的廊柱上：“我没怪你，我没那个立场。”
“你是没立场怪我，”江肆咬得颧骨轻颤了下，“我要是想找挡箭牌，我会找你？”
宋晚栀眼睫一抖，抬起望他。
倒也没得及怎么难过。
江肆在身侧攥了又松松了又攥的手还是抬起了，捉着她被他握红还没消褪的手腕抬到她脸旁：“就你这一捏就碎的模样，你能给我挡么。”
他有点咬牙切齿的，像是在忍着某种亟待爆发的情绪。
宋晚栀感觉自己应该是被他嘲笑了，虽然他说一捏就碎的那个眼神莫名有点让她胆战心惊的。
“你说得对，我没办法做你的挡箭牌，”她在考似的安静，抬眼，望着他这样说道，“我没有她们那样的魄力和底气，也没有她们那样的精力和间，这不是我的错。我还是做错了。”
像某种预感，江肆握着她手腕的指节一颤：“你错么了。”
宋晚栀安安静静地望着他，那个眼神很深，接近某种蛊『惑』。
江肆几乎就要俯身
下去。
她却眼睫一抖，垂落下去，然口：“我不该接近你，江肆。”
“——”
江肆僵停。
宋晚栀无声地垂着眼。
她应该像从前一样远远看着，藏在他看不到的角落里。
望不即。不，是不以、不要去。
如果辛德瑞拉没有水晶鞋，那场12点前的舞会就会成为她一生的诅咒。这一辈子她都要站在烟雾缭绕的厨房，过着柴米油盐的生活，面对『操』劳无度的子绝望地幻想那晚梦一样的璀璨盛。
做过一夜的公主，要怎么做一生的仆役。
风过廊。
落了花的藤蔓被吹得轻晃。
江肆没等到宋晚栀的第二句话，她么也没再说，江肆好像么都听懂了。
他弯下腰，笑了：“宋晚栀，我到底么候给了你错觉？”江肆俯停了身，额头也抵上凉冰冰的廊柱，一侧下颌就能看见女孩被他呼吸灼得轻抖着眼睫想躲的脸颊。
他就故狎近，而不真的欺负到她。
“么…错觉？”女孩还是被他弄得惊慌，声线都藏不住颤。
江肆却没回答她：“而且你应该搞清楚，是我主动接近你。你没做错。因为不管你给不给我机会和允许，我从肆妄为只会按着自己的想法生活，所以你给不给，结果都一样，没区别。”
“……”
宋晚栀终于听懂他的了。她惊得眼神一抖，没顾得这距离暧昧亲密，侧回脸看他。
江肆被女孩『潮』湿的黑瞳一勾，眼底就搅碎了情绪。
他僵了下，直起身，『操』着一副懒洋洋又不正经的口吻：“从今天起，我就要始追你了。”
宋晚栀有所预料还是惊得不轻，磕磕绊绊地张口：“江肆你别，别胡说。”
“第一次追人，没经验，好在我学习能力比较强，你等着。”江肆像没听见她的话。
宋晚栀：“……”
她也是第一次听人追求的候说“你等着”。
像约架似的。
江肆又想起么：“最声明一遍，我不能把你当挡箭牌，你这骨架，经得起谁折腾？”他皱了皱眉，不满，“a栋离着一楼远了……你们班助教的位置有人了么？”
宋晚栀听他越说越离谱，脸儿都发白：“江肆，我我不会和你谈恋爱的。”
“为么，”江肆好像一点都不外，还懒洋洋地侧身靠到廊柱上问，“我得不好看么。”
宋晚栀被那双蛊人的桃花眼盯着，心
虚地转脸：“你不要这么肤浅。”
江肆一愣，随即低头，他哑然笑了：“不是肤浅。你看我有很多让你们这种好学生讨厌的事，抽烟，逃课，没纪律，目无师，偭规越矩——除了脸一无是处，好像是没么值得你喜欢的。”
“？”
宋晚栀一听到这句，眉心就蹙起了，前面加起都没现在蹙得厉害。
那双湿『潮』乌黑的眼瞳里好像都要着起火了，瞪着他好几秒才涨红了脸憋出：“才不是！”
江肆愣了两秒，噗嗤一声就侧头笑了。
他转得背靠上廊柱，笑得愉悦而嗓音低哑，跟抽风了似的。
宋晚栀没得及替他出口的那些辩解就全都噎回去了。
她被他笑得有点懵。
“上回在池塘边我就怀疑了，”江肆终于笑罢，懒懒侧过脸，低了眸盯着她，“你喜欢我吧，宋栀子？”
“——！”
宋晚栀一秒就红透了脸颊。
不知道过去多久她才僵涩着声音否认：“你，你胡说。我没有。”
“是真的，不是胡说，”江肆看着她，眼神被藤蔓漏下的碎光晕得深浅起伏，“你那候看我在水里的眼神，差一点就哭了。当我就有种奇怪的感觉。”
宋晚栀心说别被骗别问了，还是没忍住，悄声：“、么感觉？”
江肆转回去，轻声一笑：“感觉，我要是死了，墓碑前哭得最难过的应该就是你了。你能哭抽过去。”
“？”
宋晚栀的声音一下就慌了，带颤的：“江肆！”
“……”
江肆笑着支起身：“嗯，就这种眼神。”他转回她面前，停下，“所以为么不能和我谈恋爱？”
宋晚栀僵绷了好几秒，终于还是拗不过那人的眼神。
她偏脸，低轻着声：“我又不是你。”
“么？”
“恋爱和分手都会影响我的成绩。”宋晚栀攥紧了手指，带着点细微的怨气：比如现在。
江肆听得轻眯起眼：“前者我们以实践证明，暂且不论——分手？还没谈，你就想好怎么甩我了？”
女孩声：“你又没久过。”
“？”
江肆气得阳『穴』疼。
“行，”他低头，喉结轻滑出声笑，“那就不谈，我先追到你中毕业。”
“……”宋晚栀回眸，“？”